晨。
明光散落進了整個王帳中來, 氤氳着柔和溫暖的氣息。
炎君已經醒來,微微垂眸而下,就看到了懷中仍枕在他的臂彎中沉睡而未醒來的人兒, 心中不禁升起了濃烈的暖意來。
女子的身體上下輕輕起伏着, 隱約可以聽得到那淺淺的呼吸聲。一張微微緋紅的側顏, 柔嫩得有如出水芙蓉一般嬌豔, 明光下彷彿就像還淡淡氤氳着一層金色的邊紋。眼睛上細長的睫毛一點點波動着, 更添顯出一片平和。
良久以後。承受了整整一夜壓力的手臂已經有酥麻痠軟的感覺傳遍了身體各處,炎君卻依舊面無變色,彷彿手臂上毫無感覺一般, 始終不曾動彈一下,只是如此安靜地待着。
這個他曾期盼了整整十餘年, 在過去的每一個孤寂一人的深夜裡只有在夢中才會出現的畫面, 他實在捨不得輕易就將這終於成爲現實的一切立刻打破。懷中的女子安靜美好的模樣, 他無論是怎麼看也終是看不夠的。
他的雪兒簡直,美極了——一張驚豔絕美的容顏, 精緻入微間輕易就可以醉了他人的心,令人爲之深入着迷。
城雪的身上此時只着了件單薄的裡衣,微微敞開的衣裳下尚可以隱約看到那項間蔓延至肩頭紋刻在肌膚上的字,微微閃動着淺金色的影子。這金砂已經完全深入了肌膚之中,從此都不再能消失, 就像她在他五歲那年就銘刻在了他的心裡, 從始至終都永遠不會再消失了。
炎君脣角輕輕上揚, 不禁低頭下來, 蜻蜓點水般地只不着痕跡地親吻了下女子的眉心。
側目看着王榻上的一片凌亂, 炎君長臂一伸,去拾起了落在牀榻邊的白袍衣裙來。此時, 那系在衣衫上的龍鳳雙生佩玉鬆落開,從衣裙裡掉落了下來。“咚”的一聲響,佩玉落在了地上,不經意就驚醒了枕在他臂彎間熟睡着的人兒。
城雪側了側身子,睜開一雙眼睛來,映入眼中的場景不禁讓她感到有些似夢非夢的感覺。柔和的光線裡,有一個隱約的人影輪廓出現在了她的眼前,好似沉浸在一層水影之中。
擡手揉了揉一雙初醒過來,仍然帶着幾分睡意而惺忪朦朧的眼睛,這才終於看清了眼前的男子一張逆着光的容顏。英氣凌厲的面容上,一對鋒芒而霸氣的眉目間盡是顯露出不凡的君主氣度,此刻更賦一番不一樣的寵溺柔情。
那雙專注的眼睛裡,完完全全都是她的模樣。
她身上的每一個細節,每一處輕微的觸動,只要是關於她的,在他的眼底都能盡收而入。似乎長久以來,她卻還不曾試過真正地去了解他的所有。
直到她終於願意放開所有的不安與芥蒂,將完整的自己交付於他時,城雪終於明白了一個道理。
一旦動了真感情時,就是付諸所有,再無退路的時候。
深愛入骨時,是生命之中不可承受之輕。
而身體的迴應,是兩個人最坦誠的部分。
“愛妃如此出神,在想什麼?”炎君看着醒來的城雪,脣角不禁微微上揚,沉聲道。
城雪忽而嫣然一笑,擡手去撫上了他兩邊的臉頰。“王上——可真是好看。”
心裡想着的話忍不住就說了出來,城雪尚未察覺到自己已然狂猛跳動起來的心,就看到了炎君那繁複精緻的臉上在聽到她的話以後,瞬間就暗涌起了一絲躁動的□□氣息……
炎君本是很心疼累了一夜很是辛苦的城雪,但這時候瞧着這懷中的可人兒竟半夢半醒地在誇讚他,可再也完全沒法再去戰勝自己那早已飛出天邊的理智了。
手中方纔剛拾起的衣袍又被扔到了王榻下,炎君忽然翻身而上,不花一分力氣地再度就又將城雪壓倒在了身下。低下頭,脣舌就覆了上去,絲毫不留一絲餘地。
挑動人身心的方法,他在她身上似乎越發找出了精髓。城雪徹底見識到了一個男人在女人身上可以變得多麼的令人驚豔和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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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上,屬下……”巴以一邊說着話一邊急匆匆地走進大帳中來,擡眼就看到了正抱着王妃坐在書案後的王上夫婦。兩人正一同提筆專注地在那白紙上寫着字。
“咳咳……”巴以於是遠遠站定,咳了兩聲示意。“屬下,參見王上,王妃!”
王上,恩愛不帶這麼秀出來的!這軍中除了王妃與明月大人之外,可是幾乎沒有女子的!
城雪眼見是巴以來了。瞧見那面上有些急切,心中明瞭定是有所消息回來了。於是微微頷首,將手中的筆放了下來起身。“王上與將軍既有緊急軍事相談,城雪便先行迴避罷。”
“無礙。”炎君伸手將城雪帶回了身旁,在王位上坐下。
“愛妃留下一同聽便是,本王過去都從未介懷過,今後也就更不會因此而有所芥蒂。”炎君摸了摸城雪的臉頰,說道。
城雪握住炎君的手,又站起了身來,微微欠身道。“王上如此說,城雪自是高興的。但畢竟城雪身爲前朝公主的身份公諸於衆後,還是尚在大炎和大墨的軍民百姓中仍有些許言語議論。聽者無心,也許看者有意。城雪先行迴避一下,無妨的。”
炎君今日原本可謂是心情大好。而此時,心中雖是也知曉城雪會如此都是在爲大局而考量,還是不免對那些軍民之間傳議的舊言舊語而感到一絲不悅。
“如此,便先讓明月陪着愛妃就在軍中四處走走罷。”炎君微微點頭,還是答應道。“待本王與巴以一同處理完軍務後,便去尋你。”
“好。”城雪垂了垂眼眸,答道。
炎君手臂輕輕摟住了城雪的腰間,傾身迅速地吻了一下她的額間就鬆了開。
城雪回過頭來,看着那方纔已然全程看着炎君與她之間的舉止談話的巴以,正寫着一臉“屬下很是欣慰!”的表情,可真是被此給逗到了。
原來,巴以將軍還很是有着一顆八卦主子的心的侍從。
炎君看着城雪離開以後,從王案後起身繞過走了出來,命巴以隨着一同走到了那張作戰地圖前。
炎君一改方纔心悅的表情,變得稍顯嚴肅起來。雙眼凝神看着地圖上的一些明黃色的註標,沉聲問道。“這次行動,情形如何,報來。”
“啓稟王上,我等分散各方人去放出圖錄遺失的錯誤的假方向的消息已經按計劃順利拖延了墨王大軍在原地駐營了數日。想來那份密錄,確實是墨王的一個大舉動兵攻入金城的戰略謀劃圖。沒有圖錄,這毫無頭緒地進攻或是繼續駐守,依照墨王的性格,定不會輕舉妄動的……”
炎君看着地圖上佔據着百里城和一些大炎境內的城都,已成聲勢浩大的自東西兩方,包圍金城的墨軍布軍的局勢——脣角邪魅地一勾,道。“很好——接下來,咱們該做的,就是到時候讓他墨王不得不出面現身的時候了。”
“王上,您心中可有何妙計?”
“都說這一朝戰爭,需得兵馬未動,而糧草先行。這墨王大軍雖一路過關攻城,佔領下了些炎地王土上的城都,得以一路暫且有所儲備。但此次因圖錄遺失,又被我軍安排的人誤導了方向拖延了些時日,才讓那墨王大軍在原地駐紮了數日,而此期間,可未曾有過接收補給……”
“王上的意思是?”巴以試探地上前指向那百里城而去。“咱們收復百里城,再借墨王之名,來一舉端掉他們的後方糧草?”
接下來,原本就已經有所軍心渙動的墨王大軍,聞聽糧草被截下來的消息以後,想必就會陷入一番更復雜軍中動亂去……那個時候,他就沒辦法不親自出面現身了。
炎君點了下頭,道。“這一回收復百里城,墨王在大炎境內,一時之間定也不會事先有所高度的察覺和準備。傳本王令,這次行動,本王要你們暗中做的乾乾淨淨,不留一點痕跡。”
巴以領命道。“屬下遵命,定不負王上之命。”
“另外,”炎君忽然擡手道。“傳本王王令,召回玉麒麟大將軍,儘快來見本王。”
此時,尚不知百里城中那究竟是何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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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雖然軍中對這王妃身爲前朝公主的身份一事此前仍傳言紛紛。但就在昨日,軍中所有將士們在親眼所見王妃您正是此前在傷兵大營裡作軍醫大夫,一直救死扶傷,被王上許以特權的白雪姑娘以後,都是感到震驚不已的。” 明月隨着王妃在軍營中四處走着,思慮了許久,還是將話與王妃都說了。
“明月這是在尚擔心,我會經受不住這聲聲質疑和傳言?”城雪微微一笑,道。
“明月向來不認什麼身份,也不在乎什麼舊俗舊言。只知王上與王妃就是明月該追隨效忠,侍候一輩子的主子。”明月接着道。
“王上有命,此後讓明月將王妃便是視作爲唯一的主子,盡心照顧和保護,將王妃的性命看做最重要的一切。所以,無論發生什麼,奴婢始終都會站在王妃身邊的。”
“明月,謝謝你。不必太過擔心。”城雪對於明月的一番衷心之言感到很是感動。
“王妃,若是有朝一日您能懷上王上的子嗣。奴婢也會一樣,將小王子或是小公主也當作主子一般盡全力地去保護,絕不讓他收到一點傷害。”明月微微一笑,回道。
“哈哈哈,如此,可是極好呀!”兩人身後忽而傳來了一個生疏的聲音。
城雪與明月一同回過了身去,就看到身後站着一個人。此人是個中年年紀的男子,穿一身灰黑衣袍,手上拿着個精巧的金算盤。城雪只是這一眼看去,就可看得出這人定是個十分精明有才的人物。隱約覺着有些一些面熟,卻一時想不起來。
“參見炎王妃!參見明月大人。”男子原地隨性地作了揖,行禮道。
此時,身邊的明月忽而一笑。“原是,紅爺來了。”
“哈哈哈哈,你這王上身邊的女娃子,倒是一點不變!”紅爺笑道。
紅爺……
城雪思量一會,總算是有些想起來了這個稱呼。回憶中,是關於起紅玉坊的那場天下花魁娘子大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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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王上來尋您了。”明月擡眼間,正瞧見了王上與巴以此時邁步朝着她們這頭走來,於是提醒道。
城雪擡頭遠遠望去,那着一身紋繡金龍的輕裝白袍卻仍舊凸顯出那一身氣宇不凡而風度翩翩的男子正邁着穩健的步伐走向她來。
見此一幕,城雪不禁想起一句話。
卓爾華麗,魅而不禍,倒不失大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