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君已經幾日未眠,獨自在王殿之中。一夜爆發怒氣已經將王殿中摔砸得遍地碎片。
派出去的營救墨相的高手回來的消息全是死傷一片,任務接連失敗,眼下人已經被押至金城之中。
“一羣無用的廢物,給本王殺。”
墨君一怒之下賜死所有無用之人,東方千贏奉命執行,全數殺盡。
炎君的人,竟然就在他的眼皮底下,在他的城都裡精心佈置一舉端了墨族相府,還俘押走了王父相國大人和諸多效忠墨族之下的名門望族的掌舵人。
相國府如今從外看似依舊風光,卻在幾日前已經悄無聲息的經歷了一場安靜的暗殺。
所有墨府中的兵士暗衛全部命喪府中,墨族的族人也已死傷多人。
墨君顫抖着雙手,雙眼已經充滿血絲。
炎君,他的復仇,開始了。
東方千贏衝了進來。“王。相國府上剛剛有人射箭突襲,箭上有一封信,屬下立即送來了。”墨君急忙走上前幾步,拿過信展閱。
只一句話。
“自作孽,天不饒。墨王,血債必要血償,今且拿相國大人開刀,他日定與君再算盡所有新仇舊恨。敬上”
墨君憤怒地將信紙撕揉成一團,怒吼着。“該死的東西。東方,立即備馬,本王親自去往金城!”
東方千贏跪下攔在王的面前。“千贏斗膽,王萬萬不能親自前去金城。”“東方你說什麼?你膽敢攔本王,忤逆本王的意思!?”墨君指着地上的東方千贏。
“金城現今就是炎王的領地,王千萬不能衝動前去,成爲炎王的網中之魚。相國大人已經被押去數日,炎王遲遲不動手一定就是等着王自投羅網。您萬萬不可上當了。”東方千贏勸阻道。
“王因爲相國大人而急切,屬下心中明瞭。但請王三思而行,就全權讓屬下來吩咐營救相國大人一事。”
墨君收回手,微微壓下了怒氣。沉思着。
東方千贏此話並非沒有道理。王父被押在金城,就是炎君最大的質子。炎君那樣深思熟慮的人,怎麼可能就會衝動間就殺了質子呢?他怎麼可能會愚蠢的放棄這麼好的可以要挾他的機會呢?
他所記得的三年以前的炎君,可沒有這般不經深思熟慮的行事過。
墨君長長吐了口氣,背過身去,擺了擺手。“如此,便由你吩咐下去吧。東方你記住——本王不要聽到壞的結果。”
“屬下領命。”東方千贏點了一下頭,執劍轉身離開王殿。
金城這一夜,十分安靜。
炎君深夜未眠,坐在王殿的書案前拿着布擦拭着自己的佩劍。利劍多久未用,卻依舊有着逼人的鋒芒。
炎族遭受滅族之災就是三年多以前的明日。
那一日他家破人亡,炎家將軍府上,他的王府中,血染滿地,至親,族人,家丁侍女管僕全數被刀劍屠殺不得幸活。
巴以,明月。兩個世上唯一還陪伴在他身邊的忠心隨侍,是他所最親信的。
玉家四兄妹,爲報答炎族以及父親之恩情,誓死多年守在金城炎玉寨,保存炎族軍隊最後的實力,直到他炎君重新崛起擁兵稱王。玉家,卻是忠心了。
炎玉軍隊也決心一路在追隨於他。
然而炎君知道,初稱爲王,他尚且沒有墨王那樣在固有的根基上能得到的令衆臣民,官兵們完全信仰與臣服追隨下去的號召力。
他需要拔出利劍,以鮮血祭奠,號召天下他炎王的威嚴。
只有讓這天下人看到他炎王真正的王者姿態,他纔能有這個資格成爲一世梟雄,真正與墨王宣戰。
城雪久久不能入睡,於是獨自離開房間到了樓下的席間坐着。
她獨自想了良久,終是想通了一件事情。
她熟讀過許多名書典籍,學習許多術法。當面對當下局勢時,她可以設想出兩位君王如今的處境。
墨王。第一,親自來到金城,試圖談判營救,卻成爲金城的網中之魚難以脫身。第二,固守墨城。行動失敗,滿盤皆輸,質子全部命喪金城。
炎王。第一,以俘虜爲質子,放棄復仇,等待機會。第二,殺盡質子,失去籌碼,可得報血海深仇。
城雪認爲,墨王與炎王,依着人之常情和利益着想,不無選擇就會是第一種選擇纔是。
然而就在第二日,她站在金城城門之下震驚地親眼看到,她所想的一切——都錯了。
太陽剛剛升起,金城的百姓們就聽到城門上傳來的震撼的擊鼓之聲,浩浩蕩蕩傳遍全城。
炎家軍集合在城門之外,紀律嚴明的列隊,井井有條,衆將士望向傳來震撼的鼓聲讓他們熱血澎湃的城頭之上。
從墨城押送來的所有俘虜一字行跪排於城頭之上,哭喊着。城頭的十字木架上,有一人被捆綁在那上面。
城雪擠在人羣邊上遠遠望去,那城頭之上,出現了一個人。城雪認得,就是紅玉坊的那位紅爺。
他站在城頭上高喊一聲“恭請炎王,萬歲!”所有人聞聽後立即退在兩側讓出一條道來。
城雪隱蔽在暗處看去,然後那抹黑色的身影闖入了她的視線中。
黑色長袍,金絲繡龍。
面戴面具,猙獰駭人。
一柄利劍,隨身在側。
王者風範,無人可敵。
那是城雪第一眼中的炎王,凌厲中顯出冷漠,讓人頓生寒氣。
他駕馬在前,身後,隨侍着那位巴將軍和一位年紀與城雪相仿身穿湖藍色衣裙的姑娘,以及四位皆身穿軍服的人物,都是那麼威風凜凜的模樣。
當炎君路過人羣時,頓生一種奇妙的感覺,彷彿可以感覺到一雙眼睛在時時刻刻凝視着自己。於是隨意的向四下都張望了一下。
“王,您怎麼了。”明月輕聲詢問。“……無事。”炎君擺了擺手,這一瞬間或許是錯覺吧。
城頭之上,紅爺已經在恭候炎王的到來。
“王,這墨朝的相國大人昨夜就試圖出逃與墨王派來的人接應,這次埋伏殺掉了十八人,其中五個高手,想來墨王派了不少自己千里挑一的暗衛前來營救。”紅爺稟報道。“押上來!”
話音才落,幾個被活捉的黑衣人被押上來跪倒在地。
“哈哈,他這如意算盤倒是算空了。在金城王城之中,是萬不會有這個機會讓他們通風報信的。這墨老頭也該是死到臨頭了。”巴以冷笑一聲,指着地上的黑衣人們說道。“請王下令,屬下們立即行刑,殺了這些墨王派來的東西。”
炎君站在城頭上,以王者之姿態俯視城下大軍與軍民百姓。他站在那裡,面具在太陽的光芒下十分耀眼。
真的十分駭人。
城雪卻忽然很是想知道那可怕的面具下究竟是個什麼樣的面容。
炎君拔出利劍,直對木架上奄奄一息的墨科相國大人。
“呵,你要殺了我?”墨科一陣無力的掙扎,再沒有力氣。
“相國大人的確說的對,你的確是本王最有利的質子。可今天你看到什麼呢,你所謂的親兒可有趕來救你?不過來了些螻蟻,就他們,呵。還不足以能闖入本王佈置好的大牢中,全是自投羅網罷了。”
“你!實在卑鄙!”墨科怒吼了一聲。
“若是論道卑鄙,何人能與心狠手辣的墨相想比?實在可笑!”炎君擡手以利劍抵在墨科的肩頭,只需向左狠狠一抹,這老毒物今日就會命喪於此,以祭奠炎族的許多亡靈!
“你不敢殺我的,炎君!比起你那死掉的父親。殺人的事,不是在戰場上,你就做不到。”
“是嗎……”炎君擡起一手來,指向地上跪成一排的俘虜。嚴聲下令道。“來人,一個不留,殺。”
墨科瞪大眼睛,頓時在一聲聲哀嚎中,劍起刀落,血色飛濺於金城城頭之上。
“天哪!”百姓們震驚道。
“好!好!好!”金城下列隊的炎軍舉起兵器興奮的吶喊起來。“殺得好!”
炎君沉默了許久,看着面上抽搐的墨科,這才悠悠地道來一聲冷漠而盡顯無情的聲音。“本王只是讓你明白,親眼看着自己的人死在面前,有多麼驚駭。嚇着了嗎?相國大人。”
“你……你莫殺我,我會勸我兒與你好生談判!我是質子,殺了我對你沒有好處!”
炎君走近他,冷冷一笑。
“你以爲,你的命於本王而言還有價值嗎?你錯了。因爲就算沒有你這個質子,我炎君擁兵稱王,統帥軍將,照樣不會懼於任何人,也不會受到任何人威脅!您就安心下去,好生贖罪罷……”
瞬間,利劍彷彿劃破長空一般。
所有人,受到極度的震驚看向城頭上木架上的那個人,此刻首身已經雙雙分離,噴出的血染在了那金城城頭之上,長劍依舊帶血閃動着銀光。
執劍之人,王者一樣的風範。冷漠無情,殺人於劍影之間,盡顯威嚴。
“炎王萬歲!”軍臣齊聲高呼下跪,跪拜吶喊,震動整座金城內外。
殺了墨科,確實不是明智之舉,卻是他炎君向所有追隨他的人證明自己最好的方式。
要成爲他們所有人的信仰,炎君需要改變,需要做到果斷無情,威嚴震撼,讓所有人向他誠心臣服,誓死追隨。
面具下的自己,已經儼然變成另外一個人。
不要說這樣的自己令所有人都會懼怕於他如此的威嚴。
炎君如今也會偶爾懼怕這樣變得無情殘忍的自己。
然而生逢亂世,他必須接受這樣的自己,才能在這場爭奪中一直活下去。這是他作爲王者需要付出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