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雪先行走進了房中, 邁步走來到榻邊坐下,一邊命身後的明月去屏退了左右的人。而後萬明月,公孫錦娘, 巴以以及榮豐四人都心了的退出了房外去等候。
藥仙夫婦一同來到了這大紅鸞帳中的牀榻邊, 終是見到了正處於昏迷之中的炎王殿下。
“師父, 您快來診脈罷。”城雪點了下頭, 喚道。
藥仙山人點了下頭, 上前一步坐在另一側榻邊,伸手去診上炎王的脈象。新傷引發了這身體裡的舊疾,使得人體不僅氣虛且時而漸變得微弱, 心脈之間尚且有鬱結之症狀,身中的一種奇毒在身體中不停歇地蔓延開着。
從炎王深深陷入昏迷的狀況看來, 如此情況之下, 若是再無法解毒或暫時壓制下這毒性, 至多不過三日時間,定然會因心脈受到毒素蔓延侵入而危及於性命, 隨時都會有生命的危險。
“夫人,您來瞧一瞧,能否知曉這是什麼毒。”藥仙山人此時起了身來,讓開位置來請夫人坐在榻邊診脈。
藥仙夫人輕輕撫了撫城雪的後背,過來幾步坐下, 也伸手去診脈查看。“炎王身中此毒, 十分奇特罕見。不會一下致命, 卻一點點侵蝕入體內。不過, 我曾在行醫時聽說過一種類似於此的症狀, 卻又是有所不同……”
“師孃若是知道什麼,但說無妨!眼下能救王君的辦法, 雪兒傾盡所有都要一試!”城雪含淚追問道。
“那種毒物,名作毒芷。”藥仙夫人道。
“毒芷,毒芷……”城雪重複了兩遍,腦海中竟忽然對這個名字有所回憶起來。
藥仙夫人心想,丫頭應是與她都想到了同一件事上。這非比尋常的毒芷,她們曾是見過的,就出現在一本書上。那是已經歸還於公孫家的那本毒經。“是,丫頭。就是公孫家的毒經……”
“那公孫家的毒經之中,想必還有辦法可以根治解毒的。可是眼下已經傷勢危及。丫頭,我們必須不能再猶豫,得立刻就賭上這最後的辦法……用冰蓮入藥,以先保全炎王殿下的性命爲重啊!”藥仙山人道。
城雪垂下頭,抿了抿脣。心中難以下定這個決心。
炎君的身體,她最是清楚了。他體性屬熱且不是一般人所會有的體熱。從那年炎族被屠殺那一日,他經歷了一場火燒之後,在他的身體裡已經成爲了一種隱藏而間歇爆發出來的舊疾。
從城雪知曉這一切以來,她一直都在擔心他會受傷。就是生怕那哪怕是一個閃失,極有可能也就會一下要了他的性命。
而用冰蓮來入藥治療,城雪其實不是沒有想到過……雖說這冰蓮是天下間不可得遇所求的靈藥,卻是種性寒至極致的一味危險的藥引。
炎君的體內若是一下就受着這味寒藥的侵入,就會身心都瞬間如同冰火兩重天相沖相剋來抵制毒素蔓延一般的折磨而痛苦萬分!加上如今,炎君身上還負着傷,又怎能在這樣的形勢下挺得過來?
從藥仙夫婦到來襄城,將士前來將那小瓷瓶送到城雪手中時,城雪聞到了小瓷瓶中殘餘下的冰蓮香味以後,就在心中有了數——這個最後的辦法,她不得不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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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明月,錦娘與巴以三人都等候在外,不敢作聲打擾房中的人。
等候了許久。房門纔打開來。
城雪親自與藥仙夫婦一同出來。城雪與師父師孃微微欠身後,轉頭來與明月道。“明月,你爲師父和師孃還有榮豐大哥三人在這閣樓中暫且安置下住處。”
明月見得王妃的臉色似乎很是不好,心中焦急卻還是聽命點頭道。“是,王妃放心,都交給奴婢去辦。”
巴以目中含淚大步上前,半跪在地作揖道。“懇請兩位神醫告知!還有王妃殿下……究竟還有沒有辦法能夠救治得王上!?……王上已是炎族唯一的後人,也是而今大炎全軍上下共同的信仰!若是王上死了,這接下來的一切都會天翻地覆的!”
藥仙夫婦此時相視一眼,卻心有餘力而卻是無法爲炎王與丫頭夫婦來做得主的。
這世上哪有新婚初嫁的女子能接受得了夫君在自己的面前卻隨時都會有生命危險這麼殘酷的現實呢?
城雪此時緊緊地去抓住了師孃的手。衆人凝神看着此時王妃將腰間的帕子取了下來,而後將手中的一個白色的瓷瓶放在了中間,塞進了藥仙夫人的手中。
“師孃——雪兒長大了,而今已嫁爲人婦,失不得心愛的夫君。只要還有一點希望,雪兒都願意豁出一切去陪他面對這一切。”城雪說罷,將自己一直帶在身上的這她當年下山前親自去冒着生命危險採回來的一株珍貴的冰蓮花所一點點磨出來的藥粉末的白瓷瓶交給了師孃。
“師孃,這冰蓮若已真是最後的機會。雪兒拼死也要爲了王君一試!”
藥仙夫人嘆了聲氣,輕點了點頭,將城雪抱入了懷中來柔聲道。“丫頭,師父師孃都已知道你深愛於炎王。我們都會支持,你如今所想的任何決定。”
藥仙山人在旁看着相擁的兩人,捋了捋鬍子,同樣點了點頭。
城雪感動不已,心中感觸極深,卻又掩飾不住心底深處的害怕與緊張。
她是真的多麼懼怕!會忽然就失去炎君,會失去這個默默已等候了她這麼多年,最是將她視爲一生摯愛而不惜傾盡天下所有的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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藥仙夫婦在房中研究出了這最新的藥方,巴以專心地隨時待命在側,將所有藥材都迅速地找了回來。
藥仙夫人親自熬藥,一次又一次地親自檢查着。
到了翌日,夜晚。
一切都準備好了,藥仙夫人親自將煎熬好的湯藥送到了樓閣上的房中。
城雪又是整整一日一夜地陪在牀邊,明月與錦娘如今兩人皆是一刻也不敢離開王妃身邊。生怕王妃隨時都會倒下身體。
此時,房門打了開,明月小心接過了藥去,迎着藥仙夫人進了來。城雪見到了師孃進來,這才起身回過頭來。
“丫頭,你的面色比起昨日又是蒼白了些。” 藥仙夫人撫了撫城雪的臉頰,很是心疼。
“是啊,王妃殿下一直守着王上不肯離開,多日都沒有歇息好了。”明月垂首道。
“雪兒不怕累。”城雪搖搖頭。“師孃,師父方纔已經爲王君診過脈了……道是明日就會是毒發的大限了”
所以今夜,她必須得馬上決定是否要冒這個風險去用冰蓮賭上這生死攸關的一局。
藥仙夫人嘆了口氣,將自己尚未加入湯藥中的一味冰蓮交還到了城雪的手中。“丫頭,你可,想好了?”
城雪終於堅定地頷首道。“我要賭,這一局我必須,一定要賭。因爲沒了他,我根本就,不得獨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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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明月,巴以,公孫錦娘以及藥仙夫婦一衆人等徹夜守護在房中。
牀榻之間,炎王妃殿下正坐在榻邊,手中拿着盛着湯藥的碗。
因爲現在的炎君已是如何也咽不下一點水米,城雪於是就在一點點先自己服下存在口中,而後傾身去耐心地一點點反覆地用嘴來喂進去。
那整整滿滿一碗的湯藥完全服下去,已是到了良久以後。衆人如此看着,都能感受到王妃待炎王的情深意重。
一夜之間,由於冰蓮在體內起了作用,炎君果然如同藥仙夫婦所想,這渾身都發起了有如冰火交融一般的症狀來。那種疼痛深入血肉之中,筋脈如同逆轉來回一般的變化。
城雪始終陪伴在炎君身邊,一眼也沒有合過,如此整整與炎君一同熬過了這黑暗的一夜又驚險萬分一日。
第三日熬過去了。
直到深夜,藥仙夫婦再次進來房中爲炎王診脈。
“這條命,可總算是熬了過來,保住了啊……”藥仙山人點點頭,對着一衆人道。
衆人喜極而泣。
“太好了,太好了!”
“真是太好了啊!”
“那神醫,王上可是很快就醒過來了?”巴以興奮地問道。
藥仙山人點了下頭,擡手捋了捋鬍子。“氣息已經平穩下來。想來明日,便可醒來了。”
城雪執起炎君的手來放在自己的一邊臉頰上,只是靜靜地看着他的睡顏,任憑那雙眼中溫熱的淚水留下他的掌心裡。這時,城雪只感到自己心中只有了感恩和珍惜,彷彿再聽不到了耳邊任何的喧囂言語。
“王君,您可聽到了?快些醒來吧?雪兒真的,好想你啊。”城雪微微一笑,傾身去吻了吻他的臉頰。
明月走來王妃身邊,輕聲勸道。“王妃,王上已經沒事了,神醫也說至少也還要等到明日早晨纔會醒來。您別急,王上一定很快會醒的。”
城雪微微一笑。“我知道。”
我知道他會醒來的。爲了她,他十七年而去都一直地等下來了,她不過就等他睡一覺醒來的時間。又有何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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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君醒來的消息在這襄城上下迅速傳開來。大軍之中歡騰興奮,將士們無不士氣大振地吶喊了起來!
“王上萬歲!”
“炎王殿下萬歲萬萬歲!”
彼時,那樓閣上的房中。一衆人皆站在兩旁,看着牀榻間緊緊相擁不曾放開手過的一對癡情的人兒。
藥仙夫婦以及榮豐一同上前跪下行禮。“參見炎王殿下!”
炎君背靠着坐在榻上,將城雪緊緊地摟抱在懷裡,單手對着行禮的人擺了擺手。“好了,不必多禮,都平身罷……”
“多謝王上。”三人於是一同起了身來。
城雪埋在炎君懷中不住地小聲抽泣着,久久也平復不下來。
炎君擡手揉了揉城雪的腦後,俯下頭去埋進了她的項間,脣慢慢貼近了她的耳邊柔聲安慰道。“愛妃這些日子來說的話,本王都聽見了!不要怕,本王不會離開雪兒的,本王已經醒來了。愛妃莫再難過傷心和流眼淚了……真讓本王好是心疼!!”
“我……”城雪從炎君懷中出來,剛想開口去與王君說話,卻忽然眼前猛地一暗,自己的身體就微微向前倒了過去……
“愛妃!”
“丫頭!”
“王妃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