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雪一直在王殿外的臺階下站着。從剛纔匆匆從殿上出來後她就一直在站這裡,沉思着回想方纔墨王說的話。
阿那兒遠遠的看着一直在那裡站着的白雪已經好一會。
“王后,可要浣凝去喚這位白姑娘過來?”侍女浣凝小聲詢問道。
“不必。”阿那兒說道。“你們都先退下。”
“是。”
城雪看着右手邊一位身穿金色華服,高挽髮髻的女子向她走近。穿着十分雍容華貴,容貌生的極有夷族的模樣,很是精緻漂亮。那頭上隨着她的步伐搖曳的九金步搖讓城雪瞬間明白此人的身份。
“參見墨王后。”城雪面向阿那兒,微微頷首輕聲道。
“白姑娘……不必多禮。”阿那兒近看這個女子,確實如同聽到的消息一般,容貌是十分清秀而且氣質獨特,年紀在十七八歲左右。
只是穿着一身素衣白裙,不施太多粉黛修飾,站在那裡就亭亭玉立宛如一朵靜雅的花。
阿那兒一直心中知了,墨王雖爲穩定朝中勢力而冊立一些妃子,但那些妃子即便再是漂亮,也實在沒有哪個能夠足以讓王有所動心。墨君對待她是一直相敬如賓也十分尊敬疼愛。
但是近來,宮中已經傳遍墨王召來了宮中一位民間女子的消息。不僅引得宮中上下議論紛紛,近來這位白姑娘還常得王的召見。
墨王似乎很是喜歡這個名喚白雪的姑娘。
阿那兒也是昨日才知曉這個傳遍墨王宮的白雪姑娘竟就是那位揭下王榜前來治好了所有太醫都束手無策的病症的那位大夫。這更實在是令阿那兒難以置信和震驚。
今日她親眼一見,雖然容貌上沒有絕世傾城,卻清秀耐看。那全身的氣質也獨有一份特色,繞是哪個男人看了也會不禁讚歎吧!
想必,這纔是吸引到王的真正原因吧。
“白姑娘,久站定累了吧?若是要見王,恐怕一時還沒能下朝。本宮倒也有些話很想與你說說,到鸞鳳殿坐坐吧。”阿那兒說道。
城雪點頭答應着,心中卻已經有些明瞭墨王后特意前來尋她的原因。
墨王后的鸞鳳殿裡裡外外金碧輝煌,可見住在這裡的人身份的尊貴。曾經就是清王后的宮殿。
城雪踏進殿中的那一刻,心中不禁有些觸動的感傷。十七年以前,兩歲的清城雪曾是這個宮殿裡的王后唯一最珍貴的小公主。十七年後,一切早已換了新主。
入座,墨王后的侍女立即退下去準備茶水點心。
城雪看着墨王后面上確實很是和善,可以看的出來平時是個十分溫婉,而且體貼墨王的賢助。
但即便是如此,城雪也不會忘記她的另一個身份,是歷朝的王族公主。
十七年前的動亂後,各方爭霸下,最終是歷族一統全局建立了新朝。幼時的阿那兒身份地位也得到晉升,成爲王族公主。
在無論是哪一個王朝,嫡親的王子公主皆是十分尊貴的身份。
是,她們其實是一樣的,同樣身爲王族公主,有着尊貴的身份地位。歷璇是一個天下皆知的王公主。清城雪則是那個天下人或許早已遺忘的清王朝小公主。
世人眼中,她死在了兩歲那年。現在來說,她活着在這世上,也只是個遺落在民間的王族公主,提不上什麼身份地位,只是一介平民。
“白姑娘看起來年紀尚輕,年芳幾何了?”墨王后很家常的問她。
“……本年十八。”
“如此,本宮要長白姑娘一歲呢……便叫白姑娘一聲妹妹罷,可好。”阿那兒話裡略帶些試探,卻十分自然的說道。
城雪微微愣了一下,隨後輕笑頷首。“白雪只是個民間的普通女子,也是個行醫的大夫。所有人都是喚聲白姑娘或是大夫,我也聽了習慣了。墨王后稱作妹妹倒是擡愛了。”
“無妨。”阿那兒不禁開始真的有些欣賞這個聰明的女子。她很知進退的分寸,回答得沒有破綻。
“白姑娘既然不習慣,本宮便也喚白姑娘。”
一旁送上茶水的王后的侍女浣凝一直隨侍着站在那裡,沒有上前打擾。但她很是不解,墨王后在這宮中就是最尊貴的女人,怎會對着一個民間來的女子這麼寬容客氣?
而這位白姑娘,雖有王的特令不必對任何上殿行大禮,舉止也還算有分寸。
浣凝卻隱隱覺得這位白雪姑娘似乎並不是個簡單的女子。
尤其是近來常常有宮人傳言,墨王似乎十分看中這白雪姑娘,時常召見,大夥都說極有可能會冊封爲王妃。
“白姑娘雖來自民間,本宮卻看着你舉止間很是落落大方又溫柔和善。聽說宮人們對你皆是許多讚美之詞。想來白姑娘不僅甚得王的歡心,也很受宮人們的喜愛啊。”
阿那兒說完了話,拿起茶水品了一口,城雪細心地發現墨王后品茶時眉頭微微地一皺,隨即又消失,把嚐了一口的茶放回去。
墨王后隨後擡着袖子輕輕掩面小聲咳嗽了兩聲面色有些變化,隨後便又很快回復過來。
“……王后謬讚了。至於墨王殿下,十分信任白雪的醫術,太醫館的宮人們也是幫助許多……”城雪回答着,忽然身後傳來腳步聲。
“參……參見王。”浣凝先看到了正是墨王進來了鸞鳳殿中。王怎會來了?殿外也沒有人稟報。
眼看是墨王來了,阿那兒臉上浮現的欣喜便已隱藏不住。城雪垂了垂眸,將這都看在眼裡。
阿那兒微微笑着起身走去,城雪也從椅子上站起。
“參見王。”阿那兒欠身行禮。
“王后免禮。”墨君站定,對着王后說道。
阿那兒原以爲王會如同往常每次來到鸞鳳殿一樣,會走上前來伸手扶起她。
然而此時,墨王話音才落,便將視線投向站在那裡的白雪。
白雪眼見王后行禮,自己也不好這個時候還以墨王的特令爲擋箭牌。於是也欠身頷首行了一禮。“參見墨王。”
“平身。”墨君嘴角微微上揚。
待入座後。
墨王后立即吩咐浣凝。“浣凝,快去另外沏茶來。”
“是,王后。”浣凝剛要下去。
“請等等。”城雪忽然叫住浣凝。“浣凝姑娘,請一會爲墨王后換上杯熱茶。”
“這……爲何”浣凝不理解。
“白姑娘是大夫,如此說你便下去這樣沏茶就是。”墨君說道。
阿那兒耳聽着墨君毫不猶豫爲白雪說話,心裡不禁一緊。側頭一瞥,便看到他的眼中是對坐在那裡的女子十分欣賞的目光。
這麼多年來,阿那兒一直和墨君一同長大,從未從他眼中見過這樣欣賞一個女子的眼神。
那種歡心浮現在面上,她最是看得出來。
這不禁都讓她心中有些驚詫與不安。
“是。浣凝這就去。”
……
“白姑娘爲何方纔讓浣凝給王后換了熱茶?”墨君問道。
“王后剛剛品了溫茶,白雪碰巧瞧見王后眉頭輕輕皺了下,想必是這溫度不適合。我方纔觀察了一會,王后似乎患有體虛之症,因此用熱茶會比較暖身。”
“體虛?”墨君轉過頭看向王后。“王后身體可有不適?”
“臣妾並無大礙。”阿那兒搖了搖頭。
“還是讓白大夫給王后診診脈,她的醫術很值得信賴,本王是親自見過的,不會有差。”墨君說道。阿那兒剛想說些什麼,卻又默默收了回去。
城雪給阿那兒診脈,許久以後,才收回了手。
“如何。”墨君問道。
城雪沉思了一會,看了看墨王后,這纔回答。“……沒什麼大礙,是白雪誤診了。只是墨王后確實比一般女子的身體要虛弱些,日後還需好好調養就好。”
……
墨王並未在鸞鳳殿中待太久,不久後就離開了。
“白姑娘,可已經知道了。”阿那兒已經命所有下人都退了下去。邊喝着熱茶,說道。
“王后這體寒的症狀,應是宮寒引起的。”
城雪方纔之所以會幫着阿那兒瞞着墨王,是因爲她十分明白阿那兒身爲一朝王后和歷朝公主在當下的處境,是萬不能讓他人知曉此事的。“這樣的身子不及時調養,也許終生會難以受孕。”
“本宮知道。”阿那兒只道了四字,便沒有再往下說,眼神裡透露着一些憂傷。
“白姑娘確實如同宮人們說的,是個膽大的大夫,之前敢揭有如提頭令的王榜,現在也敢欺瞞王上。”
城雪沉默了一會。“身爲大夫,白雪需要奉勸王后應早做決定調養身體。”
“莫提了……”阿那兒輕輕嘆了聲氣,轉開了話題。“白姑娘,你是個很聰明的女子,又是個很好的大夫。所以你應該明白……”
城雪安靜的聽着,明瞭了墨王后的意思,於是微微頷首。
城雪告辭離開鸞鳳殿後,就在回太醫院的路上感到天色有些變了,有陣涼意襲來。
雨無聲的啪嗒而下,濛濛的,下起了一場細雨。城雪在一處花園的亭子裡躲着,但風吹過來,雨還是打着了她。
城雪淡然一笑,索性就這樣走進小雨中走回去。
墨君遠遠的看着雨中向他這裡走來的女子。她的髮絲間被細雨打着,微微溼潤了,卻看着有些隨性的慵懶凌亂。她真是個不一樣的女子,很淡然,與世無爭般。
時而堅毅勇敢,時而溫柔如水,但唯一的是剛柔之間盡是帶給他的深深吸引。
墨君沒有過比這時候更堅決的念頭——這個女子的一切,他都要得到,無論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