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陪着白雪姑娘一同到了傷兵大營中最大的一處藥帳。那邊皆是新收容進來的許多重傷的將士和難民等病患。
城雪目視一圈, 發現這些傷者病患之中不僅有大炎的將士,也有收容一些墨軍負傷的戰俘,以及來自炎墨兩朝逃亡至大炎領地之上的難民百姓。
這麼多傷者, 對隨時遷移開戰的一方大軍來說是多大的負累, 炎王不會不知道。城雪不知炎王究竟如何考量這個傷兵大營帶來的壓力。
但她只是作爲醫者, 實在無法見死不救這些負傷的將士百姓。
近幾月來, 除了炎墨兩軍, 其實前線四處蠻族的小戰事也是不斷。大軍隨時遷離各處落腳。
這軍營中環境自可是不比城中的,涌進傷兵營中的將士還有難民也只會越來越多。這傷兵大營的規模已經越來越大,各處大小藥帳中不免是擁擠而雜亂的了。
雖是如此, 城雪還是命明月帶着下人先行移了那處最大的藥帳中的病患出帳外暫且安置。隨後用新取回來的黃漿土和在水裡,用棉布裡外外都擦拭消毒, 重新收拾了一遍。
明月親自檢查好藥帳內外, 收拾得一切無誤以後, 纔到傷兵大營中。這尋了一圈,這才找到了此時正蹲在地上給難民病患施針的白姑娘。明月侯在一旁等到施針結束, 姑娘給身邊的下人囑咐好了藥方後,明月這才說道。
“姑娘,按您的吩咐,已經收拾好了大藥帳,裡裡外外都用黃漿土水消毒了幾遍。所有的藥材都有檢查過, 沒有問題。”
“好, 辛苦了。”城雪點了點頭。
而後, 城雪喚來了諸位軍醫大夫, 命令各人帶着幾個隨從的將士和下人, 將傷兵大營中的一衆病患排查了一遍傷勢,按着傷情分到了不同的帳中。
但有傷口發炎惡化或是重傷的病患, 皆一同送進了收拾好的大藥帳中去,由她親自診治。
明月則是按着方纔的方法,帶着其他下人到了各處藥帳都好生整理收拾了一番。
這日大炎軍營中的傷兵大營和軍醫大帳中,繁雜事情數不勝數,大夫、將士和下人們皆是忙了好多個時辰直到深夜。在白大夫的吩咐和命令下,一切皆在熱火朝天又很是有序地整治着。
這天深夜,在那王帳之中。此時的炎君與麾下衆將領正徹夜等待着探子回來的消息。
巴以和一衆將領們仍是身穿盔甲戎裝,都內心焦急地站在王帳內的書案前,全部一副隨時待戰的狀態。
炎王略微帶着凝重的神情更是讓大帳中的氛圍變得很是冰冷沉寂。炎君比起衆將領比較沉着得下,坐在王座上沉思良久,似乎在考量些什麼。
衆將領可就沒什麼鎮定的耐性了——
“墨王的大軍軍隊這兩日行事詭異又匆忙,這軍隊一會往東集結,一會又往西去。故意弄得這麼大的風聲,究竟是打着什麼鬼主意!”
“王。先前探子帶回的書信中,墨王與王上已是直明宣戰。可這兩日來的敵方事變多加,唯恐那是個幌子啊!”
“我軍休憩在此數日,那墨王定是早已通曉我們落腳此處。這宣戰卻又不戰,可是什麼意思!”
巴以聽着諸位將領的話,心中也是與衆人同樣的思量。於是轉身向王上道。“王,這恐怕真是有詐……我們還得早做防備,決定下一步如何行動。否則如此再過兩日,大炎軍中必定會因爲墨軍的詭異行動感到慌亂,軍心難免會受到影響。”
炎君正襟危坐在書案後,聽進去了諸位將領以及巴以的話,卻自始至終沒有開口說話,下過任何一道命令。
過了一會,炎君忽然問道。“玉大將軍回來了沒有。”
巴以沒想到王會忽然問起前去百里城未歸的玉麒麟大將軍,想了一會才答上。“昨日收到消息,玉大將軍今日從百里城離開後,帶着軍隊往這回來。想來天亮就可以到了。”
“……”炎君沉思了一會,接着說道。“如諸位將領所言,墨軍近來的行動確實是令人匪夷所思。
敵軍這兩日來一些有預謀的行動,除了讓我軍感到惶恐,還極有可能是在掩飾背後什麼密謀的行動……”
巴以聽王所言,頓時恍然大悟,重重拍掌道。“啊!王的意思是,墨王真正的目的其實並非是與我軍大軍正面開戰,而是絕對另有預謀!”
炎君沉了下頭,起身走到書案後的地圖前,將地圖放下來。
“兩軍交戰以來已有數月,各有成敗卻也始終僵持不下。墨王這會的確明顯有所心急了。”
“王,墨王大軍會否如同宣戰書上一般,就直擊我方大軍,決一死戰?”巴以問道。
“也許,相恰恰反纔是。”炎君目光如炬,沉聲道。“本王可是這世間對他最清楚不過的人了。他又怎會真的蠢到在最是熟悉他的本王面前耍那些舊伎倆?
——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他處……”
炎君擡手在圖上摸索着,最終停在一處。
巴以與衆位將軍將領一同圍上前去。“金城!”衆人驚呼!
炎君收回手來,背在身後,挺直着身子,轉身與衆將領道。“若要你的對手猜不透自己心中真正所想,最有可能的以退爲進取勝的方式,就是反本道而行之,做一個最出其不意的打算。”
炎君說罷,繼續回過身去繼續觀察着地圖上的各處城土標記。
留在陣前的大墨軍隊,會將我方大軍引入直搗墨城的中道。如此便是無處撤退的空穴。同時,再出其不意自東西兩方連夜進軍大炎王城。
這期間只需利用好中道空穴困住炎王大軍的優勢,緊緊圍困我方大軍三日,直搗毫無援軍的金城王宮對於他們擊聲勢浩大且東西雙面夾擊的墨王大軍來說就根本就不成問題。
大炎王城一旦被徹底攻陷,前後東西四面腹敵,困在半路中的炎軍大軍便只有等着伏殺的份。可真是好一個聲東擊西的出其不意之策。
左騎將軍孟秦想透之後,不禁感嘆笑言。“這現今的墨王就像個逼緊了的瘋子一樣,可這反己之道的精心計謀又確是好生霸氣啊!”
“孟將軍,你怎的誇起敵軍的王上來了?是不是嚇破了膽了?”巴以聽孟將軍此言,上前出聲打趣道。
“老子們都是隨着先炎大將軍還有王上這征戰多少年頭了,還會怕這麼點小計謀?玩笑!”
衆位將領不禁一陣哈哈大笑。兩位將軍這你一言我一句地說着玩笑話,倒是讓這王帳中方纔焦急的氛圍變得火熱了起來。
炎君此時聞聽到,也輕聲呵笑了一聲。“既然還能一同開起玩笑,諸位將軍應是尚有精神來好生想想對策的吧。”
王的這輕聲一笑,竟是讓衆將士們都好生驚訝了!
衆人沉默了一會,此時有人忽然說道。“要屬下說,這自打王上身邊有了白姑娘陪着以後,倒是見着王說話多了些,這也會同屬下們談笑了!”
巴以心中道。呵呵,你們等這羣小樣兒,這可才發現!老巴我在王身邊伺候着,可是早已經被這對主子冤家虐的不成樣子了!
哎——弄得此時不禁好是想念金城炎玉寨中的樓英娘子和他們即將出世的孩子啊!
身邊時時刻刻陪着一個溫香軟玉,可真是好!
“巴大將軍,您可別佇在那兒。咱可還是記得的,那百里城一戰前您可是親口說的,會親自攻下百里城後,帶回這位百里城的城主姑娘獻給咱們王做王妃的!”
“不敢誑語不敢誑語了,這誰還膽敢再說這麼不敬的話啊,諸位就放過我老巴罷……”巴以一邊求饒地說着,心底裡還是記着自個兒失手傷了姑娘,險些就害死了姑娘的事兒了,別提該有多自責了。
王自是知道的,可諸位將領可就不知曉這其中緣由了。
好在姑娘相安無事,身子也恢復正常,如今也就在這大炎軍中做了軍醫大夫。
炎君聽着身後衆人說着的話,就會想到那個同樣已經忙到深夜的女人。也不知她休息下了沒有,真是好生牽掛,好想見着她……
雖然如此,炎君心底還是保持着鎮定,思索着地圖上的城都方位。最後,終是將目光在定格在了地圖上的一處城都——百里城。
翌日,炎君找來了手下親信一個暗衛。“你前去傳達本王密令,讓玉大將軍帶着軍隊秘密留守百里城外。”
這往後三日來,大炎軍營中白日裡似乎並未有所動作,王帳中也很是安寧。衆位將領常有出入各自軍帳當中,一如既往每日帶兵訓練。
軍中早已對敵軍的詭異行動有所傳聞,不免皆是有些惶恐不安。炎王於是三日來,都會由各處訓練營中的將領陪同着前去各處訓兵的場地,親自下令操整,帶着全軍將士們一同振奮士氣。
這如此一來,軍中將士們的惶恐心情也得到一些轉移,確實也是一道良法。
炎君此時正和巴以在一處地方站定,看着將士們整齊有素的操練。
巴以瞧見前來的萬明月,急忙到王身邊輕聲道。“王,明月大人來了。”
明月向這邊走來,在炎王和巴以面前站定,輕行一禮。“參見王上。”
“嗯。”炎君擺了擺手,示意平身。“姑娘這兩日在那裡如何。”
明月料想到王定是要問起白姑娘的。其實事實上,每日都會有王的暗衛前去王帳中稟報姑娘每日在傷兵大營裡做了什麼、去了哪裡。說不定王知曉得比她這身邊伺候的人還要清楚。
這一問,自然主要是問及姑娘到了傷兵大營以後,這幾日來適應的如何,身體可好,休息可好罷了。這也的確只有她才能來親自稟報王了。
“姑娘過去以後,下令將傷兵大營好生整治了一番。衆位大夫親眼見識以後,對姑娘的醫術皆是佩服稱讚,都心甘情願地服從恭敬。
只是比起先前,姑娘就破例收容了更多難民進大營中來,還一一親自爲他們診治。夜裡時,就會在存放藥材的帳中整理藥方和研製一些傷藥。奴婢也勸了姑娘早些休息,可姑娘直到深夜也沒停下。
最後也只是在那帳中躺着休息到未天明就醒了來。奴婢本想着來向王稟報,姑娘就攔下了。本是挺擔心的,沒想到第二日姑娘卻又是精神挺足的……”
“……”炎君聽着明月一一說了城雪不在他身邊的三日來日夜繁忙地在傷兵大營中操勞的事情,心中原先總是有數的。
但他也沒想到,她會這麼倔強地把所有事情做到盡善盡足,令人信服。
哎——畢竟是個心地善良,沒有城府心計的姑娘。
“走。”炎君忽然說着,擡腳就走。
巴以愣了下,與明月急忙跟上。“王,這要去哪?”
炎君邊走邊悠閒地說道。“本王倒要親自去瞧瞧,這整治後的傷兵大營,已經成了哪般模樣……”
巴以和明月不禁對視一眼,一同心想道——
王啊,您不如直說,去瞧瞧您心心念唸的白雪姑娘是成了哪般模樣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