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真是變得快, 深冬的風也是冰冰涼涼的。不過一會,啪嗒啪嗒的雨點就落下了來,預示着即將到來的一場大雨。
“呀, 這雨居然說下就下起來了……”明月擡起袖子躲着雨, 急忙往帳子跑去。
王帳裡, 炎君揹着人走進內帳, 將城雪在王榻上放了下來, 迅速拿過一邊的棉被蓋在她的身上。
巴以親自拉好了王帳的帳簾以後,帶着守衛先行退去避雨去了。
炎君這時轉身先去點了那兩邊的幾盞燭燈,頓時帳中幾處便明亮了起來。而後邁着步子走了回來, 就在榻邊坐下,沉着嗓音問她。“可有淋着雨?身上可冷?”
城雪眨眨眼睛, 搖了搖頭。“沒, 沒有。”
炎君擡手拂過她後背的發, 那發上有些不着痕跡的溼潤,想來方纔揹着她回來的路上, 那下大雨前的濛濛細雨有些弄溼了她的發。
炎君取下她束髮的那支玉簪子,頓時一頭微微潤溼的長髮散落開來,垂到城雪的腰腹間,帶着微微的凌亂慵懶,卻倒是別一番的嬌媚模樣。炎君擡起雙手來以溫熱的指來爲她梳起發來, 從頭上的發間輕輕地梳到腰腹間。
城雪低垂着頭, 任他一點點梳弄她的頭髮。慢慢的, 城雪能越發敏感的發覺到, 那梳着她長髮的兩隻手的溫度很是不同尋常。大冬天的, 冷風大雨,他的一雙手手怎麼會是這樣的火熱。
城雪側過身去, 擡手握住他的一邊手腕,又伸手去摸在他的項上。果不其然,他的身上的體溫更是不同尋常人,比起雙手更是火熱的很。
城雪思量了一會,說道。“每到天變暗下雨,你身上都會這樣嗎。”回來的路上明明他本是沒有這麼高的體溫的,直到進王帳時,天外下起了雨後,他身上就發生了變化。
這不像是發起了燒的那種體熱,而是已經完全超出了常人所會達到的最高溫度。
炎君沒想到她會這麼快就發現到他身上變化的異常。良久以後,炎君只點了下頭,算是默認了她的猜測。
在金城王宮時,他們曾同牀共枕,也是在一個雨夜裡。在她細睡過去以後,他卻因着身體變化異常的火熱和煩躁的心情而整個夜晚難以入睡,失眠至早晨才獨自起身離開。當時她竟完全沒能察覺到。
炎君的默認讓城雪很是驚歎。如此說來,她先前在他身上枕出那些異於常人的脈象,就絕非是意外了。“這症狀,是從何時開始的?”
炎君瞧見她正襟危坐,一副大夫詢問病患似的認真模樣,心底就像是團了一團棉花進去一樣的,特別柔軟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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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前某一日開始如此罷,本王倒也記不清了……如此一次以後,就常會這般。本王早已是習慣……想起來,此事連巴以和明月都不知曉,雪兒倒是第一個發現的了。”
“是每到雨天,炎王就會自己待着不讓他人靠近吧。”城雪收回手來。“如此的話,自然是誰都不會知曉,炎王身上會有這樣的怪病了。”
炎君輕笑一聲。“如今,雪兒不是知道了嗎。”
城雪心想。那是因着,她自己的體質也很是與常人不同。她本身性寒,對溫度的感知最是敏感。因此她到了冬天其實是不大怕冷的,接觸到了不同尋常的溫度更會非常的敏感。
炎君身上的症狀則是與她相反。依他所言,四年前某一日身上開始發這樣的怪病。多半有可能是曾經歷過什麼什麼大的創傷,身上受了不少重傷,纔會讓他後天身體特徵變得極度的體熱。甚至到了陰暗的雨天,會越發的滾燙。
長此以往不加治癒,身子難免會更遭不少罪。
炎君此時轉開了話題,說道。“傷兵大營,你自可繼續留在那裡。本王還是原本的意思,在那裡你可以做一切自己想做的事,本王不會干涉。”炎君說着,雙手忽然停在了她的腰間,將她的身子往自己這處一帶。
城雪可以感到自己的額頭就靠在他的下巴上,近在身前,她可以完全被他的氣息包圍。
“只是。”炎君摟緊了她的腰,垂下頭來到她的耳邊,往下說道。“從今夜起,每日此時你必須回到本王的帳中休息,不許再留在傷兵大營的藥帳裡。早晨醒來,明月伺候你起身後再行陪着你過去。”
他這是,要她回來王帳中與他一道嗎?城雪一下一下的搖着頭,說道。“我可以去明月那兒……”
“你若是不聽本王的,傷兵大營那邊便不必再去了。”炎君毫無妥協地說道。
城雪對他這樣直接的的威脅感到沒有辦法,根本是毫無反駁之力。真是不知道,他是不是上天給她賜來的剋星,能把她輕輕鬆鬆掌控在身邊,讓她完全無法逃離。
她安然地聽話的樣子倒是瞧着乖巧了許多。這讓炎君心情很是滿意舒爽。
仍然束縛在他身上的佩劍和盔甲很是沉重,炎君便起了身,道。“本王去換身衣裳,你在此好好坐着。外邊下了雨,你哪都不許去。”
城雪看着炎君走到一邊,取了一身白色衣袍,而後卸下長劍,脫下身上的盔甲,又褪掉上身的衣服……古銅色的身子隨着那上衣的落下就露了出來。
他的身體很是健碩高大,古銅膚色更顯得魅惑。此時城雪坐在榻上,遠遠可以看到他的側顏,那容貌也是找不出任何缺點的出衆。
即便兩邊的光線都很是昏暗,她也沒看清什麼。但這畢竟還是她第一次看到他的身體……
城雪臉上一紅,心想着自個怎麼也會這樣定定的瞧着呢?卻在此時,城雪卻瞧見炎君轉回頭來,準確地抓到了她定格在他身上的目光。城雪抱着身上的棉被,急忙低下頭去。
炎君嘴角上揚,卻不急着穿上手裡的衣袍了。拿着那身白色衣袍往她這邊走了來,而後站在王榻前。“雪兒若是要看,便光明正大看就是。再說先前,你這身子本王早就看過了,這會你也不會吃什麼虧。算是兩清罷,你便不生本王的氣就是……”
明明方纔就是他在生氣,纔不容她拒絕就把她從傷兵大營裡給帶了回來的……怎麼又說讓她不生氣了呢。
城雪微微撇開了頭。“生炎王的氣,白雪可不敢。”
城雪早已知曉,在百里城戰場上,他救下受了重傷的她回去以後,就親自命明月給她拔箭的事情。先前也在金城王宮中,每到夜裡他會親自來暖玉閣中,封她穴道就褪掉她的衣裳給她的傷口上藥。她的身子確倒是早就被他看過多少遍了……
先前姑娘家難免害羞,那時自己可沒有少給他臭臉色。她氣歸是氣過,慢慢相處起來卻也早便習慣了炎君這般作風。現今,也不至於一點一滴城雪都清清楚楚記着。
說實話,來到大炎,自打到他身邊這麼久。這麼多日夜相處以來,炎君除了對她一直以來的禁錮和保護以及待她霸道強勢了些,確是從未對她有過任何出格的動作。
一切最好的他都給了她,把受傷醒來虛弱的她的身子甚至養的比從前都要好。
他把最信任的親信侍女和王族暗衛部隊都安置在了她的身邊,細緻入微的照顧和保護她。這些事情,他從未與她說過,她心中卻是一直明瞭的。
那偌大的金城王宮,他沒有安置過任何一位后妃姬妾。年氣正盛,他身邊卻沒有任何一個妃子。
炎君輕笑一聲,站直了身體,拉住城雪的手,將她帶了起來。城雪看着炎君微微俯下身來,雙手穿過她的膝下,將她橫抱起來,一路走到了茶桌邊,將她放上去坐下。
茶桌邊的幾盞放在一起的燭燈最是亮堂,此時燭火的光亮全部柔和地散在他們身上……然後,城雪終於清楚地看到了他身上出現的那些粗淺不一的疤痕。
無數的傷痕就像是爬絡纏固在他身上各處的藤蔓一樣……在近在咫尺的距離,光亮之下,那些胸膛上的疤痕才顯現出來,太是猙獰可怕,宛如刺目!
城雪方纔在王榻上未曾看得清楚。此時親眼看到,就震驚得捂上了嘴巴,身上不住的微微顫抖起來。
城雪心想,他的背後,定也同樣是滿背的傷痕吧……
炎君瞧見她這樣害怕的模樣,實在不忍心再讓她看到他背上那些真正纔是駭人刺目的疤痕……炎君閉了閉眼睛,揚開手上的白色衣袍瞬間穿到了身上,蓋去身上的那些疤痕,而後立即將她摟進了懷裡,輕聲安慰道。“好了,不看了……雪兒,本王在,你莫怕。”
他不知道這樣會真的嚇着了她,心中有些歉疚。但他也不會後悔讓她看到這樣最真實的自己——就是這樣滿身的傷痕累累,隱藏得滴水不漏。
只有在她面前,他纔會打破一切顧忌,將所有的疤痕都袒露無遺。只因這天下間,她是他最後一個想傾盡所有去愛護的人。這整整十七年來,也不曾變過。
城雪雙手緊緊地攥住他的衣袍角上,在他懷裡不過一會,心裡的緊張就在他的安慰下慢慢平息了下去。“對不起,我不知道……”城雪輕聲道。她實在不知道,他曾經經歷過着這麼一段可怕的過去。四年的時間,他是如何的逼着自己,才能做到這樣從容鎮靜。
炎君長長嘆了一聲氣。
“雪兒,有一天我一定會告訴你關於我所有的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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準確的說,是你和我的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