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吱”的一聲響, 門被從內推了開來。
聞聽到聲響,巴以回過身來,看着明月大人此時輕扶着白雪姑娘從房中走了出來。
巴以滿面笑意, 急忙上前兩步, 雙手恭敬作揖半跪而下, 對着城雪行了一個大禮。“屬下御前大將軍巴以, 參見王妃殿下!”
“巴將軍不必同白雪行此大禮的, 快些請起吧。”城雪走上前了半步,出聲示意着跪在地上行禮的巴以起身來。
巴以卻並未立刻起身,而是直起了身體來, 對着王妃稟報道。“啓稟王妃。王上今日已經下令,待此番回軍中以後, 即刻授令詔傳於朝中與天下軍民, 着冊封白姑娘爲我大炎王朝的王妃。此大禮, 屬下當應向您行的!”
明月輕輕一笑,也在旁附言道。“王妃, 巴以將軍此話可一點都沒有錯。您已是王上親自冊封的妃子,便就是主子,該受得我等行此大禮的。”
城雪眼看巴以與明月兩人眼中都深露着執着,只得無奈地點了下頭,柔聲令道。“好了, 我這兒沒有這麼多規矩。你們不必感到太過介懷的, 平身罷!”
“屬下謝過王妃!”巴以正襟凜然, 應着聲, 這才站起身來。
“巴以將軍不是隨在王上身邊嗎, 怎會這個時候在此呢?”明月問道。早晨時她是親眼看到巴以在外等候王上一同離開的。
巴以對着明月點了下頭,轉向王妃回稟道。“王妃, 屬下在此等候,是受了王上之命。馬車在外已經備好,屬下會親自護送王妃到城外去。王上正在那裡等着您呢。”
城雪眉眼間顫動了一下,心中不禁感到有些猶豫躊躇。
“王妃,您就快上馬去罷!”明月微微一笑,說道。
巴以掀起馬車的簾子,指着裡邊道。“王上特意吩咐了,要屬下得顧着姑娘身子。您瞧,這馬車上屬下都親自鋪好了軟墊子,好讓王妃一路舒服些。”
“將軍有心了。”城雪微微頷首,伸手給了明月。
明月上前一步來,輕輕扶着城雪上了馬車,就沒有隨同前去,由巴以一路上都親自小心護送着。
城雪坐在鋪好了好幾層軟棉墊子的馬車裡,一路上十分都十分平穩。想到此時她在去見他的路上,城雪不免還是心有餘悸與不安。
今日尚未及她醒來時,炎君早已經起身離開了房中。當她從沉睡中醒來時,身邊只留下一個深陷的空落落的位置和那消散盡去的屬於他身上的氣息。
身子輕輕一動,那穿透身體各處的痠軟和疼痛感忽然就猛地襲遍了全身。城雪微微垂眸,看着軟被下的身子上留下的遍佈於各處肌膚上泛紅泛紫的吻痕,以及那個在她不知覺之下他在她的肩頭上紋刻下的一個金色的“炎”字以後,才一點點地回想起了昨天的雨夜裡就在這凌亂的牀榻上她與炎君之間所發生的事情。
他霸道地讓她承受了這一夜的寵幸,卻在翌日獨自一人離開,只留下一道冊封她爲妃的王令。
城雪心底很清楚,那是因爲這一次她暗自出城見了墨君被他親眼所見,纔會讓他誤會她是有意要離開他回到墨君的身邊去。雖然她一直都陪侍在他的身邊,炎君卻從沒有去質問過她關於她與墨君之間的關係,甚至也沒有要聽她作過一點解釋。
但就在昨夜,城雪在看到了炎君盛怒的臉色,感受到他渾身散發出的那令人不寒而慄的冰冷狠戾的氣息時,就知曉自己已然再次深深觸碰到了他的底線。
他生氣至極,纔會絲毫不再顧及她的感受,一改往常日子裡對她的耐心與柔情,徹底不留情地就霸道強勢地佔有了她的身子。
她不過初經人事,男人卻可以在盛怒下變得有如一頭狂猛而毫不知噙足的野獸一般,毫不留情地在她身上每一處索取索求,近乎要將她裹食下腹一般。那一場彷彿無休無止的情愛雲雨,讓城雪第一次感受到自己宛若瀕臨於死亡的邊緣一般。
後半夜一切歸於平靜,城雪已經再也沒有一絲意識和力氣地癱軟在了他的懷裡。徹底發泄掉心中怒氣的炎君,不再折騰懷中的城雪,才小心地擁着輕輕哄着她入了睡。
她沉睡的時候,他又悄悄用紋針與金砂爲她刻下了一個印記,在她的肩頭留下了屬於他的名姓。
他是這大炎之主,便在她的身上紋下了一個“炎”字。金色的印記,透露着王者的尊貴威嚴。
如此,無論今後她在哪裡,又在何人身邊。每當任何一個人只要看到他在她身上紋刻下的這個永遠無法抹去的印記,就無人不知她清城雪就是屬於他炎王的女人。
炎君對於向來隨性自由的她從來是沒有什麼辦法。可不一樣的是,每當她無意觸及了他的底線時,他又可以有數不清的方法和手段讓她最後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他對於得到她的堅決。
只是這一次,他不再給她逃避的機會。冊封王妃以後,從此她白雪就有了大炎王妃的名分,不再身爲他的俘虜。
城雪揣摩不出炎君是否因爲還心懷介意,或是尚未消去對她的氣,纔會一句話也沒有親自與她說便離開。說實話,晨醒時,她看到身邊的他已然不在,心中不免就會有些許的失落和不安。
她在藥仙山中長大,不受什麼世間禮俗的束縛,早已習慣了自由自在,一心只在鑽研醫術之上。
而在師孃多年的教誨下,她也懂曉一個女子該應具有的知書達理和溫婉賢淑。可唯在男女之事上,她始終是空白得有如一張不沾塵土的畫紙。
這一切,都是因爲忽然闖進她的人生中的這兩個地位崇高而身份尊貴的男人,纔會悄然發生改變的。
墨君生性柔情,但行事果決大膽,有一顆善於忌測他人之心。她不否認他們曾有一段相知相交之誼,卻因他付諸她誠心真情的同時又暗藏着對她不加信任的猜疑和野心,才終使得他兩人逐漸走向兩道陌路。
而炎君,他生性冷漠威嚴,行事冷血無情,卻切實不失爲一位天下間難有的略不世出,頗有才能的君主。他身上有一段折磨身心多年的過去,是他人所不能輕易去觸及的底線。
在她面前,他從沒有掩飾自己的抱負和野心,給了她毫無保留全心的寵愛和信任。
在墨君身邊,她從無猶豫地一心只想逃離他的深宮和那尊貴的身份對她的束縛。
而在炎君的身邊,自被他救回大炎之時起,她即便用盡所有聰明,卻無論如何也難以掙脫他對她所禁錮的牢籠。
慢慢的,她變得越發依賴於他的寵愛,信任於他的護佑,不再想輕易離開他的身邊。
而這些話,她從未親口告訴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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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出城後,慢慢前行了將近一個時辰,這才停了下來。
“王妃,請下馬車吧。”巴以停好馬車就跳了下來,在一旁低下頭提醒道。
城雪從馬車裡掀開簾子出來,入眼中的竟是一片煙霧淡淡瀰漫的林中深處。
“王妃,此處已是桐城以外的地方。王上命屬下只護送王妃到此處,道是王妃定會懂得如何從此處去尋到王上所在的地方。”
城雪由巴以扶着從馬車上下了來,而後就站在原地細細環顧了周邊樹林一圈以後,便很快發現了這裡的周邊環境竟頗有些熟悉。十分像是上回她與炎君一同被困在的那處洞穴的附近。
難道這話的意思,這是要她親自尋去那處洞穴?
城雪對着巴以點了下頭,邁步前往那煙霧瀰漫過來的林中深處走去。
巴以眼看王妃走進煙霧深處去以後,這才從袖間取出了信號煙放上了空中去,命所有跟隨保護在四周的暗衛們全皆撤退了回來。
畢竟王上此時同王妃單獨在一起時,必是不想受到任何人打擾的。
城雪摸索着方向往深處走去,竟意外發現了一條有人邁步過的小道。沿着小道走去,城雪逐漸發現了小道前方出現的一條瀰漫着水霧的溪流。
城雪在溪流旁停下,曲身用雙手舀起一捧水來,這才感覺到了這瀰漫着淡淡煙霧的水竟是溫熱的。
深處的山林間順道流下的溪水到了這裡仍還有着餘下的溫度,便說明不遠之處必就定有這水的源頭。城雪起身,擡眼望向那煙霧最是繚繞的水流上方的地方而去。
依着過去曾帶過城民開山取水引水的經驗,城雪心中更爲相信這山林再上去的地方,必有一個偌大的山中溫湖。
————
煙霧繚繞,瀰漫在小山的半山腰上那滿山的桐樹周邊。
城雪探出路來,向那煙霧深處走去。終於,一個隱於山中偌大的溫泉湖出現在了她的眼中。湖的周邊環着一顆顆古老高大的桐樹,白色的桐樹花竟提前了兩月就盛開了來。
此景莫不如仙氣繚繞的世外仙境一般,讓城雪不禁駐足而下,滿心驚喜不已。
一個白色的身影從那湖對岸的桐樹後走了出來,站在了那裡,如同一個忽然出現在仙境中的仙人。
他身穿一身素樸的白袍,容貌一如既往地只一眼就讓人不禁爲之吸引。那眉眼間盡是頗有一番超脫於常人的王者軒昂之氣,脣角邊微微勾起一抹邪魅的笑意。
城雪後來想過無數次。如果這一幕是她初見炎君時的場景,她一定會在第一眼時——爲他動心。
城雪看着遠在對岸上的炎君,那深深凝望着她的視線裡充滿了掩飾不住的欣喜,目光中有着一如曾經她在他的身邊時所有的那似水的柔情和寵溺。這一瞬間,她彷彿忽然忘卻掉了那來時的心悸,微微地安下了心來。
炎君擡頭望向那滿樹盛開的白色桐花,輕功躍身而起飛到了樹上輕鬆折下了一支來。城雪雙眼一眨不敢眨地看着此時施展出上好的輕功從那桐樹上躍下,直接數步就踏過湖面而來落身站定在她身前的炎君。
他摘下的那花支上,滿是漂亮的白色桐花,真是好看極了。
炎君嘴角邊上尚噙着一抹笑意,伸手過來,送到了城雪的手中。
城雪看到送至她手中的桐樹花支,不禁欣喜得嫣然一笑。擡眼想要看去,卻尚未及看到他的面容,耳邊便先聞得那深沉而溫柔的一聲——
“愛妃,本王在此,等你多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