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城之戰,一夜之間傳遍數百里開外。
最是爭相傳遍的,不是那扎勒蠻夷的敗北,不是炎軍霸氣而勢如破竹的趁勝追擊——卻是硝煙戰場之上,三軍親眼目睹的那百里城城主傳聞不如一見的傾國傾城之容貌!
天下傳言着,那出現在戰場上的白衣女子,究竟是如何失蹤無影的?真是個謎團!
半月後。
人道,扎勒吃了敗仗,被逼退回了領地上,卻被那炎軍趁勝追擊,一舉打回老家去了!而這期間,墨軍也沒忘了分一杯羹,墨王下令出兵攻陷入扎勒領地,收穫一大片城土。
據說扎勒軍隊自百里城一戰後全軍上下對扎勒首領以及前鋒將軍盡是不滿之詞。道是爲了攻城和俘虜那城主美人,在戰場上自私自利而從不顧及全軍將士的性命。
一旦失了軍心,還談何壯大扎勒,征服這二百里間!
面臨炎墨兩支大軍的夾擊,腹背受敵下的扎勒大勢已去。扎勒木也出兵屢戰屢敗,暴怒之下下令決心與兩軍決一死戰,立即引發扎勒將士們的內部反抗動亂!
兵敗如山倒,無人追隨的王者,軍隊就是一盤散沙。扎勒,已經完全敗落,無法復辟。
某夜,大炎軍隊攻陷扎勒百里外主要領地以及扎勒軍營,大將軍玉麒麟親自俘虜了敵方首領扎勒木也以及前鋒將軍,押送回大炎軍營獻予炎王。
一切已成定局。天下再成兩分局面,炎墨兩大梟雄,如今各攻得又一片城土。這局勢,已經不復從前!
此時,百里城外。
炎君獨身騎馬前來赴了墨君之約。
他面上還是戴着那面面具,猙獰而霸氣,令人膽寒。墨君無法想象現在這樣變得冷血無情,行事果決的炎王,會是他認識了十幾年的曾經那溫潤如玉沉默無爭的炎君。
他揭下面具,與他相見。這是時隔第一次再相見後,墨君再一次見到他——炎君,他變了,變得不再是四年以前的那般。他已經再猜不透他!
“你來赴約,真就沒有帶上暗衛。”墨君騎在馬上,說道。他可以感應到四周沒有一個暗衛尾隨來保護炎君。
“沒有必要。”炎君說道。
“……”墨君冷笑一聲。“炎君,你我現如今各是兩朝君王,勢必今後真正再次兵戎相見。這麼多年了,我們還是又回到了起點。”
可是這個起點已經完全不一樣了。不再是十五歲那年他們約定的那樣只是一生的爭奪,而是如今已多了國仇家恨的血海深仇。
曾是摯友,如今不同的信仰,已經讓他們走上了各自的不歸路。
這天下間,只會有一位最後的王者!
扎勒突襲,三軍交戰,炎墨停戰書也已成一頁白紙。如今無論是你我誰先宣戰,此後便是你死我亡的爭奪。
一旦開始,便不能輸,因爲他們都再也輸不起!
“墨君,我同你說過,我已不再是過去的炎君。”炎君說着這話,讓墨君感受到了冰涼的凌厲。
“過去,沉默,不爭不奪不搶,纔會讓我炎君死了一次。今後,無論任何代價,我會從你這裡,一點一滴全部奪回來屬於我的東西。你我從此陌路,再見不會留情。”
“……好。”墨君道。便依你所言——從此陌路,再見,不會留情。
墨君看着炎君先行駕馬轉身踏馬離去,手中緊緊攥住的拳沒有鬆開,勒得手掌心磨出了血。墨君轉身看着百里城的城頭,心中盡不是滋味!
如今,他已經成爲權傾一方的王者,可有榮華,可有權勢!可那他心心念唸的女人,卻又消失的無影無蹤,再尋不着!她究竟是死在那百里城一戰中,還是被扎勒所俘了?
墨君知道,當他做出決定,放棄這場賭局,沒有出兵的那一刻。從此,她也許就要與他墨君走上陌路了!
然而,墨君無法懂得的是,炎君此次,爲何會一改沉默,首先闖入這盤賭局之中。他爲城都,爲領地,還是……也爲美人?
很久的後來,這個答案炎君曾說過。
曾在某個夜裡,炎君擁着懷裡心愛的愛妃躺在王榻上休息時,懷裡的人兒睡不着從他懷裡探出頭來好奇地問起,那解救百里城一事。
她想知道,究竟爲何,他會決心要下這盤賭局。
炎君撫過她柔順的長髮,淺笑着低頭親了親她的脣。良久才放開她。“愛妃,本王若說,真是爲了美人,你可覺得膚淺?”
“王君,在同我說笑嗎?那你豈不是同扎勒木也一樣了。”懷裡的女子露出一抹笑顏。
“本王沒有說笑。”炎君說着,翻身過來將懷中他的愛妃放在身下,居高臨下用雙臂圍困住着她。“扎勒木也曾說的話,本王其實認同一句。”
“什麼話?”她很是主動的擡手挽住他的項間,追問道。
炎君俯身在愛妃的耳邊,親了親她的耳垂,輕聲道來。“`你雖一介女子,可比一朝之王。得你便同得了天下。`這是扎勒木也的話,本王最是認同,可錯的是,他永遠都不會有這機會的。
從本王在戰場上親自俘了你回來,你便已是本王的人。……本王如今得了你,可堪比已得了全天下。”
他的話,言盡了他對她最大的重視,讓她聽着心裡覺得很是震撼,又很是安心。“……王君這般甜言巧語,我真會聽了進去的。”
“那便聽了進去罷!有本王寵着你,不怕愛妃在所有人面前驕傲。”炎君很是迷戀她這般依賴他的嬌懶模樣。
她笑了,笑的很是美。炎君只是看着這樣的她,就從未後悔過當初一念之間就決心爲她傾盡所有所下的賭注!
慶幸,他賭贏了。更萬幸,她出現了,來到他的身邊。
且先說回來罷。半月前那場戰爭,清城雪究竟消失去了各處?
百里城之戰當日。
在那濃濃煙霧的硝煙戰場之上,百里城城主驚豔三軍已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事情。
她匆匆一現,卻在戰後彷彿憑空消失了一樣。善棠帶着百里城的人始終不肯放棄地四處尋找,然而始終沒有一點消息,公主真的就像是憑空消失了一般!
她去了哪裡?是死在了戰場上,還是真的被俘虜回了扎勒?
……
百里城一戰,巴以永遠記得,他犯下了這一生最大的過錯!
巴以遠遠望着那扎勒領地駐守的高地上,扎勒軍隊一路追趕不捨地追擊着百里城的騎兵。心下明瞭,扎勒的最後兵力已經殆盡,看來王這場賭注,是勢必大獲全勝了!
而藏身煙霧中的城雪,眼看着扎勒木也一步步向她逼近,只得依靠濃煙的遮擋繼續四處躲身。瀰漫的煙霧,在衣裳上都留下了塵土灰漬,讓她變得不再那般顯眼。
城雪撿起戰場上死去的扎勒將士的一頂帽盔戴在頭上,既混淆了扎勒木也的視線,又助她四下躲藏着。扎勒的窮追不捨,終是讓她逃跑着便雙腳無力虛弱地摔倒在了地上。
她努力地逃離,卻累得一次次又倒在煙霧中。
扎勒木也實在是瘋了!即便是已經面臨即將被重重包圍的危險境地,也絲毫不顧及扎勒大軍而執意不肯下令撤退。
只是爲了抓獲一個她!
“首領!我們不能再追下去了,再不立刻撤兵我們就要無法突圍了!”身邊的將士阻攔在前,跪勸道。
扎勒木也看着百里城軍隊的援軍正向以他爲中心形成的包圍圈。很明顯,這支援軍是要真的就在此一舉攻入,俘虜了他扎勒木也!
“該死的……撤兵!”扎勒木也無奈下令退兵。未能俘虜了這百里城城主,扎勒木也心中盡是不甘!
巴以看着玉麒麟領着大軍趁勝追往扎勒撤退的方向後,頓時笑了聲。“哈哈哈,什麼扎勒,都是沒用的東西。”
“將軍您快看!高地上有人!”
巴以瞧見了,那雖是濃濃煙霧中,卻明顯還有個人在那領地之上。百里城軍隊已經撤退,那人頭戴扎勒的帽盔,想來那必是扎勒之人。“取本將軍的銀箭來!”
城雪一次又一次起身,從高地上尋着方向逃離。然而下一刻,她完全不曾預料到,她曾親眼見過的那麼多生死一瞬間,真的忽然就發生到了自己身上。
冥想的利箭,即便是那麼遙遠,巴以依舊清楚的摸索了那人的方位。
那支銀光利箭所來的方向,她已辨不清。她所記得的,就是那銀色的利箭飛速而來,狠狠射穿了她的右邊胸口,血便染紅了她素白的衣裳……
她倒下,瞬間失去了所有的直覺。只有那全身上下唯一的痛!痛的她想要就此昏睡過去了!她,難道是要死了嗎……
“駕!”
那快馬衝破濃濃煙霧闖進了扎勒的領地之上。那馬兒踏塵而來,威猛無懼。
炎君躍下馬來,邁着步伐,走向那倒在沙場一羣死屍中那抹獨特的身影。他跪下抱起她,那帽盔就掉落在地上,女子的一頭青絲如瀑飛揚而下。傾城容顏,映入他的眼中!
這張絕色容顏,給炎君的是震動心絃的震撼!
他終是,見到了啊!
即便是三軍之間,沒有人能在這濃濃煙霧中尋到她的身影,他炎君也定會在人羣中一眼認出她!
當她那白紗被箭射落下,絕色容顏引得三軍震撼!始終在暗處看着整個百里城外局勢的炎君在那一瞬間心中震撼得彷彿驟停!
從那一刻起,只是驚鴻一瞥,他便只有一個念頭——他必要俘虜回她,來到他的身邊。
炎君衝出炎軍陣地,不顧所有暗衛的拼死阻攔,獨身駕馬毅然衝進了扎勒領地的硝煙戰場。
他快馬趕來了她的身邊……然而,他卻該死的來晚了!
炎君永遠不會忘記,當他親眼看着利箭穿透她的胸口,他一瞬間心中刀剜一般的痛!痛過每一次噩夢襲來的時候!這一刻,成了炎王炎君這一生最介懷的過錯。
他抱起昏迷的她,躍上馬去,緊緊擁她在懷。用他寬大的披風蓋住了沙場上的硝煙塵土,替她擋住了這濃濃煙霧……無論任何代價,他會救活她!
馬兒一聲嘶鳴,駕着主子和一個受了重傷奄奄一息的女子,奔騰着勇猛衝出煙霧之外,趕往北百里外的大炎!
……
“你可知,什麼是戰俘。”
“你是本王俘虜來的戰俘,你的人,全身上下一切,都已是本王的,無人再可奪走。”
而你,根本無需任何方式。只是那樣出現,讓我在硝煙的戰場上那樣驚鴻一瞥,便已註定——“我已是你的戰俘。”
十六年了。她終是,歸來了。
“經年而去了,你可知,我始終在等你歸期?你可知——你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