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 城雪在明亮的燈光下終於清楚地看到了他後背上的傷疤。整個背上,真真切切密佈滿了一大片觸目驚心的駭人疤痕!這樣大片的傷痕,城雪當下明白這隻有一種可能, 就是經過烈火灼燒後所會留下的傷疤。
烈火灼燒, 那簡直宛若人間煉獄。可想而知, 那是一個多麼痛苦折磨的經歷!她甚至想象不到, 即便是在僥倖存得一命後, 他又是怎麼煎熬折磨地忍受住這麼大的傷口在恢復過程中帶來的那種痛苦而絕望的感受!
若是尋常人如此,只怕恨不得擺脫這樣的折磨和痛苦,一心尋死去了罷!
城雪不禁捂住了嘴, 臉上依舊是是震驚不已的神情,止不住地輕輕顫抖着身子。
炎君明知是她回來了, 卻正好碰巧被她撞見了自己後背的樣子。他自己都尚且常會恐怕去看自己身後這些觸目驚心的傷疤, 想必是難免會嚇着她了。炎君此時從容地拿起一身裡衣, 手上一揚,穿到了身上, 擋住了背後的駭人疤痕。
炎君沒有轉過身來,只道一聲。“雪兒,過來。”
城雪微微垂下頭去,腳上就像是忽然被鎖上了沉重的鐐銬,禁錮住她的行動一般。不知爲何, 她心裡忽然懼怕起來, 不敢邁步走到他的身邊, 不敢問他方纔遇刺, 有沒有被傷着哪裡……所有的一切, 就像定格住了一樣,讓她感到恐懼感迅速蔓延到全身各處。
炎君背對她站在那裡, 等着她向他身邊走去,也不再多說一句話。等待良久,炎君才聽到那輕盈的腳步聲慢慢向他靠近而來。
炎君感受到她一雙透着一絲冰冷的小手按到了他的頸肩上,而後她輕輕動手將他披上掩蓋疤痕的裡衣又褪下了幾分。他堅實寬厚的上身又現於她的眼前,城雪看着那背上的駭人疤痕,心裡忽然宛若刀割一般的疼痛!
她顧不得自己心裡如今疼痛的感受,走上前一步幾乎貼近在他的後背,顫抖着雙手撫摸上了他的背後這些凹凸不平的疤痕。
良久,她一點一點撫摸過去,彷彿是在溫柔地撫慰這段屬於他的過去所經歷的折磨與傷痛!
可於炎君而言,這一點又怎會足夠呢!他從始至終沒有拒絕她忽然放肆而溫柔地親近,他享受着能真真切切感受到她在心疼他,想要安撫他的這種溫柔。
就在好一會後,當城雪終於意識到自己此刻正在做什麼而想要匆忙收回雙手的時候,炎君已經準確地伸手迅速捉住了她的雙手,就使勁把她往他身上帶來。
下一刻,城雪只感到她的臉頰已經緊緊地貼到了他的後背上,溫熱的脣似有若無的碰觸到了他背後的傷疤。
她的雙臂交纏着抱在了他的腰間,被他的一隻手緊緊的禁錮住,完全沒有一絲掙脫的空間。
他們之間,契合得彷彿本就是一體一樣!城雪依偎在他的後背上,感到他身上一如既往的溫熱,似乎一下驅散了她身子的寒冷。
炎君這時緩緩擡起另隻手來,拾拉起了落在兩邊腰側的裡衣衣裳,重新穿在了身上。而後他迅速轉過身來,將她帶進了懷抱裡,將半個身子的重量都覆在了她的身上。纔剛將她抱緊在懷裡,炎君就按耐不住地用火熱的手掌輕輕撫摸着她的身子。
“嗯……”城雪很快感到自己已經完全呼吸不上來,也快要支撐不住他這樣高大的身體一般。
“你就權當是本王自私罷……就算今日你看到了一個最真實可怕的炎君又如何?本王受不得你離開本王身邊,哪怕是這麼一天。我也折磨得要發瘋。”炎君深深地在她項間吻了許久許久,才肯微微鬆開。
城雪聽到炎君在她耳邊說了這一番強勢又充滿深情的話,內心的疼痛感早已被消散盡。這整整一日,他們分開的時間裡,他心裡都是在想着她嗎?真的是因爲一個她,就讓一向沉穩從容的炎王,會變得這麼敏感害怕嗎?
現在的他,給她的感覺是那麼小心脆弱,與平日裡的他完全不是一番模樣。
如果不是因爲她,他這一生會否都是那樣禁錮封閉着背後這一面的自己。直到最後,徹底變成一個完全冰冷無情,永遠不會再有這樣溫情的一面的人。那樣的炎君,不是更可怕嗎。
城雪緊緊咬着下脣,完全不吭聲地任着他繼續埋首發泄似的咬着她的肌膚。有些生疼,卻並非不能承受。
良久,他停下了對她的索取,只是緊緊相擁着,無聲地傾訴他一日的憂愁和牽念。她乖順在他的懷抱裡安靜待着,就已是最能治癒他的方式。
城雪此時依偎在他懷裡,已然忘卻了白日裡他們之間還發生過那樣不快的事情,那心裡生的氣也消散得沒了蹤影。
或許,她應該纔是要去爲他退一步,更去體諒着他,更加沒有一絲猶豫地去相信他。這樣,纔不會再有這樣讓雙方都深受折磨和痛苦的結果吧!
“……我聽下人說,你遇刺了。方纔那些黑衣人,都是武功不低的刺客殺手。你可有受了傷?”城雪輕聲問着,一隻手用力拉了拉他裡衣的衣襬,讓他終是鬆開了她。
炎君微微垂頭下來,看着她項間被他留下的紅紅紫紫的印記傑作,擡手將她的衣服領子提了提,只勉強蓋過了一些。“那些刺客,還不足以傷到本王……方纔,只是本王防守時分了下神,被一枚襲來的暗器劃傷了一些罷了,算不上什麼傷。”
城雪看着炎君微微側開頭,那脖子上被利器微微劃傷,隱藏在衣裳下的傷口就出現在她眼前。原來他方纔是想故意用裡衣來掩着傷口不讓她看到的。
城雪仔細看了看那傷口,又撫了一下他的脈象,沒發現什麼異常,這才緩了口氣。“算不上傷?若是那暗器往項間裡再一些,或是有抹了什麼□□,這一點點傷口保不準就會要了你炎王一命了。”
說來也是奇怪,這些武功高強的刺客即是有預謀地前來刺殺炎王的,必定是有所精心準備而來纔是。然而,這枚暗器傷到了炎王的暗器上卻什麼毒也沒有,實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炎君按着城雪的腦後,低頭迅速在她脣上吻了一下,道。“好了,本王不是沒有大礙嗎。”
城雪微微低了低頭,從腰間的包裡拿出了裝着傷藥的瓷瓶來,柔聲道。“先褪了衣裳,把藥上了吧。”
炎君點了下頭,拉着她到了王榻邊一同坐了下來。“就有勞白大夫親自爲本王褪衣上藥吧,本王也正看一看,你是如何照顧病患的。”
城雪無奈地微微揚了揚脣角,放下手裡的藥瓶。傾身上前給他褪下了穿着的裡衣,而後將瓷瓶裡方纔剛剛磨好的傷藥粉末倒在了自己的手心裡,在那脖子上的傷口上輕柔地塗抹好。最後又替他重新着上了衣裳。
她的舉止間一直都是這樣優雅得體,又很是落落大方,給人很親近舒服的感覺。更別說此時,在這傾城絕豔的美貌下又展露出了她這麼天性溫柔的一面,炎君更加難以控制自己的爲她而躁動不已的心。
這會,他倒是覺得今夜這刺殺行動的刺客們實在是來的好。要不是如此,他們之間或許真的會那樣繼續各自負着氣,又互相在心裡牽掛着,不肯見面。
也不會有她回來碰巧撞見他背後傷疤的秘密。不會有他們緊緊相擁在一起,他再也毫無顧忌地對她坦誠所有。
她是這麼一個善解人意,聰明大方的女人。炎君早該想明白,只要耐心地給她一些時間,她是可以一點一點去克服這樣的阻礙,從原生而發對他的懼怕到慢慢走近他,相信他的。她爲他所做的改變,他不應該早該察覺到了纔是嗎。
“雪兒,對不起。”炎君拉住她的手,低頭在她的手背上輕輕親了一下,說道。
雪兒,我曾經歷的一切,還有很長很長的一段故事,只想在今後與你共度的漫長的歲月裡一點一滴慢慢地告訴你。
從你再次出現在我的生命裡,我就曾想把天下間最好的一切全都給你,可天性如此善良的你卻什麼也不曾對我要求過。
你總是倔強地反抗,又總是溫柔地包容。逼得我不得不去用那些連我自己都會懼怕的極端方式來一次次留住你的人,強勢地禁錮着你。
——對不起,讓你今日又看到了本王冷血無情殺人的樣子。對不起,讓你因爲本王的命令而憂愁傷心。對不起,對你所故意隱瞞的一切。
城雪聽到他誠懇的歉意,心底徹底柔軟了下來。反思着今天她一時衝動對他的態度,何嘗不是自己也錯了?“你看——這會,你又變了一個人似的。”城雪說着,伸手攥住他的衣襬,接着說道。“炎王可能,答應白雪一個請求?”
“你說。”炎君擡手撥了撥城雪的發,點頭道。
“百里城的事情,我真的沒有辦法做到不去在意,不去擔心。我不想什麼也不知道地受着等待的折磨。若是再來了消息,不要瞞着我,就讓我像早晨一樣,在旁聽百里城回來的消息好嗎?我不會給添亂的。”
說到底,還是她擔心百里城的事情。炎君鼻間出了口氣,點了下頭。“好,既然如此,本王也就讓你跟在身旁聽。不過……”
“不過什麼?”城雪眨了眨眼睛,道。
“……夜深了,有什麼事情,都是明日的事情了。雪兒若是想要聽百里城回來的消息,今夜還有這麼兩個時辰,就好生留在這裡陪着本王在王榻上就寢……”炎君說着,傾身上前再擁着了城雪的腰身,就將她帶上了王榻上。
偎在炎君身邊,城雪能夠很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上早已開始發生的變化。想到昨天夜裡他們情難自禁着最終坦誠相待時的場景,臉上就不禁就又微微紅了起來。
“不會再有刺客了。本王在,雪兒放寬心好好睡吧。”炎君微微一笑,更深地將已然有些睏倦的城雪帶進了懷中。
共枕而眠,身邊的男人給了她最大的安心和保護,讓她無所顧忌地選擇了相信,然後把煩心之事都暫且扔在了腦後。
城雪這一日來,實在不敢去想今夜怎樣在害怕和擔憂中度過。但現在看來,似乎明天不管會發生什麼,都會有人堅實地護佑在她身前。
這是城雪離開藥仙山將近兩年來,第一次感到這樣強烈的安全感。這一切,居然是曾經她從初見就原生地懼怕而抗拒不已的男人帶給她的。
城雪不得不感慨,這下山後她所親身經歷的這些世事變化,實在都太不可思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