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永遠記得百里城一戰,王歸來的那一幕。因爲這一次,他不是一個人回來。
他們的王歸來了,戎裝踏馬,百里征程,身後跟隨幾十暗衛一路護送。
馬兒飛躍進軍營,停在大帳前。
全軍跪地。“恭迎王上凱旋!”
明月上前行禮。“恭迎王上,大勝而歸!”
炎君解開披風,落下地上。
“啊……”明月瞪大了眼睛,看着王的懷中,竟是個女子!
那是一張她從未見過的美貌容顏,即便是身受箭傷變得蒼白無色,甚至灰漬滿面,也難以掩蓋那出塵的氣質。實在是少見的美人!
炎君抱起懷裡的女子,躍下馬來快步往他的軍帳中走去。“明月,傳召所有的太醫過來!立刻馬上!”
明月這才反應過來。“來人,快去把所有的太醫叫過來,快!”
不過一會兒,軍營中的所有太醫們匆匆趕來。
“參見王上……”
“都起來!你們立刻,給本王救活她!無論用盡任何辦法,你們聽着,本王要她必須活着。救不回來,本王定拿你們的命過問!”炎君厲聲道。
“是!”太醫們立即上前到王榻邊。
睡在王榻上的女子幾乎沒了氣息,臉色蒼白得,沒有一絲生機。炎君沉默着一直坐在王榻側,連身上的盔甲也未脫下。他始終緊緊握住那隻攥住他腰間的小手。
他能感覺到,她的氣息一直都在,不曾散去,正如此刻她雖昏迷着,卻仍不放棄地抓緊他。
炎君的另一隻手緊握成拳,指甲陷入掌心,他卻沒有一絲感到疼痛。因爲他心中已經太久太久,這麼害怕失去一個人。
她說了“好”。
他堅信,她在求生,她不會離開他的身邊。
他一定要她活着!
“王,您的手!”明月吩咐幾個侍女將水盆都接好水送了進來,不經意瞧見了王的手從指縫處流出血來,驚呼道。
“無礙。”炎君的目光始終不離那張面容。
太醫們診脈後,從針包中取出銀針來。“王,這位姑娘的箭傷正中右邊胸口之上,實在是失血過多。小人現在施針想辦法止血,會動及姑娘的大穴位,稍有不慎,小的恐怕……”
“沒有恐怕!你記着,這施針你要膽敢出一絲差錯,便等着爲你自己收屍。”炎君厲聲說道,雙眼中充滿血絲。
“是……小人一定扎對,小人一定扎對!”太醫不僅是身上,現在連雙手都有些顫抖,不敢擡眼再看向此刻面若冰霜的王。
“王……太醫如此太緊張了,無法好好施針的。您先出去,讓明月來陪着吧,明月半步也不離開。”明月上前,勸道。
炎君長呼了一口氣,這才輕輕鬆開她的手。“好。”
炎君站起身來,離開牀榻邊。明月立即到牀榻邊坐下,握住那姑娘的手。
這姑娘的手十分冰涼,雖是王已經緊緊握了許久,也依舊沒有什麼溫度。
太醫這才深深一呼吸,開始施針。
施針中,每一針下去,都是關鍵的大穴位,皆是十分危險。明月陪在一邊,都看着十分懼怕。這時一針下去,只聞女子一聲吃痛,有了意識。
女子的呼吸不暢,渾身發燙還發着冷汗,是箭傷的傷口發炎的症狀。她閉着眼睛,微微有了些意識,難受的喘着氣。
每喘一次氣,傷口就會痛在身體各處一般。她無法提起力氣說話,連眼睛也無力睜開。
“醒了醒了!”明月喊道。
太醫呼出一口氣來,急忙從牀榻邊跑出來稟報。“王,這位姑娘現在全身無力,十分虛弱。小人估約姑娘的胸口上中箭太深。現在只是暫時止住了血,但若是再不拔箭,就會有生命危險啊!”
“幾成把握。”
“小人斗膽,無法保證啊。箭頭雖細小,傷口卻太深,太危險了!這姑娘若是堅持不住,沒能挺過去拔箭,是必死無疑啊!”
“請王做出決斷,不可再託了!”其他太醫們都一味相勸。
“本王必須保住她的性命……你們,誰敢拔箭,保她性命?”
“這……”太醫們紛紛皆後退下去,不敢上前。這拔箭不難,若是必須保住這姑娘的性命,實在是不好說啊!
炎君冷靜地嘆了口氣。“通通出去!明月……你留下。”
太醫們立即全部退下守在門外。炎君走回王榻邊,明月起身來讓開。
炎君輕輕抱起牀榻上的女人,擁在懷裡,讓她依偎着他的胸前。他再握住她的手,能感受到她昏沉着用盡力氣回握住他的手。
力氣雖小,他卻感受到了她求生的意志是那麼強烈。
“明月,你來。”炎君說道。
“王……您這是,讓明月拔箭?”明月震驚道。
“明月,你隨本王多年了。是否所有的一切你都聽本王的?”
“是。”明月頷首。
“那你聽好了。”炎君看着懷裡的女人,說道。
“這個女子,從今而後便也是你的主子。你如何忠於本王,便也如何忠於這個女子。你保護她,便是保護本王。你清楚了?”
明月跪下。“主子一字一句,明月謹記在心。”
炎君看向一邊準備好的剪刀。“拿過來,把衣服剪開。”
明月站起身,來到牀榻邊坐下。冷靜下來拿起剪刀,將女子身上全是灰煙塵漬的白紗衣裳剪開脫下。
入目的,是女子盡是血漬的白皙的體膚和右邊胸口前被利箭穿進的觸目驚心的傷口。
果然如同太醫所約摸的,箭頭細小,卻極其深入,十分危險。
明月拿過創藥先敷在傷口上面,然後小心握住箭身。
“王……”明日緊張得有些顫抖着,猶豫着沒敢下手拔箭。
“明月。從今而後你要記住,她就是你的主子,她的命就是你的命。你一定要保她周全!”炎君抱緊懷裡的女子,緊握她的手。“明月,拔箭!”
箭應聲拔出的那一刻,懷裡的女人重重痛哼了一聲。這一聲,讓他的心如同被刀劍剜過一樣的疼痛!
她緊緊攥住他的手心,讓他感覺到了她強烈的求生信念。然後,她就沒了知覺,昏睡過去。
炎君撫着她虛弱卻還在的脈搏,總算是微微松下口氣來,長呼一聲氣。
這場生死命懸一線的戰爭,從一開始,他就不會讓她輸。
“明月,上藥包紮。”炎君放了懷裡的女子躺下,對明月吩咐道。
“是。”明月立刻扔下手裡的箭,熟練小心的處理傷口,開始上藥包紮。炎君又吩咐了幾個侍女進來幫忙。
明月小心地給女子的傷口上藥,眼神不經意間瞧見了王坐在榻邊。他的目光裡——是從未有過的溫柔與心疼寵溺!
而那昏迷過去,微弱地呼吸着的女子。明月再細細打量。那張傾國傾城的容貌,即便是蒼白而沒有一絲血色甚至灰漬滿面,仍舊無法掩蓋去那與生俱來般高貴出塵的氣質。
她明月跟隨王多年,也見過好多王身邊出現的人,卻都沒有見過這般美貌的女子!
傷口發了炎,於是起了高燒。太醫侍女們忙活到了夜裡,總算是將高燒稍稍退了下去。這姑娘的命,也終是奇蹟般地保住了。
她一直昏睡着,沒有醒來過。
炎君一直坐在王榻邊,緊緊握住她的手。直到聽到太醫們說命總算是保住了,這才稍稍放下懸了一整天的心來。
明月帶着幾個侍女又另外端了熱水和乾淨衣裳進來。“王您放心,姑娘已經沒有大礙了。讓我們給姑娘收拾一下吧。您也可去先換身衣裳。”
炎君點了點頭,終是放開她的手,起身離開了大帳中。
王帶回來的姑娘身中致命的一箭,卻奇蹟般地死裡脫險,讓所有太醫們感嘆不已。這實是不易啊!
明月從王回來時,便立刻下令,封鎖了所有消息。王的一衆暗衛們更是徹夜保護大帳四周,保護大帳中的女子。
明月帶着侍女們趁着女子還睡着,小心扶起,給這女子擦拭了身體,換了身乾淨衣裳,好好梳洗了一番。又放平躺好。
洗了乾淨那面上的塵土,女子的容貌完全顯出。
侍女們不禁在一旁驚歎。“明月大人。這位姑娘真是生的太美了……”
膚白勝雪,珠玉柳眉,氣質高貴出塵。只是睡着的模樣,也動人心魄。
炎君在偏帳中脫了盔甲,換了身淺色長袍,梳洗了一番,便又回了大帳中。
“王……”侍女們行禮道。炎君揮了揮手。“都退下吧。”說着,徑直往王榻走去。“是。”
王榻邊,明月手裡拿着張帕子正在給睡着的女子降溫。看到王回來了,急忙起身。
“王,您來了。我們給姑娘梳洗好了,剛剛又召了太醫進來診脈,除了還在起低燒,已經沒有什麼大礙了。您放心吧。”
炎君點了點頭。“明月,你辛苦了。”
明月行了行禮,退至一邊守着。
王榻上,睡着的人兒素面和衣,氣質出塵,安靜的昏睡着。炎君走近,看到榻上安穩昏睡着的女子,頓時愣在那裡。
良久,明月悄悄地發現,王的目光裡越來越柔和,那嘴角微微上揚,不動聲色,卻盡是歡喜。
這個昏迷的女子,是天下間第一個讓王這樣充滿迷戀,久久無法轉移目光的女子。
明月忘不掉這一天,她在王的眼中看到的那種癡戀的深情。
後來,王這樣告訴過她。
“明月,本王不是沒有感情。而是一旦對一個人有了迷戀,任是十幾年過去,幾十年過去。
她還是終究唯一本王想要的。擁有她,已是一生無所遺憾。”
於是,他獨寵了唯一的她,一寵,就是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