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醫館中那片桔梗花開了,十分好看。聽聞王后喜歡桔梗,不如隨白雪前去一賞,可在散步時慢慢談話。”城雪提議道。
“本宮極其喜愛賞花,如此也好。”阿那兒早就聽說王宮中唯有太醫館中的桔梗花開的最是好。
說來這墨城的天氣,極不適合種植桔梗花。但最初墨王知道她喜歡,於是差令了許多花匠在宮中各處花園裡種了不少。但差強人意都生得不是很好,往往最後掃了王和王后賞花的興致。
但唯獨聽說近來一月,太醫館這邊的一處舊花園裡居然有一片桔梗花開的最是好。宮人們都紛紛揚揚稱讚。
“浣凝,你就在此等着本宮回來。”
“是,王后。”
兩人起身就要出去。這時,白雪忽然從袖子中取出一支方纔路過花園摘下的一支粉白色的桔梗花,遞給一旁的浣凝。“這朵桔梗就送你吧,浣凝姑娘。”
浣凝看了看王后,見王后微微頷首同意。於是點點頭道謝接過來。
“多謝白姑娘。”浣凝說着,擡眼看了看這白雪姑娘。她微微笑起來的模樣真是好看,尤其是那雙上揚起來盡是嬌俏。
怪不得宮人們真的都在說,這位白姑娘確實是平易近人的很。也難怪,會有這麼多人喜歡她。想來,墨王想要冊封王妃一事,十有八九是真的了。
阿那兒和城雪兩人到了館中的小花園裡。雖然這裡有些破舊了,卻獨有一份雜亂的美。尤其是桔梗花開的很是好。阿那兒特別歡喜。
花匠見到來人,立即下跪。“小人蔘見王后殿下!參見白大夫!”
阿那兒擺擺手。“平身吧。你可是這館中的花匠?”“是的,王后。”花匠回答道。“爲何在這墨城極其難以養活的桔梗你卻能種的這麼好?”
“回王后,其實這是白大夫教了小人的方法。換了培育出來的新土,用了精心挑的水源,加上將近開花時的每日的悉心照料,纔好不容易開的花呢!”
“白姑娘還通曉種花?”阿那兒有些意料之外,看向白雪。
“白雪班門弄斧罷了,只是見花匠每天煩惱,就幫着想了個新的辦法。正巧培育出了適合的水土,才養活了這花,開的好些。”城雪答着話。
擡眼一瞧,兩人所在的地方與東館關押的館樓十分相近,那玉羅剎很有可能就聽到了她們的聲音。
“小人先行退下了。”花匠於是拜着退了出去。
兩人便散步着,便說話。
“本宮不知道你爲何拒絕於受封墨王妃而禁足在此。可你要清楚,只要是王想得到的人,無論如何,他都不會輕易放走。”歷璇心中明瞭,墨君對這個女人充滿了新鮮感,是絕不會放她離開的。
白雪卻搖了搖頭。“非也。詔書還未下,就未成定數。這一切,其實說通了……是由墨王后您一念之間來決定的而非是墨王。”
“你倒,說的容易……”阿那兒只是微微嘆聲氣,擡眼看了看身邊的女子,猶豫了一會兒還是說來。“本宮如何相信,你的確沒有僭越之心?”
城雪微微一笑。“白雪進宮初始,就不曾覬覦。這王宮中雖是富麗繁華,卻讓我心懷感傷。墨王對白雪的醫術重視欣賞,我雖是感激,卻不願懷有一身醫術卻安於成爲王妃,留在後宮。”
“呵。”阿那兒搖了搖頭。“天下間,居然會有白雪姑娘這樣的女子。”不願攀求宮中的榮華富貴和王妃的地位——要知道這是多少女人所夢寐以求的。
墨王后此時輕輕苦笑一聲。“本宮似乎明白,王爲何會這般迷戀於白姑娘了。”
樣貌雖無傾城絕豔,卻獨有一身的正氣凜然,傲骨冰霜的氣質,彷彿無論任何時候皆不懼威嚴。
墨君永遠是人上之人,受慣了身邊各樣的阿諛奉承,變得易怒煩躁。這個忽然出現的膽子極大的女人,她不但用自己的才華征服了君王,也輕易的平息了這位王者的煩躁戾氣。
她身上所帶來的淡然相處的感覺深深的吸引了王的目光,讓他由最初的欣賞最終則變成了迷戀。所以他一心佔有,不肯讓步。
白雪啊白雪,你怎可能讓墨王就此放手?
墨王后離開太醫館時,城雪親自送至館門前。
城雪走上前兩步,用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說道。“王后心中明明不願墨王納妃,又何必面上寬容大度?
您需要在宮中保穩住自己的地位,而白雪只想離開王宮,重回到民間做個普通的大夫。只是各有目的罷了……您若想好了,白雪會在此隨時侯待迴音。”
爲了不太過引人注意懷疑,自墨王后離開太醫館後,城雪一整日到一整夜都在自己的房中沒有出去,就連膳食也是宮女送進了房中。城雪能隱約聽到門外有幾個宮女小聲交談。
“這白雪姑娘今日與墨王后見面以後,倒是更冷靜了。”
“想來是想通了,準備接受詔令了罷。”
“那不是今後,不能喚白姑娘或是白大夫了?得尊稱一聲王妃纔是了。”
“白姑娘醫術這麼厲害,做了王妃,這樣不是可惜了!”
“你們知道什麼,成爲王妃多尊貴呀!何必當個大夫伺候人啊!”
阿那兒的回答來的比她預想中要快。翌日她才醒來,便由浣凝姑娘暗中送了墨王后的親愛書信來。城雪可以想到墨王后苦苦思索一整夜才做出的決心。
“浣凝姑娘,你請帶話回去,道是白雪謝過了。還有……請王后莫忘了白雪曾經的勸誡之言。”城雪說道。“請原話帶給王后,她會明白白雪的意思。”
“是,白姑娘。”浣凝頷首,微微行禮便離開回了鸞鳳殿。
這夜,是與墨王五日之期的前夜。
白雪在與兩夜前第一次過來的同一個時間來了。今日有些不同,她並沒有穿着那身素色衣裙,而是穿了件宮女的衣服。依舊是蒙着面紗,玉羅剎只看到她的眼睛,瞧不見容貌。
纔剛來,城雪便瞧見玉羅剎正坐在牀上,顯然是特意一直醒着在等她過來的。
城雪瞧一瞧他的面色,經過一整日的調養精神足了許多。
“白姑娘可終於來了。”羅剎看着蒙着面紗的白雪姑娘再次在他面前以一支細小的銀針瞬間破了鎖。“……您還真是,無所不通。”
“江湖術法,學來好玩兒罷了。”城雪輕輕一笑。“我給你診脈瞧瞧。”她走來給他診脈。
“你習武多年,身子骨硬朗底子比常人要好的多,這不過一日能恢復如此已經很是神速了。”白雪拿出銀針,玉羅剎已經立刻給她拿過了燭臺。
玉羅剎靜靜躺下接受施針。城雪見他今日很是配合,於是笑道。“今日倒是不怕我會來害死你了?”
“我已知道,墨王是爲了納妃而軟禁了姑娘。”玉羅剎說道。
城雪暗中輕輕一笑。那是故意讓你探聽到的話呢。
玉羅剎冷笑一聲。“真是沒有想到,墨王竟然還有這功夫忙着迎封王妃!呵呵,看來白雪姑娘你倒是更厲害了,居然還不願意嫁了墨王?那可是萬人之上的君王。你忤逆他的意思就不怕惹惱了他?”
“既然你知道了,現在是在打趣我?”城雪輕笑聲,收回施針的幾支銀針,仔細看了銀針的變化。
玉羅剎活動了活動雙臂,舒暢的輕鬆。“不敢不敢,怎敢打趣?……白姑娘冒死夜裡潛入,救了我羅剎一命。理當感激。再說昨夜您一番話,讓我徹底想通了一事。”
“哦?你這一日想通了何事?”城雪問他。
“如白姑娘所說過,我是質子,俘虜,早已不是戰場陣前那個威風凜凜的小將軍。但自我這條性命落入墨王手中後,我只想着一心尋死來效忠我的王。可我忘了,我的王尚未放棄我羅剎,我怎可丟了性命呢。那樣,我又怎能算是忠誠呢。”
城雪可以看到玉羅剎的目光中充滿了對自己所效忠的王的深深信仰。
“炎王,他是個什麼樣的人。”城雪忽然就把腦海中想着的話說了出來。
……
直到很久以後,城雪永遠記得那時候玉羅剎給她的回答。他懷有信念地告訴她。“我們的炎王……他是像信仰一樣的存在。我們不會背叛,也會不惜生命來效忠,因爲他是一個真正頂天立地的王者,他應該擁有這一切。”
清城雪這一刻不會知道,會有這麼一天。
玉羅剎口中這個曾經令自己深深懼怕的君王,會用最強勢極端的方式將她緊緊綁在身邊,會一怒衝冠爲紅顏殺盡所有企圖傷害她的人,會用生命的鮮血來給她許以天下和未來的承諾。
“我可以助你逃離這墨王宮中,但你能否活着離開墨城我白雪不可保證。”城雪說道。
“雖如今那東方千贏還留我一條命,可以後橫豎都不過都是死。與其窩囊着在這裡做一個無用的質子俘虜,不如我玉羅剎拼了這一次。還請白姑娘說來,羅剎應如何配合。”玉羅剎雙手作揖,道。
“我之所以幫你,也是在幫我自己逃離這太醫館……”城雪於是道出了自己的計劃。
……
玉羅剎句句聽着,不得不佩服這年紀輕輕的姑娘真是聰明絕頂。
“白姑娘真是好大膽子,你可知放走朝廷重犯一旦被墨王和東方千贏知曉了,恐必有殺身之禍。”玉羅剎說道。
誰知這白雪姑娘卻淡然一笑一聲。“再大膽子的事,我白雪也做過了。”
“……羅剎若能僥倖活着,將來定會拜謝白姑娘的救命之恩。”
“你要謝我?恐怕……你是尋不着我的。”城雪留下這句話,便起身悄無聲息離開了。
玉羅剎搖了搖頭。他堅信,他一定能尋認得出。因爲那雙眼睛,全天下間不會再有第二個人有。
那樣靈動出塵不染塵埃,任是誰皆會一眼就可以被它吸引住,再也難以忘懷。
後來,這個奇女子再次出現,就令他玉羅剎再次完全驚豔。
那時的白雪,已成爲站在他所信仰而誓死追隨的王者身邊的那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