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被稱爲蒼暇的築基後期弟子忍不住低聲問道,臉上帶着一絲不甘,“玄霄閣和鍛器宗那些人明顯狀態不佳,正是……”
“正是奪取他們身上寶物的好時機?”
殷無赦打斷他們,嘴角那抹邪笑依舊,但眼神卻冰冷而銳利,毫無之前的戲謔,“蠢貨。”蒼暇立刻噤聲,低下頭去。
蕭澈也冷眼看向殷無赦,雖然他同樣不滿方纔被要求後退,但他更清楚殷無赦的手段。
“你最好真有打算。
湖怪的情報固然重要,但也不值得就此放過可能到手的肥羊。”
“肥羊?呵……”
殷無赦輕嗤一聲,蒼白的手指緩緩捻動骨珠,“蕭師弟,你的劍夠快,但有時候,眼光也得放長遠些。”
他停下腳步,環顧四周殘破的宮殿羣,感受着此地濃郁卻混亂的靈氣,眼中閃爍着算計的光芒。
“那鐵心並沒有完全說實話,還有所保留。”
殷無赦淡淡道,“湖底陣法名爲‘九幽錮靈陣’,此陣在我宗門古籍中有零星記載,乃是上古時期用以鎮壓至陰至邪的大凶之物所用。”
“是至陽至剛的陣法,但陣法核心,卻需引九幽陰脈爲源,方能運轉不息,困鎖神魂。”
蕭澈目光一凝:“九幽陰脈?”
“不錯。”
殷無赦眼中閃過一抹貪婪,“歷經無盡歲月,陣法力量流失,封印鬆動。
那怪物每次掙扎咆哮,引動陣法反噬時,固然兇險,但也是其體內被禁錮的本源陰煞之力與陣法九幽陰脈之力被同時激發逸散之時!”
他看向湖的方向,彷彿能穿透無數障礙看到那被封鎖的湖怪。
“對我幽冥宗弟子而言,那個東西纔是真正的寶貝,足以讓修爲突飛猛進,甚至淬鍊出更強的幽冥鬼體! 其價值,遠超尋常靈草靈果!”
蕭澈恍然:“所以你反覆確認陣法觸發時的細節和湖怪力量的特性,是爲了確定那逸散的力量是否適合你們吸收?”
“聰明。”
殷無赦笑道,“強行攻打陣法或驚動湖怪是下下策,死路一條。”
“我們需要等待。”
“等待下一次封印被觸動,而產生劇烈波動時,纔是我們收取那‘饋贈’的好時機。”
“至於玄霄閣那幫人……”
殷無赦語氣轉爲不屑,“他們此刻就是最好的誘餌和探路石。”
“他們靈力受損,必然急於在遺蹟中尋找機緣恢復,而一旦動起來,纔會去觸碰更多的禁制,引發更多的變故。”
“無論他們是找到寶物,還是出觸發危險,對我們而言,都有利無害。”
“若他們找到寶物,狀態更差,我們屆時再出手搶奪,豈不更輕鬆?若是觸發禁制或是引來更麻煩的東西,也能幫我們省去不少麻煩。”
“所以,放他們過去,讓他們先去攪動這潭水。
我們只需暗中留意,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這纔是最省力,收益最大的做法。”
殷無赦蒼白的臉上露出一切盡在掌握的笑容:“現在,明白了嗎?
打打殺殺,那是最後的手段。”
“借力打力,坐收漁利,纔是上上之選。”
“吩咐下去,收斂氣息,暗中追蹤他們的動向。沒有我的指示,誰也不準擅自出手。”
“是!”
倉下等人心悅誠服,紛紛領命。
蕭澈看了殷無赦一眼,“你們是得了寶貝,可我青冥劍宗到現在,可是什麼也沒撈着。”
他劍意微凝,顯然對空手而歸且被當做打手頗爲不滿。
殷無赦似乎早就料到他會如此說,臉上不見絲毫意外,反而笑容更深了幾分,湊近低聲道:“蕭師弟,何必心急? 我幽冥宗若得那至陰之力,實力大漲,接下來在這遺蹟深處,獲取寶物的能力自然更強。”
“屆時,但凡尋得何時劍修的靈材亦或是上古劍訣,必然優先補償你青冥劍宗,如何?”
他手指不着痕跡地輕輕一彈,一枚散發着瑞金之氣的黑色金屬片悄無聲息地落入蕭澈手中,“此乃‘玄煞鐵精’,雖帶陰氣,卻是淬鍊劍胚的頂級輔材之一,足以讓師弟的本命飛劍更上一層樓。
算是方纔讓師弟退後的小小補償,也是你我兩宗此次合作的誠意。”
蕭澈握住那枚入手冰涼卻內蘊銳氣的鐵精,冰冷的神色稍緩,但似乎想到了什麼,又道:“這次我宗領隊的是落師兄,有他在才能代表青冥劍宗。”
殷無赦眯了眯眼:“蕭師弟的意思,是你只能代表你個人?”
蕭澈點頭:“不錯。”
殷無赦臉上的笑意斂去幾分:“那你覺得,僅憑你蕭澈一人,能震懾住他們嗎?”
他十八歲築基,十九歲築基中期,二十一歲築基後期,以他的資質,確實屬於這輩的佼佼者,但還遠沒有到以他一人的名義,就讓人忌憚畏懼的地步。
和他合作,就是打着與青冥劍宗合作的主意。
現實告訴他,他做不了主。
那他就得重新掂量掂量,也要調整接下來的行動。
蒼暇道:“蕭師弟,你不會是不敢得罪鐵心他們吧?”
蕭澈極爲不悅的看向蒼暇:“你們難道就敢?雖然我青冥劍宗修煉依賴長劍法器,而鍛器宗能提供大部分宗門所需長劍,可你們幽冥宗難道就不需要?”
如果沒這層顧慮,想必剛纔殷無赦應該會出手。
還不是沒有把握將他們全部絞殺,怕萬一有漏網之魚,他們一下子得罪四個宗門,纔會如此? 別以爲他是傻子。
氣息一時間有些微妙。
“蕭師弟這話說的,他們都已經走了,聊這些還有什麼意義。”
殷無赦笑了笑,道:“等到後面他們若是遇到什麼危險,那就不是我們的事了,其他幾宗就算是要怪,也怪不到我們頭上,你說呢?”
“最好如此。”
蕭澈收起鐵精,“若最終一無所獲,今日之事,那也只是我蕭澈一人所爲,殷師兄你說呢?”
殷無赦笑着保證,心中卻自有算計。
先穩住這把鋒利的劍,至於之後……,得了好處自然好說,若沒有,翻臉又何妨?
兩方暫時達成共識,身形迅速隱匿起來,追蹤着陸逢時等人離開的方向。
“不要跟的太緊。”
鐵心是金丹中期,他一個人跟着自是不用擔心露出馬腳,可這麼多人,萬一不慎,極易被發覺。
陸逢時一行人在擺脫殷無赦等人後,迅速向着以及東部進發。
一路所見,盡是破敗與荒涼。
巨大的石柱斷裂傾頹,宏偉的宮牆只剩基座,精美的雕飾被風霜歲月抹去了棱角,覆蓋着厚厚的塵埃與苔蘚。
空氣中瀰漫的靈力雖然濃郁,卻也帶着令人隱隱不安的死寂感。
“此地寂靜的有些滲人。”
趙若琳看着四周,說出了大家的心聲。
偌大點的地方,一點動靜也無,越是這樣,大家的神經繃得越緊。
警惕的注視着每一個陰影角落。
越往深處走,建築殘骸的規模越發宏大,偶爾能看見一些破碎的器皿和早已失去靈光的法寶殘片。
暗示着此地曾經經歷過的慘烈變故。
“那邊似乎有座完好的建築!”
方靜語忽然指着前方一片相對開闊的廣場後方。
衆人望去,只見一座相較於周圍廢墟而言保存得頗爲完好的圓形殿宇矗立在那裡。
殿宇由一種不知名的黑色石材砌成,風格古樸,殿門緊閉。
上面雕刻着早已模糊的日月星辰圖案,還隱隱散發着一層極淡的光暈。
“殿外有微弱的防護禁制,但年代久遠,力量十不存一。”
鐵心感知了一下,詢問同伴,“要進去看看嗎?或許能有發現。”
熊烈躍躍欲試:“來都來了,進去看看。”
他們不就是不斷的探索發現,不斷的挑戰自己麼。
商議片刻,衆人決定謹慎探查。
由鐵心和熊烈在前,付興凱和陸逢時策應,緩緩靠近大殿。
殿門的禁制幾乎一觸即潰。
付興凱和熊烈合力,緩緩推開了那沉重的石門。
“嘎吱——”
沉重的聲響在寂靜的遺蹟中迴盪,格外刺耳。
一股陳腐,乾燥混合着淡淡藥香和塵埃的氣息撲面而來。
殿內光線昏暗。
依稀可見內部空間十分寬敞,卻異常空曠。
中央是一個巨大的已經熄滅不知多少年的丹爐,爐身佈滿裂紋,暗淡無光。
四周牆壁則是一個個大小不一的壁龕,如今大多數都空置了。
“像是一座丹殿?”
方靜語猜測道。
衆人小心步入其中,神識仔細掃過每個角落。
“這裡好像有東西!”
祝澤陽在一個角落的壁龕裡發現了一個扮演在灰塵下的玉盒。
玉盒質地普通,但上面的封印符籙卻頗爲玄奧。
雖然靈光暗淡,卻依舊發揮着作用。
鐵心上前,仔細觀察了一下封印:“是一種很古老的封印手法,但力量流失嚴重,可以強行破開。
不過我沒把握不會傷及裡面的東西。”
“試試看吧,小心些。”
付興凱道。
鐵心點頭,指尖凝聚起意思精純的靈力,小心翼翼地滲透到封印符籙之中。
片刻後,只聽見輕微“噗”的一聲。
符籙靈光徹底消散。
她深吸一口氣,緩緩打開玉盒。
盒內鋪着早已失去靈性的錦緞,上面靜靜地躺着三枚龍眼大小,呈暗紫色的丹藥。
丹藥表面光滑,卻毫無光澤。
也感應不到絲毫藥力,如同三顆普通的泥丸。
柳含音作爲玄丹閣弟子,自然是第一時間查看,很快,便失望道:“這我也看不出來是何種丹藥,且藥力好像完全流失了。”
陸逢時卻微微蹙眉。
她體內的五行靈力,對那丹藥產生了意思極其微弱的共鳴。
一開始以爲是錯覺。
可她剛纔又試了一遍,才確定是真的。
陸逢時伸出手:“我能看看嗎?”
鐵心將玉盒遞給她。
陸逢時拈起一枚丹藥,放在鼻尖輕嗅。
除了塵土味,那絲極淡的藥香似乎正是來源於此。
她嘗試着渡入一絲極其細微的五行靈氣。
就在靈氣觸及丹藥的瞬間,嗡! 那枚暗紫色的丹藥竟微微一顫,表面驟然亮起無數道細密繁複的紫色丹紋。
一股磅礴卻溫和厚重的藥力被驚醒了一瞬,轟然散發出來。
雖然只是一瞬,丹藥很快恢復了那副死寂的模樣,但那剎那間爆發出的藥香和靈力波動,讓在場所有人精神一振,氣血都彷彿都活躍了幾分! “丹紋內斂,神華自晦!”
柳含音驚呼,“這是極高明煉丹手法,能讓丹藥在無人使用時自行封閉,鎖住藥力萬載不流失!”
這種煉丹手法,只存在於古籍之中。
她也只是聽過而已。
因爲沒有見識過,所以剛纔竟然沒有認出來。
這也不能怪她。
她的師尊,玄丹閣的宗主白梟沢,化神期的道君,也就只能煉出七品丹而已。
而這種煉丹手法,已經超越九品。
是皇品的存在。
所有人的目光都火熱起來。
僅僅一絲氣息就有如此效果,若是完整服下……
陸逢時迅速將丹藥放回玉盒,壓下心中的震動:“此丹非凡,但具體藥效未知,不可貿然服用。
需尋安全之地再慢慢研究。”
“那這丹藥該由何人保管?”
鐵心提議:“既然是陸師妹認出的,不如就先交給她保管着?”
“我沒有儲物介子。”
鐵心詫異,但隨即道,“陸師妹,等從秘境出來,我給你煉製一個!”
陸逢時沒想到,鐵心會主動提及幫她打造一個儲物介子。
這可不是矯情的時候。
陸逢時立刻抱拳,“那就有勞鐵心師姐了,我正是需要一個。”
既然陸逢時沒有儲物介子,那玉盒就暫時先交由鐵心保管。
她鄭重接過,小心收起。
就在此時,負責在殿門口警戒的陳峰忽然低聲道:“外面,好像有動靜!”
衆人立刻斂息,閃身至門邊,向外望去。
之間遠處殘破的街道和廣場,不知何時,瀰漫起了一層淡淡的如同薄紗般的白色霧氣。
霧氣正以一種不自然的速度緩緩向他們所在的方向蔓延。
詭異的是,從那霧氣中,隱隱傳來一陣若有似無,極其空靈縹緲的歌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