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界上,總有些人,平時講道理的過分,有時又蠻不講理的可惡。
顧天瑜知道無論自己說什麼,戰北野決定的事情,就不會改變。遂她不再說話,只是轉身,咬着牙恨恨的離開了。
“你去哪裡?”戰北野又要來拉她。
顧天瑜迅速躲開他的手,她微微側臉,微微上挑的丹鳳眸中,邪氣頓生,“我說郡王爺,我們既然說不通,我縱是留下來又如何?如果我說我鐵石心腸,你做的再多,我也不會感動一分,你便會停止麼?”
戰北野挑了挑眉,他望着目光冷冷瞪着他的顧天瑜,許久,堅定不移道:“不會。”
顧天瑜冷哼一聲:“這不就對了。”說罷,她轉身,拂袖悠悠道:“我出去走一走,郡王爺就不必跟着了。”
戰北野望着顧天瑜的背影,想起剛剛那番對話,他緊繃的神經這才緩緩鬆開。那走的決然的女子,。興許永遠都不會知道,他戰北野從未這樣坦誠的對誰告白過,也從未如此艱難的下定一個決心。
追尋,哪怕追到最後,他還是和現在這般,只能遠遠的看着她的背影,他也無怨無悔。因爲,至少他努力過,爲了自己的愛,奮不顧身而又癡傻的努力過。
如果顧天瑜沒有出現,他戰北野永遠都不會知道,原來他會愛一個女子,愛到寧願做一個卑賤的從人,愛到願意拋卻那個冷傲疏離的自己。
顧天瑜獨自遊走在這偌大的宮殿中,所到之處,處處都是飄蕩着粉色花瓣,株株朝氣勃發的桃樹枝頭,開的正旺的桃花朵朵堆砌在一起,那般俏麗。顧天瑜隨手拈了一朵桃花,她漫不經心的在這片桃林中走着,鼻尖的花香,讓她的精神也沒有那麼頹廢。她走着走着,突然想起在璃國王宮的時候,曾經她在御花園......亦是這樣手拈芙蓉花,回眸一笑。
那一笑,是爲了向誰示威?她已經記不清了,經歷了這麼多,她顧天瑜似乎也忘記了許多人,許多事,只是,她還記得曾經在案几上看到的那張畫,她手拈芙蓉花含笑回眸的姿態,被刻畫的栩栩如生,讓她好像看到了當年的自己。
在一株桃樹前坐下,顧天瑜望着手中的桃花,不禁悠然一笑,“戰北野啊戰北野,像你一樣曾經信誓旦旦的愛着我的男人,少麼?”當年的沈墨濃,不也是這般嘔心瀝血,只爲博得她紅顏一笑麼?而今,他成爲一代帝王,不依舊鶯舞成羣麼?男人呵......還是莫要對自己的癡情太自信。
她緩緩閉眸,將頭靠在桃樹上,感受着穿花拂葉投射而來的陽光,突然想在這裡安營紮寨,只可惜,誰會允許她平淡度日呢?
顧天瑜半坐在那裡,興許是太舒服,她竟不知不覺睡着。有人,自遠方小心翼翼走來,他望着她熟睡的面容,最近,她變得越發愛睡,她很累,他知道,在夜裡,她卻睡不着,他也知道。所以白天,如果她能多睡一會兒,他也會有所安慰。
戰北野想及此,彎身小心翼翼將顧天瑜抱起來,她手中的桃花倏然掉落,本是一朵普通的桃花,卻惹得她在睡夢中突然蹙眉,玉手也在虛空中微微一抓,像是去抓不願失去的東西。而後,她抓着戰北野的衣襟,那般小心翼翼的模樣,惹得戰北野一陣心疼。
他們都以爲你活得自在瀟灑,可是,誰知道你有多害怕,有多孤獨?顧天瑜,我戰北野再也不要你過這樣的日子。你睡不着,我便摟着你睡,你的夜裡,再也不要那個噩夢,我再也不要聽你深情款款的喚那句‘玉簫’。
是夜,隱山上燈火輝煌,顧天瑜四人坐在大廳的圓桌上,等待開飯。李詠梅告訴她,這山上除了那些丫鬟奴才,只有她和卜算子,顧天瑜算了算,她見到的下人至少有百人,而他們侍候的,只有兩個人,她不由感嘆,看來卜算子和李詠梅,比那宮裡的皇上皇后過的有滋有味多了。
卜算子坐在正中央,一雙水潤潤的大眼睛不時在戰北野和顧天瑜的身上轉來轉去,而後,他露出一個神秘莫測的笑意,意味深長道:“我說小野野,追女孩子,你的手段可不怎麼高明,怎麼?要不要哄哄師傅,我定保證你能水到渠成。”
戰北野面色清冷,冷冷睥了卜算子一眼,不屑道:“門主是想說,你對追女孩子很有一套麼?這般自信,定是經過千錘百煉,身經百戰才得出的結論吧。”
卜算子笑眯眯的臉色瞬間緊繃,下一刻,李詠梅已經一摔筷子,怒氣衝衝的揪着卜算子的耳朵,怒罵道:“你這個王八蛋!說,你是不是上次出遊的時候,跟那個什麼什麼村姑勾搭上了?”
“......”卜算子一臉苦逼的望着戰北野,而後可憐兮兮的望着李詠梅,討饒道:“我說姑奶奶,我就是有十條命,我也不敢打那個主意啊。你看人家小姑娘長得多水靈?我要是真碰了,那就該遭天譴了。”
“——哎喲!”卜算子話音未落,便又痛苦的高叫起來。
李詠梅面色難看,冷聲道:“你個混賬東西!你的意思是說,糟蹋我是因爲我李詠梅長得不夠水靈?我長得不夠美,你縱然是碰了我,也不會遭天譴嘍?”
卜算子眼淚汪汪的望着李詠梅那盛怒的表情,恨不能將手甩斷,“娘子,我不是這個意思啊,我是說,你長的那麼水靈好看,我再去糟踐人別的姑娘,那不是遭天譴嗎?嗚嗚嗚嗚......娘子,求求你,放過我吧。”
戰北野和顧天瑜兩人只低頭扒飯,對這兩口子那酸溜溜的“爭吵”,只當沒有聽到。只是,他們的脣邊都盪漾着一抹笑意,大概,他們都很羨慕這恩愛的兩口子吧。
晚飯就在這爭爭吵吵的氣氛中用過,顧天瑜並不累,加之白天基本都在睡覺,她沐浴之後,便半坐在榻前,在燈下安靜的翻閱着從戰北野那接手的那個小冊子。
翻閱聲,在安靜中雖平靜無波,時間久了,卻顯得異常突兀。顧天瑜毫無所覺,她只是有幾分激動的繼續翻着,越往後翻,她的一顆心越是盪漾。她從未想過,戰北野這些年來經營的店鋪,不僅數量多,涉獵廣,所涉及的範圍也遠遠超過顧天瑜手下的那些店鋪。不僅西涼有,連京城、甚至是其他三個邊境地區,那些有名的商鋪字號,都在他的旗下。
顧天瑜凝眉,她大致算了算,整個人興奮的幾乎要從榻上跳起來。這樣一算,她顧天瑜掌控了幾乎一大半的念瑜國的生意,用“富可敵國”來形容她,真真是一點錯都沒有了。
有了這些錢,翻雲覆雨,只是時間的問題。而今,最重要的是培養更多的人,成爲她的士兵。而廣招士兵,實在太招搖,那麼......
她冷然一笑,只是,這些哪裡能難得到她?
“咚咚咚。”叩門聲,將顧天瑜從沉思中拉回,隨之,她偏過臉,便看到戰北野推門而入。
她有些不爽的蹙眉,既然都不徵求主人的同意就進門,何必敲門呢?
戰北野見顧天瑜半倚在牀榻前,燭火下,她那張媚然天成的容顏,如花般嬌嫩,她只是那麼定定的望着戰北野,眼眸中帶着幾分怨怪。
戰北野蹙了蹙眉,好奇道:“怎麼了?”
顧天瑜搖搖頭:“不是該我問你麼?大半夜闖入女子閨房,還這般坦坦蕩蕩的,你是想做什麼?”
她原以爲,戰北野會露出幾分尷尬的神色,誰知,他卻坦坦蕩蕩的走過來,而後......開始寬衣解帶。
顧天瑜瞪大眼睛,支支吾吾道:“你......你要做什麼?”
戰北野脫了外衣,而後一把奪過顧天瑜手中的小冊子,眼眸中波瀾不驚道:“你說我做什麼?”
“你......戰北野,你莫要太無恥!”顧天瑜從未想過,戰北野竟然會做這等齷齪之事,她提高警惕,袖中毒藥已經備好。
戰北野定定望着她,眸中帶着幾分無奈,帶着幾分悵然,淡淡道:“難道在你眼中,我是那種喜歡趁人之危的小人麼?”
顧天瑜微微一愣,她凝眉望着戰北野,的確,他不是,那麼,他究竟要做什麼?
戰北野此時卻已經一腳跨上了顧天瑜的榻上,而後自然的躺下,他極力保持面色淡然,冷冷道:“你晚上會做噩夢,從今夜起,我陪你睡。”
說罷,不管三七二十一,他將顧天瑜推到牀的內側,見她依舊呆傻,他的面色終於忍不住泛紅,他輕輕摸了摸她的發頂心,柔聲道:“你放心,我不會做任何出格的舉動的,我只是想要你的心,能安穩一些。”
顧天瑜傻傻望着戰北野,此時他的面容是從未有過的柔和,興許是因爲燭火的照映,他被浸染在燭光中,因着那融融紅光,他此時真如那溫潤翩翩的神仙。
戰北野被顧天瑜那癡傻的目光看的有些羞澀,他將被衾爲她蓋好,而後笑眯眯道:“好了,閉上眼睛吧。”
顧天瑜想說什麼,然而,當他看到戰北野那小心翼翼的目光時,她微微頷首:“只此一次,下不爲例。”說罷,她便閉上了眼睛。
戰北野輕輕笑起來,這個女子,第一次沒有拒絕他,第一次安然的閉上了眼睛。他的心,如何能不激盪,如何能不高興呢?
這一夜,顧天瑜與戰北野均睡得十分安穩。天明時,戰北野悠悠轉醒,望着不知何時已經被他擁入懷中的女子,此時的她,柔軟如一抔雲,讓他恨不能緊緊抓住。
只是,有多久沒有這樣安穩的睡過了?戰北野輕輕一笑,他想要給她一個安穩的睡眠,卻不知道,她在身邊,他亦感到從未有過的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