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翠似乎看出了顧婧琪的擔憂,忙拍了拍顧婧琪的肩膀,接過一個小丫鬟送來的茶,爲她斟了一杯,柔聲說道:“小姐,何必驚慌?那人是個傻子,就算她真的記得,您覺得誰會相信呢?她若真的胡說八道,到時候您在老爺那裡哭上一哭,老爺會覺得是她造謠,還是您做過那事兒?”
顧婧琪擡頭,目光與小翠的目光相對,嘴角揚起一抹陰狠的笑意,接過小翠遞來的茶,聲音陰冷的說:“你說的沒錯,呵呵......看來,我是真的被氣糊塗了,那個傻子,就算真的大難不死,也還是個傻子,爹爹最討厭傻子,更別提她說的那些葷話了。若她不識好歹,我正好可以趁着這個機會,唆使爹爹將她趕出家門,我就不信,她成了一個孤女,表哥還會喜歡她。”
想起沈墨濃,顧婧琪的目光十分複雜,手指也一直在極力的攪着手帕。
“小翠,你真是越來越聰明瞭。”喝了一口茶,顧婧琪嬌笑着說。
小翠溫順的說:“還不是小姐教的好?”
顧婧琪滿意一笑,隨即將茶盞放下,有些不屑的說:“那金鈴就是個不成氣候的,怎麼調教都沒用,哼,我原本想着,等爹爹放棄了尋找那個顧天瑜,就把這丫頭弄到府外......”說到這裡,她伸手做了個抹脖子的手勢,眼底閃過一抹陰冷,然後悠悠說道:“只是,顧天瑜回來了,暫且就讓她多活幾日,再爲我們欺負欺負那個傻子吧。”
小翠一邊給她垂肩,一邊點頭。
門外,卻突然傳來一聲尖銳的哭喊:“二小姐,您一定要爲金鈴做主啊!”
顧婧琪蹙眉,有些不耐煩的說:“說曹操曹操到,小翠,你去看看究竟怎麼了。”
小翠忙應了,開門,便看到金鈴披頭散髮的衝過來,看到小翠,便拉着她的胳膊,哭訴道:“翠兒姐姐,你看看那個傻子把我給欺負的!”
小翠一臉嫌棄的將她的手從胳膊上拽下來,顧婧琪挑了挑眉,倒是有些意外,起身,來到長廊外,上下打量着金鈴,捂着嘴巴掩着笑,眼底卻是一派陰冷的問道:“你剛剛說什麼?你被那傻子欺負了?”
金鈴點點頭,然後便嘰裡呱啦的把剛剛顧天瑜做的事情統統說了一遍,顧婧琪聽的雙眉緊蹙,一雙眼眸中,寒意更甚。
這時已經到了掌燈十分,顧婧琪的房間也被重新收拾了一番,廚房給她準備的精緻菜餚也一道道的傳了上來。
顧婧琪站在長廊下,望着金鈴那灰頭土臉的模樣,說道:“能做出這種事情來的傻子,還算傻子麼?”又看了一眼哭哭啼啼的金鈴,努力壓制住心中的厭惡和反感,淡淡道:“你放心,你是本小姐的人,怎麼會讓別人欺負?那傻子,我一定要她好看!”
話音剛落,就看到一個粉紅色的身影優哉遊哉的走進了院子,身後還跟着一個小丫頭,可不正是顧天瑜和喜兒麼?
剛剛廚房給顧天瑜送了飯菜,顧天瑜夾了一筷子,便鎖緊了眉頭,這菜是隔夜的,飯是半生不熟的,這是給她這千金吃呀,還是餵豬呀?想及此,顧天瑜心中涼意更甚,想着那位真正的顧天瑜,也許已經慘遭毒手,就再也忍不住,當下便拉着喜兒一路殺進了聽雨齋。
清冷的月光下,顧天瑜一襲粉色長裙,裙襬在風中翻飛,趁得四周花草失色。一頭烏黑的發,此時只是簡單的用一支木簪挽上,慵懶雅緻,那好看的眉眼,若淡墨一般,雖然清淺,卻別有一番朦朧的美感。
顧天瑜從小便生的好看,是以顧婧琪才十分討厭她,只是因爲她一直以來癡癡傻傻,再美,也沒有人注意。而顧婧琪聰慧過人而又驕縱,集萬千寵愛於一身,雖然比不得顧天瑜,卻也是個難得的美人兒,讓人想不注意都難。
而今夜,似乎有些不一樣。
站在那一株花旁的顧天瑜,笑意盈盈的望着長廊下的顧婧琪,目光在她那張瞬間慘白的臉上搜尋了一次又一次,沉默不語。然而,她只是這樣側身站着,便成爲整個聽雨齋最吸引人的存在。
顧婧琪雖然剛剛已經做好了全部思想準備,然而此時看到顧天瑜完好無損的站在那裡,當下也是一陣驚慌,雖然顧天瑜還是那個樣子,然而眉眼似乎淡了許多,讓她覺得,站在花叢中的,不像是個人,更像是一抹遊魂。想到這,顧婧琪就覺得一顆心怦怦直跳,渾身也癱軟無力。多虧了小翠在身後扶着她,不過現在小翠的臉色也不好。
畢竟做了虧心事兒的人,說的再好聽,看到了本來該死了的人站在那裡,心中也不會一點反應都沒有。
“你來做什麼?”顧婧琪被顧天瑜那含笑而又探究的目光看的發毛,回過神來後,勃然大怒,指着顧天瑜便大喝道。
顧天瑜無辜的眨了眨眼睛,故作害怕的躲在喜兒的背後,可憐兮兮的說:“唔,好凶哦,喜兒,我怕怕。”
喜兒無奈,她家大小姐現在的步調,她怎麼也跟不上,不過看剛剛小姐掀桌子的那股子怒火,想必現在也想惡整一下這個顧婧琪吧,雖然不知道老爺會怎麼想,但是這麼多年,顧天瑜受的苦,她看的清清楚楚,小姐想要報仇,她求之不得呢,至於後果會怎樣,像小姐說的,不到最後,誰又能肯定呢?
想及此,喜兒忙摸摸顧天瑜的頭,說道:“大小姐,不怕不怕,這位是您的妹妹。”
顧天瑜張着一雙大眼睛,眼眸中烏光流轉,探究的望着顧婧琪,說道:“妹妹?可是我妹妹不該是人的麼?”
“你!”顧婧琪當下氣的瑟瑟發抖,同時心中疑惑更甚,顧天瑜是真傻?還是在演戲?
“不知好歹的東西,竟然敢辱罵我家小姐!”這時,小翠憤怒的說道。
顧天瑜扶額,她就知道,這每個唯恐謫女不死的庶女身邊,都有一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容嬤嬤。有些同情的望了那小丫頭一眼,顧天瑜一叉腰,有模有樣的學着她的口氣說道:“不知好歹的東西,竟敢辱罵我家小姐!”
小翠氣的直顫,顧婧琪回頭瞪了她一眼,小翠立刻收聲,顧婧琪努力壓抑着怒火,嘴角微翹,冷笑着說:“傻子,你難道只會鸚鵡學舌麼?”
顧天瑜依然趴在喜兒的背上,笑嘻嘻的說:“畜生,你難道只會鸚鵡學舌麼?”
一時間,院子裡丫鬟小廝們都開始交頭接耳,都覺得顧天瑜這大小姐,明顯看着不一樣了,可是這腦袋啊,還是顆傻腦袋,所以衆人眼底依然大多是不屑的,再看他們素來心高氣傲的二小姐,此時正渾身顫抖,一雙手緊緊抓着柱子,眼眸中無數飛刀紛紛飛出,直要將顧天瑜給吞了。
這時,一個丫鬟規規矩矩的上前說道:“二小姐,飯菜都備好了。”
顧婧琪不耐煩的衝那丫鬟吼道:“你是瞎子麼?來了個傻子,我還有什麼心情吃飯?”
丫鬟受了無妄之災,當下嚇得不敢做聲。
顧天瑜卻突然拉了喜兒往前走,一邊走一邊樂呵呵的說:“有吃的?哎呀你早說啊,我要餓死了。”她可是一直等着這顧婧琪吃飯呢,既然顧婧琪不吃,那就讓她自己吃吧。
顧婧琪見顧天瑜興奮的衝上長廊,一揮手,立刻有人上前攔住她,可是不知怎的,只見顧天瑜渾身軟的和貓一樣,衆人只覺得一陣風襲來,再一看,顧天瑜已經繞過了他們,一腳踏上臺階了。
喜兒就沒那麼幸運了,她被擋在許多人之外,此時也是一臉詫異的望着顧天瑜,顧天瑜挑挑眉,丫的,姐姐今早被綁,是因爲姐姐走神呢,你丫真以爲姐連一點防身術都不會?想到這裡,她摸了摸鼻子,衝着此時驚駭的說不出話的顧婧琪笑了笑,說道:“唉唉唉......妹妹好小氣哦,姐姐想吃你幾口東西都不給?”
“臭傻子,我們小姐近身也是你能靠的?”這時候,仗着顧婧琪在身邊,一直想要報仇的金鈴突然上前,擡手便要去抓顧天瑜。誰知,顧天瑜一擡手,她便疼的“啊啊啊”直叫,連連後退幾步,顧天瑜無辜的攤開掌心,說道:“你幹嘛碰我的針啊,我還要讓喜兒幫我縫衣服呢。”說罷,搜尋上下,在自己的腰帶處搜出一個小拇指指甲那麼大的小洞,示意:看到沒,這是我要縫的破洞。
金鈴本還想着出出風頭,她知道顧婧琪其實已經十分不待見自己了,顧婧琪曾唆使她在飯菜裡下毒,毒死顧天瑜,可是她雖不聰明,也知道那樣做的話,自己一定會成爲替罪羔羊,死都沒有地方死,所以她每次都支支吾吾搪塞過去,顧婧琪早已經對她不耐煩,於是便想着這一次是不是可以力挽狂瀾。
正如顧天瑜說的,她是不成氣候的丫頭。剛剛那一會兒功夫,就連顧婧琪都不得不小心提防着顧天瑜,她竟然敢上前,那不是找死麼?還真是個少了傷疤忘了疼的。
果不其然,顧婧琪狠狠斜了她一眼,怒道:“丟人現眼的東西。”
顧天瑜咯咯笑着,目光又投向那個杵在金鈴身邊的小翠,然後十分天真無邪的上前,說道:“你頭上的髮簪好好看啊,可以給我戴戴麼?”
不等小翠說話,她的手已經十分迅捷的將其髮簪拔了下來,然後放在月光下,極仔細的看着,小翠大怒,上前,一把抓住顧天瑜的手,她本想要奪簪子,誰知顧天瑜突然往後一仰,整個人拉着小翠一起摔了下去,而那簪子,也當頭刺了下來。
衆人均是發出一聲驚呼,同時,一個人影在門前站定,若有所思的望着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