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玉簫很想反駁顧天瑜,但是,小魚兒的命在她的手上,現在的公子玉簫可不能保證顧天瑜不會傷害小魚兒,遂他頷首,眼底雖悲慼卻堅定。
顧天瑜卻似還沒有折磨夠他,她轉過臉,淡淡掃了面色失落的他一眼,而後凝眉道:“你不知道主子說完話後,要下跪回答說‘是’的麼?”
燕小六凝眉望着此時的顧天瑜,他知道顧天瑜最討厭這種禮數,而今她卻這樣要求公子玉簫,不用說燕小六也猜出,顧天瑜是刻意要刁難公子玉簫。只是,看顧天瑜的模樣,她心中又何嘗不苦?燕小六有些心疼顧天瑜,卻不知該如何安慰她。
公子玉簫攥着拳頭,努力抑制自己的怒氣,僵直身子單膝下跪道:“是,主子。”
顧天瑜不再理他,而是轉身離開。小六忙將石門推開,讓顧天瑜先走,而後,他望着緩緩起身的公子玉簫,淡淡道:“莫要怪姐姐,怪只怪你惹得她傷心。”說罷,他便也跟着顧天瑜離開了。
石洞內,公子玉簫緊繃的神經終於鬆開,此時的他,滿身狼狽,除了塵土外,還被顧天瑜潑灑了一臉一身的茶水,他大概從來都沒有這麼狼狽過吧?只是,現在回想起來,他總覺得顧天瑜那雙眼眸......帶着太多他讀不懂的悲傷。
緩緩來到桌前坐下,公子玉簫面色依舊有些無精打采,他緩緩摸上自己的脣,那裡,顧天瑜的味道似乎還縈繞着沒有消散。想起那熟悉的味道,公子玉簫眉頭緊蹙,爲何......和她在一起,他總是想起自己與顧天瑜的曾經?雲升......究竟是誰?
公子玉簫揉着太陽穴,卻無法抑制那突突跳的疼痛。他有些心煩意亂的閉眸,眼前卻滿是剛剛她那肌膚半露,風情萬種的模樣。
他兀的睜開眼睛,沉黑的眼底閃過一抹惱怒,擡手,狠狠給了自己一巴掌,他咬牙切齒道:“公子玉簫,你怎麼可以想別的女人?”
......
顧天瑜繞過一座座洞穴,而後來到小魚兒的房間,一路上,燕小六幾次三番都想開口說什麼,只是,見顧天瑜花容慘淡,他哪裡敢打擾她。
現下,到了小魚兒的門口,見顧天瑜要走進去,燕小六終於忍不住道:“姐姐。”
顧天瑜轉過臉,蒼白的面上神色淡淡,望着面色躊躇的燕小六,她蹙眉道:“要說什麼就說吧,我不喜歡別人吞吞吐吐。”
燕小六見顧天瑜臉色蒼白,以爲她是因爲心情不好,卻因着心神不寧而忘記了她此時傷到的腳。這一路,顧天瑜分明可以讓小六給她拿雙鞋子,但她似是在與自己賭氣,要記住這個痛楚,遂一路咬牙悶聲走到了現在。
燕小六咬了咬脣,方猶豫道:“小六不明白......姐姐明明可以讓那個男人想起你的,爲什麼不要他記起你,而要用這種方式......傷害你自己呢?”
顧天瑜望着燕小六那滿是擔憂的幽黑雙眸,脣邊揚起一抹苦笑,她搖搖頭道:“你不懂,有時候人總是矛盾的。興許我只是沒有勇氣承認,在他眼中,心中,留存的只有我的模樣。”
“姐姐,對不起,小六不該說這些的,是小六多嘴,惹姐姐傷心了。”燕小六有些手忙腳亂道,因爲他看到顧天瑜的眼圈又紅了,可是素來笨拙的他,身上竟然連一塊錦帕都沒有帶,害的如今,他都不知道該如何應對即將哭出來的顧天瑜。
顧天瑜搖搖頭,卻是輕易逼退眼底淚水,而後搖搖頭道:“沒事,小六,從今日起你便負責保護小魚兒了,記住了,一定要保證她安然無恙。”
燕小六滿目震驚,不可置信道:“這怎麼可以?姐姐,我不要!”
顧天瑜斂眉,故作慍怒道:“什麼時候連姐姐的話,你都不聽了?”
燕小六咬了咬牙,見顧天瑜面色慍怒,終於還是乖乖妥協道:“好吧,小六知道了。可是小六還是不放心那個人呆在姐姐身邊。”
顧天瑜知道他是真的擔心自己,遂她拍拍他的胳膊,柔聲道:“放心吧,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現如今少衡也去了,兒女私情於我而言,不過浮雲爾爾,只是......現下還不是放他離開的時候,我們還需要他。”
“一個喪家之犬,我們要他何用?”燕小六氣不過,怒氣衝衝道,他擡眸,望着顧天瑜那有幾分難看的臉色,忙住口,低首道:“小六知道了,姐姐,您快進去吧。”
顧天瑜微微頷首,旋即便進了房間。
這隱藏在底下的一個個洞穴,看似簡陋,實則做工精緻,其內各個房間均建造完好,更有獨特的採光方式,無論是月光還是日光,只要他們想,便可照進來。而這個山洞有三個洞口,東接安寧郡王府院落,西接皇宮廢宮院落,難接西涼海口,而其中,有地下海,有窄小的地道,總之,這就是一個神秘的地下宮殿。
顧天瑜摸着黑來到榻前,用火摺子點了桌上油燈,她這纔看清此時正在熟睡中的小魚兒。望着這張安詳嬌俏的面容,顧天瑜心中生出幾分羨慕,自腰間掏出幾根銀針,她分別將其插.入小魚兒的幾個穴道,而後低聲道:“小魚兒,他們都以爲我很討厭你,可是......我們有着同樣的臉,我亦是害得你家破人亡的罪魁禍首,你說,我怎麼會討厭你呢?”
呆呆坐了許久,顧天瑜這纔將銀針收回,她小心翼翼的爲小魚兒理好被子,而後爲她細心理了理髮,柔聲道:“小魚兒,你覺得誰能給你幸福?放心吧,無論你選擇誰,我都會成全你的。”
說罷,她放好銀針,而後端着油燈來到桌前,將油燈熄滅,她方緩緩走出門外。
“姐姐。”燕小六知道從今天起,他便不會天天跟在顧天瑜的身邊,心情難免失落,見顧天瑜出來,也是無精打采的打了個招呼。
顧天瑜輕“嗯”一聲,指了指一旁的房間,囑咐道:“從今日起,那便是你的房間,知道了嗎?”
燕小六委屈的點點頭道:“小六知道了。”
“嗯,那姐姐走了。”顧天瑜臨走之前,再次拍了拍燕小六的肩膀,像是要安慰他,而後她方繞過他,毅然離開。
......
顧天瑜滿懷心事的回到自己所在的房間,卻發現戰北野此時正抱劍,一臉嚴肅的靠在門前,似是在等待顧天瑜的到來。
“郡王爺。”顧天瑜凝眉,上前行禮道。
戰北野那一雙如鷹隼般冰冷的眸子中,帶着幾分心疼,望着此時臉上隱隱約約還掛着淚痕的顧天瑜,他蹙眉道:“你還是沒有穿鞋?”
顧天瑜低下頭,望着此時依舊裹着紗帶的腳,她動了動腳趾頭,渾然不在意道:“已經不疼了——啊。”
話音未落,顧天瑜已經被戰北野再次攔腰抱起,驚訝之下,她再次驚呼出聲。
戰北野冷冷望着她,他蹙眉,帶着幾分醋意,冷聲道:“你身上,有臭味!”
顧天瑜斂眉,有些惱怒的望着戰北野,但此時她腳下的痛楚,已經超乎了她的承受能力,遂她只好乖乖的被戰北野抱着,一聲不吭的任由他跨進她的房間。
戰北野來到房間後便摸黑將顧天瑜放到牀榻上,而後,他將燭火擦亮,拿了燭臺放到榻前高腳几上,他拿起顧天瑜的腳,因爲太用力,顧天瑜悶哼一聲,他忙鬆開手,有幾分懊惱道:“我弄痛你了?”
顧天瑜搖搖頭,見戰北野此時神情緊張,她莫名的有些尷尬,卻沒有抽回自己的腳,而是任由戰北野將那紗帶一寸寸的解下來。
“還有紗布麼?”戰北野蹙眉道,此時他正仔細檢查顧天瑜的傷口,未等顧天瑜回答,他便十分無奈的搖搖頭道:“你先再這裡等一下,我讓安樂準備熱水。”說罷,也不待顧天瑜說話,便徑直轉身離開了。
顧天瑜望着背影挺拔的戰北野,忍不住脣角帶笑,上天待她還算不薄,她的身邊總是有關心她的人,然而......沒有一個人是她的良人。她心裡清楚,自己不會愛上戰北野,何況,戰北野已經有妻室,麝月和戰北淵母子,縱是鐵石心腸之人,誰也不願意再傷害她們。
不一會兒,戰北野端來一盆熱水,卻看到顧天瑜已經着手開始爲自己清理傷口。他忙上前,這纔看到顧天瑜身邊放着四五個包袱,那是顧天瑜放在房間的包袱,今夜行動前,燕小六將這幾個包袱也帶了過來。這幾個包袱裡面,裝了顧天瑜的許多寶貝,反而屬於她的衣服並不多。
“我來吧。”戰北野見顧天瑜笨拙的抱着自己的腳,一點點在上面塗抹藥膏,不禁蹙起眉來,接過她手中的藥膏,他面色肅穆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不清理傷口的話,傷口很容易感染的,怎的這般怠慢自己的身體?”
顧天瑜搖搖頭,漫不經心道:“沒有關係的,我是打不死的蟑螂,一點傷口算得了什麼?”
戰北野沒有說話,只是拿出錦帕,學着晚上麝月的動作,將錦帕打溼後,小心翼翼的幫顧天瑜擦乾淨傷口。
顧天瑜遂感到火辣辣的痛,但依然不敢有所動作,卻不知她的玉足,早就因爲痛楚而緊張的繃直了。
戰北野擡眸,望着此時秀眉輕蹙,額上分明因爲痛楚而沁出細汗,卻猶自咬牙強撐着的顧天瑜,他有些不滿的加大了手上的力度。
顧天瑜瞪大眼睛,呼痛出聲,她氣急敗壞的吼道:“戰北野,你是要怎樣?”說完才發現,她一怒之下,又暴露了自己。
戰北野聽到她直呼自己的名字,劍眉有些不滿的蹙起,卻在看到她那氣鼓鼓如小包子一般的表情時,眉頭慢慢舒展開來,而後,他柔聲道:“這樣纔對。”
顧天瑜斂眉,一雙水波瀲灩的丹鳳眸中滿是錯愕,戰北野見她眉頭依舊緊蹙,忍不住伸出食指,緩緩伸到她的眉心中間,沉聲道:“莫要皺眉。”
他說完,不再看顧天瑜,而是低頭繼續幫她處理傷口,良久,他方補充道:“如果痛了,就該喊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