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顧天瑜所說,納蘭雄現在唯一想要的,就是一條命。
鐸鐸族的全軍覆沒,說來不過是一個女子自私的背叛,因爲“識時務”,納蘭玉珠背叛了整個鐸鐸族,和自己最初的主人,幫助沈墨濃騙得鐸鐸族的相助,而後......將鐸鐸族抹殺於歷史之中。
不得不說,這個心狠手辣的女子,真的很聰明。她知道沈墨濃單單望着與顧天瑜相似,不,可以說是一模一樣的面容,便下不了狠手。正如她所想那般,沈墨濃親眼看着顧天瑜被他逼死,他又談何理智?殺了李婉兒後,他便遵守承諾,將納蘭玉珠納入後宮,日日對着那張面容,思念已故的顧天瑜。
只是,納蘭雄的逃離,是所有人始料未及的,自然也包括納蘭玉珠。而納蘭雄此時活着的唯一目標,便是殺了納蘭玉珠,爲全族人報仇。
雖說他當初想取代公子玉簫,成爲天下霸主,他想過也許會失敗,不曾想卻不是敗給公子玉簫,更沒想到會搭上整族人的性命。
當然,顧天瑜不可能將這些如實告訴戰北野,因爲聰慧如他,若顧天瑜真說了,他定能順藤摸瓜,尋出納蘭雄以及顧天瑜的真正身份。遂,她另外編了一個故事,聲稱自己與納蘭雄的父母遭仇人殺害,而那仇人,似乎與張公公身後的組織有些聯繫。
戰北野自然不會相信顧天瑜的話,但他更生氣的是,顧天瑜坦然用一雙“我是在騙你”的眸子直視着他,讓他連不相信都有些猶豫。
“本王不管他究竟是誰,只是要提醒你一句,既然他出現在安寧郡王府,那麼從今日起,他若再耍什麼花招,別怪本王不給你面子。”戰北野冷聲道,他面前茶盅內的茶已經涼透,好比他那有些失望的心。
顧天瑜輕輕擺擺手道:“放心吧,他絕對不會再打你的主意了,恩恩,就這樣,你可以去陪你的兒子睡覺了,今晚的事情真是抱歉了。”說罷,顧天瑜便起身離開,留下面色越發難看的戰北野獨自發呆。
獨自行走在長廊上,任憑冷風逼迫自己蜷縮起來。顧天瑜微微收緊衣服,烏髮在胸前散開,如勺勺開放的曼珠沙華。關於納朵之前的事情,她已經知道些許,只是沒想到的是,鐸鐸族那幾位居心叵測的王叔們,竟然自納朵小時候,便開始了這一場策劃。
而救走納蘭雄的人,乃是鐸鐸族一個神出鬼沒的組織,這個組織名爲“隱時”,是一個十分有名的偷盜組織,隱時首領本就不贊同鐸鐸族下山,刺殺公子玉簫並篡奪皇位的事情。他們當初斬釘截鐵的拒絕了納蘭雄的幫助請求,而後不知隱匿於何地。
誰知,他們竟在納蘭雄準備被處死的時候,憑空出現,甚至在王宮內挖了一個地下通道,將納蘭雄神不知鬼不覺的救出。
顧天瑜猜測,那隱時,興許就是多年後的神偷門,不過她只是猜測,並不確定。而且納蘭雄稱他們救出他後,便又消失不見,並未有想幫助他的意思,遂,顧天瑜想找到他們,估計還得花上一番心思。
不過,在聽完納蘭雄所說之後,顧天瑜便已經想好了對策。
然而,讓她在意的是,納蘭雄告知她一個消息......那便是朝廷得知西涼王病入膏肓,遂派人出使西涼,待皇上慰問西涼王。然,明爲慰問,實則監督,這一點太過明顯。
西涼前段時間,在沈墨濃髮動兵變之時,曾發生過動亂,那時候,西涼王應該還未與沈墨濃合作,且他是真的存有脫離朝廷,獨佔西涼江山的念頭。雖說後來西涼王臣服於沈墨濃,且沈墨濃登帝后,對西涼獎賞厚澤,然,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沈墨濃不可能對西涼百分之百的放心。
想要完全控制西涼,控制住新一任西涼王便是最好的手段。遂,朝廷這次定是抱了干涉西涼王繼承之事前來。如果顧天瑜沒有猜錯的話,戰北無極在外名聲極差,不務正業且愛尋花問柳,最是驕奢淫逸,定會是朝廷最中意的人選,加之他本就是世子,朝廷此次前來,定是確保他的繼承之路平坦無阻的。
顧天瑜喟嘆一聲,望着皎皎月光,淡淡道:“表哥,沒想到有一日,我們也終將博弈一番,只是不知此次,我們孰勝孰負呢?”
她不知道,此時屋頂上,一人正安靜躺在那裡,聽着她的喟嘆時,他的劍眉幾不可察的蹙了蹙,不知道,這個女人究竟隱藏了多少秘密?
顧天瑜回到別院,發現別院內空無一人,她有幾分狐疑的快步來到燕小六的房間,結果打開門,卻看到桌椅混亂倒地一片,油燈滾落,正可憐兮兮的喘息着幾縷青煙,而牀帳上有好幾處劍割的痕跡,顧天瑜扶着額頭,鬱結的想,這兩個傢伙定是打起來了。
“姐姐!”燕小六與納蘭雄一同奔來,顧天瑜轉眸,狐疑的望着此時好像什麼都沒發生的二人,挑眉道:“你們怎麼回事?我只是不在一會兒,怎的就打起來了?不把我的話放在眼中,嗯哼?”
燕小六和納蘭雄相視一眼,旋即面色凝重的搖頭,燕小六解釋道:“姐姐,小六哪敢不遵從您的指示?只是打鬥的並非我二人,而是我大哥和一個黑衣人。”
又有黑衣人?
“什麼意思?一行來了?”顧天瑜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斂眉問道。
燕小六頷首道:“大哥剛好來給您送信,誰知卻看到有人在我的房間搜東西,當時我們所有人都把注意力放在了你和大雄的身上,若不是大哥,恐怕此人會悄無聲息的離開。”
顧天瑜沉吟不語,思量一番,她淡淡道:“你們剛剛就是去追那黑衣人的?”
燕小六二人頷首,旋即有些沮喪的聳了聳肩,納蘭雄凝眉道:“這個人很厲害,我們三人都未能追上她的速度,且......她身形嬌小,沒有看錯的話,應該是個女人,而且,還是個上了年紀的女人。”
“哦?”顧天瑜挑眉,這就奇怪了,什麼樣的女人,會有如此絕世武功?這個女人是趁亂入內還是和納蘭雄一樣,早就隱藏在郡王府?難不成是潛伏在郡王府多年的丫鬟?亦或是......戰北野派來的人?
可是,她爲何不搜自己的房間,卻要搜小六的房間呢?顧天瑜百思不得其解,遂她決定明日探一探戰北野的口風,順便看一看,戰北野與她合謀,究竟有着怎樣的目的。她不會再懷疑戰北野和戰北無極的兄弟情,但她也沒心軟到會接受戰北野的說辭。
戰北野定還隱藏着什麼驚人的秘密,否則,又怎會容忍她堂堂正正的欺騙呢?
想及此,顧天瑜淡淡道:“這事有人看到沒?”
燕小六搖搖頭:“沒有,那些丫鬟小廝都被迷暈了。估計就算他們醒來,也會以爲是大雄做的,絕不敢聲張。”
一旁“大雄”瞬間黑臉,這個燕小六,大雄大雄的......真的是越叫越順口了。
顧天瑜微微頷首,轉身,望着雜亂不堪的房間,囑咐道:“今晚將這裡收拾一下,莫要打草驚蛇。信呢?”
燕小六將信從懷中掏出,遞到顧天瑜的手上,“大哥也是這麼說,他說這幾日會暗地搜索這個人的,要姐姐莫要擔心。”
“他回去了麼?”顧天瑜頭也不擡,拆開信封,一邊讀一邊問道。
“嗯,他說福伯還交代了其他的事給他做,遂不等姐姐回來了,要我跟姐姐代他賠罪。”燕小六滿臉認真道。
納蘭雄安靜的聽着,他不知道顧天瑜怎會有這樣一批死士,事實上,顧天瑜那囂張的一句“我全部告訴你”,其實只告訴了他一個荒誕不羈的事情,那便是“雲升就是納朵,卻也不是納朵”的事情,至於其他的,她根本一點都沒有透露。
顧天瑜讀完信,眼底閃動一抹激動的光芒,沒想到,那宋氏竟然也是西涼人。難怪,西涼女子多妖嬈,宋氏既然是名揚天下的舞姬,出自這裡也正常。鬱藍明不知是不是也是舞姬出身呢?
腦子裡亂成一片的顧天瑜,此時只想好好整理自己的思緒。遂她又交代了幾句,便讓二人該幹嘛幹嘛,自己則回房間去了。
顧天瑜回到房間後,便開始提筆寫信,她早就想讓歐陽少衡研究一下福伯曾提起過的這種毒藥,只是苦於沒有機會,而今,張公公的身份撲朔迷離,縱然這個猜測的可能性很小,然顧天瑜依舊不願意放棄。
寫完信後,她將信口封好,放在枕下,而後才躺下,蓋着被衾,她卻了無睡意,回想着這短短一天的經歷,她恨不能在腦海中完全的複製一遍,生怕自己因爲疏漏而遺忘了什麼。最後,她想破腦子卻一無所獲,最後只好無奈合衣睡去。
這一夜,她做了一個夢,夢中,有誰悄無聲息站在她的牀榻前,爲她擦去因噩夢纏繞而沾染的汗水,有人輕輕拍打她的後背,直到她安然入睡。雖知道那是夢,但顧天瑜心中沒來由的覺得感動,只可惜,無論她怎麼努力,都看不清那人的樣子。
唯有,迷迷糊糊中呼喚着“玉簫”二字。
翌日清晨,顧天瑜神清氣爽的起牀,想起昨夜那個夢,她忍不住四處張望,卻沒有看到一個人影。
忍不住搖頭淺笑,罷了,玉簫怎麼可能會出現在這種地方呢?定是她太想念他了,以至於連睡夢中,都想要與他十指相纏。想及此,顧天瑜將手探出帷幔,感受窗外陽光的溫度,她伸了個懶腰,今日又是一個大好晴天。
她翻開枕頭,看到信完好無損的躺在那裡,莞爾一笑,旋即便拂開帷幔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