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玉華殿,滿滿都是李淑華憤怒的辱罵聲,和所有下人們的哭聲。
李浩然反應過來後,望着李淑華悽慘的模樣,終於不再猶疑,飛身而下,凌空一腳,便將李淑華身邊幾個侍衛都踢開。他本以爲沈墨濃會上前阻攔,誰知沈墨濃依然安靜的站在那裡,只是看着他的目光,越發冷淡疏離。
他心知不妥,然當李淑華得了救命稻草一般挽着他的胳膊時,李浩然再沒有時間考慮。他轉過臉,望着李淑華一張梨花帶雨的嬌俏面容,忍不住輕輕將她把淚擦乾,柔聲道:“放心,哥哥在。”
說罷,他擡眸,目光淡定而坦然,擲地有聲道:“皇上,那茶葉是小臣送的,縱是謀害虞貴妃,也是小人所做,還望皇上明察。”說罷,便在衆人驚愕的目光中,鬆開李淑華的手,毅然決然單膝下跪,“小臣認罪,請皇上懲處!”
殿中一陣唏噓聲,聞聲趕來的顧婧琪和姜月華此時正站在不遠處,聽到這話後,相視一眼,眼眸中均帶着幾分震驚。而顧天瑜轉過臉,淡若風輕的衝兩人笑笑,一如往日在人前那般溫和有禮,然而這笑,卻讓兩人瞬間脊背發寒。
公子玉簫眼神一掃,所有人立時噤聲,他點點頭,挑眉,帶着幾分訝然道:“既如此,朕倒想問一問,李將軍爲何要謀害虞貴妃,難道你不知道你的命是虞貴妃所救?”
李浩然是直性子,素來不會說謊,剛剛這一句,已經是他的極限。此時他沉着一張臉跪在那裡,周身陽光烈烈,一身紅衣豔豔。李淑華望着他,眼眸含淚,搖搖頭,顫聲道:“哥哥......”
“你莫要說話!”李浩然冷喝一聲,李淑華立時嚇得止了聲。自小到大,李浩然醫治對她溫言軟語,何曾有過一分動怒,而今,他這模樣,她怎能不懼怕?只是,她知道,此時的他是怕她開口承認。她的哥哥......是打定主意要幫自己背黑鍋了。
“怎麼不說話?”公子玉簫似是沒有看到兩人這般狀態,依然輕言慢語道。
李浩然的一張臉憋得通紅,下一刻,他咬牙,似是豁出去一般,“回皇上的話,小臣聽說虞貴妃天姿國色,又是我的救命恩人,遂......起了歹心......”
顧天瑜冷喝一聲:“放你孃的狗屁!”
她這一句粗口,當下讓所有人都愣在了那裡。李浩然不知道,顧天瑜最忌諱的便是有人說覬覦她,那和侮辱她有什麼區別?而李浩然也因爲這一句怒罵,登時亂了神。他不可置信的望着闊步向自己走來,看起來儀態端莊的顧天瑜,腦海中因巨大的反差似是打了結般。
公子玉簫也是一愣,隨即“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一雙好看的鳳眸中水波流轉間,華彩灩灩。
顧天瑜已經來到了李浩然面前,她居高臨下的望着李浩然,突然躬下身子,一張俏臉就在他的眼前,那雙本就好看的杏眸中此時滿是不屑,“李大人,這麼近距離的看,您都沒有‘心神搖曳’,怎麼沒見過時,對我如此嚮往?”
李浩然俊臉通紅,一時間不知該如何作答。李淑華拉着哥哥的袖子,此時也不敢再大聲說話。
顧天瑜直起身子,後退幾步,公子玉簫此時已經上前,懶懶的擁她入懷。顧天瑜回頭嗔了他一眼,旋即將他的手甩開,望着李浩然咄咄逼人道:“本宮問你,你可知這繞指柔有何特點?”
李浩然訥訥說不出口。他只知道繞指柔是一種春藥,卻不知它與衆不同的特性。
“本宮再問你,給我下了繞指柔之後,你想如何見到本宮?翻牆?爬樹?還是正大光明的從皇上那兒取得通行證,正大光明的來找本宮?”說至此,她冷然一笑,譏諷道,“你當我是誰?窯子裡誰給錢就能看的姑娘麼?”
“噗~”衆人忍不住噴笑出來。
公子玉簫揉了揉額頭,頗爲無奈道:“那朕豈不是全天下最大的***?深宮裡養着這麼位絕妙的花魁,引來無數蜂蝶?”
顧天瑜白了他一眼,小聲道:“可不是麼?你就是那***,看看你周圍這一羣環肥燕瘦的姑娘,小心‘鐵杵磨成針’。”
“......”公子玉簫琢磨着那句‘鐵杵磨成針’怎麼好端端就出來的,一時間,顧天瑜被他的模樣逗笑,不過當她的目光掃過一邊的歐陽少衡和沈墨濃時,她的笑容僵硬了幾分,轉身,繼續說道:“綜上所言,你是在說謊。”
李浩然斂眉,依然執拗道:“娘娘聰慧過人,是小臣當時沒有考慮周到。”
顧天瑜眉眼一挑,冷冷道:“這麼說,你是一定要說這事是自己做的?”
“沒錯!此事爲小臣一人所爲,還望皇上降罪於臣!”
李淑華見哥哥如此堅定,心中淒涼,撲到他的身前,聲嘶力竭道:“不!你們不能治我兄長的罪,他......他可是鎮國大將軍!若此事被飛虎軍知道,皇上可是要遭大麻煩的!”
李浩然無奈苦笑,淡淡道:“淑華,休要胡說。”
李淑華似瘋了一般說道:“我沒有胡說!全天下都知道,飛虎軍只聽大將軍一人之話,哥哥,你爲何要這般做小伏低?這件事情的確是我做的,我承認,你也不必爲妹妹犯這欺君之罪!大不了......”
“你給我住口!”李浩然滿目盛怒,再次怒吼道。
李淑華身子一抖,顫抖着雙脣不敢再說話,然瞪着顧天瑜的一雙眸子依然滿是陰冷憤怒,花容月貌的一張臉上也帶着幾分囂張,好像她剛剛說的話已經足夠震懾所有人。
所有人在這一刻,都用同情的目光望着李淑華,因爲他們知道,此話一出,莫說是她,縱是李家上下,也難以保全。
顧天瑜滿意的望着李淑華,入宮這麼久以來,她第一次發現這個女人愚蠢的可愛。轉過臉,衝公子玉簫邀功般一笑,公子玉簫上前,輕輕摸了摸她的頭,柔聲道:“真有你的。”
話音剛落,他轉過臉來,所有的溫柔一瞬間化爲冷漠陰冷,居高臨下的望着李浩然,“李浩然,你妹妹所說,是不是也是你心中所想?”
李浩然忙匍匐在地,沉聲道:“小臣不敢。”
“不敢?呵呵,當着衆多人的面,你爲妹妹頂下罪禍,難道真的只因愛妹心切?”公子玉簫周身氣勢一凜,本就不怒自威的他,此時看起來更生出幾分威嚴。
李浩然臉色鐵青,不知道該作何解釋。
公子玉簫點點頭,當他是默認,“你當真以爲仗着飛虎軍,朕便不敢動你?前幾日你才忠心耿耿在殿前發誓,一生將忠於朕,而今,不過幾天,你便如此囂張,當真不把朕放在眼中麼?”
如果說一開始,李浩然還想解釋的話,那麼現在,他已經只有摸摸承認的份了。因爲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公子玉簫這是要......將他斬草除根了。
殿內一片寂靜。李淑華也被公子玉簫的話當頭棒喝,完全呆傻。沒錯,她最後是想說“倒不如反了”,可是現在,他們或許連離開都不可能,還說什麼反了的話?
“小臣......無話可說。”似是經過了漫長的掙扎,李浩然終是頹然跪在那裡,周身氣勢如被寒冰覆蓋一般,一分不見。他垂眸,說出這句話時,聲音幾近哽咽。
李淑華似是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氣,頹敗坐於地上,痛苦的嘶吼起來,周身黑髮散落一地,一張蒼白的臉上滿是痛苦,她抱着李浩然的胳膊,“不,哥哥,不......”
“不什麼?”顧天瑜嘲笑道,“李淑華,你知不知道,這世界上,有些錯誤是不能犯的。因爲......你根本連改正的機會都沒有。”
李淑華仰起臉,憤怒而驚恐的望着顧天瑜,顧天瑜卻沒看她,而是巧笑而意味深長的望着遠處嫋嫋娜娜的兩個人。顧婧琪和姜月華被那清淺而又含笑的眸子一盯,立時覺得周身發寒,特別是顧婧琪,她望着跪在地上的李淑華,知道如果再不行動,那麼總有一天,跪在那裡的便是她。
“來人,將淑妃拖下去!”公子玉簫再次命令道,而這一次,李浩然沒有動手。他跪在那裡,終於明白爲何沈墨濃剛剛沒有動手,因爲,這一切都是他們設計好的。
李淑華被毫不留情的拖走,而李浩然自始至終巋然不動,等待公子玉簫的宣判。
果不其然,公子玉簫上前一步,語氣淡淡道:“衆侍衛聽令!”
“末將在。”
“鎮國大將軍李浩然,蔑視國法,擅自離守,包庇罪犯,欺君罔上,今日起,革職抄家,打入天牢,聽候發落!”公子玉簫語氣冷硬,所有人微微發愣,隨即才走向李浩然。
這時候,顧婧琪和姜月華姍姍而來,一左一右圍住公子玉簫,臉上滿是憂色。沈墨濃無聲上前,輕巧利落的點了李浩然的穴道。
顧天瑜無聲退後幾步,想看看這兩個女人又想做什麼。
顧婧琪先一步開口道:“皇上息怒啊。李將軍爲人剛正不阿,又是飛虎軍的統帥,若皇上這樣輕易罰他,那飛虎軍必有怨言......”
姜月華也點點頭,斂眉道:“皇上......三思而後行。”
公子玉簫有些不耐的望着這兩個女子,偏偏不能生氣,將求助的目光投向顧天瑜,顧天瑜努了努嘴,隨即譏誚道:“皇后娘娘,琪美人,你們兩個的意思,是說皇上不該懲處李將軍?”
姜月華正色道:“本宮不是這個意思,只是此事......疑點頗多......”
“疑點?呵......什麼疑點?”顧天瑜最受不了她那一本正經的嘴臉,特別是在得知她與歐陽少衡的事情後,“皇后娘娘是覺得,我顧天瑜已經***到需要給自己下藥,勾引男人的地步了?”
姜月華憤怒的瞪着她,許久以來的矜持終是被激怒,然而,此時公子玉簫已然動怒,她不敢再說什麼,只是聲音低低道:“臣妾,只是怕皇上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