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西涼行宮連夜掛上白色帷幔,同時,所有王子大臣,美人姬妾,太監丫鬟等均跪在西涼王寢殿外,慟哭聲不絕於耳,直傳入行宮外。
本就不平靜的西涼,一夜之間更似炸開了鍋,雖說許多人都知道西涼王這一病是凶多吉少,然而因爲顧天瑜的橫空出世,大家以爲,西涼王有救了。誰知神醫一夜之間變花魁,花魁一夜之間又變成亂成賊子,竟與那安寧郡王雙雙出逃,令人不由懷疑他們的關係。
只是,無論百姓對這王室八卦有多好奇,給他們十個膽子,他們也不敢多說一句。一夜之間,整個西涼被白色帷幔纏繞,大街小巷無一處不透着傷感的氣氛。
而翌日清晨,顧天瑜睜開眼,剛剛翻身,她便被房間內那坐在桌前,優哉遊哉品茶的戰北野嚇得七魂丟了六魄。
連忙裹好被衾,顧天瑜有幾分不滿的挑眉道:“郡王爺,您知不知道什麼叫男女之別?我雲升好歹也是未出閣的姑娘,若讓別人知道,你大早上的從我這屋裡出來,搞不好還以爲我們處了一夜呢。”
說話間,她裹着被子起身,本以爲牀榻下依舊空空蕩蕩,誰知,那裡早有一雙大紅繡花淡紫長靴靜候着。顧天瑜微微一愣,旋即擡眸,有些狐疑道:“你該不會是......專程爲我送靴子的吧?”
戰北野微微挑眉,眼底閃過一抹不屑,分明依舊是冷的徹底,然因那臉上爬上的微妙紅暈,竟生出幾分嗔怪的味道來。他見顧天瑜一臉篤定的望着他,有些尷尬的別過臉,一邊用茶蓋撥弄着茶水,一邊冷硬道:“你想太多了,本王來,是想跟你說件事情。”
顧天瑜此時蹬了那靴子,裹着厚厚的棉被,一蹦一跳,異常笨拙的挪移了幾步,拿起被自己丟在地上的兩隻包袱,從其中一隻裡面找出一套衣裙,而後她轉身道:“我要換衣服,郡王爺有事的話,是不是應該......”
戰北野面色通紅,他放下茶盅,起身轉身,僵直着身子向外走去,顧天瑜放心的將棉被放下,而後褪去紗裙,急忙將衣服一件件套好。
“對了。”戰北野走到門口,突然轉過臉來。於是,映入他眼簾的,是一片雪白的後背,顧天瑜聽到聲音,慌忙將衣服拉上,轉過臉,她怒目圓瞪,氣哼哼的說:“你搞毛啊?”
戰北野的臉更加紅了,他慌忙轉過身,眼前卻只有那一片如玉般白皙的背,那柳條小腰和如玉藕般纖細嫩滑的臂,更有顧天瑜側過身時,那半露的飽滿的渾圓。他努力不讓自己胡思亂想,可是,顧天瑜剛剛那千嬌百媚的模樣,總是出現在他的眼前,惹得他的心跳,一拍比一拍更急促。
“要說什麼?”顧天瑜沒有聽到開門聲,不由又回眸問道,見戰北野僵直了身子站在門前,她真想撲過去將他狠狠揍一頓,但也只是想一想,她還不想自己的小命不保。
戰北野這纔想起剛剛要說的話,但他此時哪裡還有心思說這些?遂他囁嚅道:“沒什麼,本王待會兒再進來。”說罷便開門,急急走出了房門。
顧天瑜斂眉,一雙因昨夜哭泣而紅腫的雙眸,此時略微有些乾澀。她眯了眯眼睛,而後開始慢條斯理的穿衣裳,似是存心要讓戰北野多等一會兒。
此時站在門口的戰北野,正十分懊惱的扶着額頭,面沉如水的在顧天瑜的門口踱步。安樂遠遠的看着,有些不明白,又不敢多問。直到戰北野擡眸,望了他一眼,他方快步走上前,恭謹道:“王爺。”
“今rini尋一個屏風,放到雲升姑娘房間內知道了麼?”戰北野認真吩咐道。
安樂:“......”雖然他一直面無表情,然此時依舊忍不住嘴角抽了抽。因爲他實在沒想到,剛剛表情如臨大敵的戰北野,竟然是爲這件事愁苦。
“知道了。”安樂雖心中詫異,但依舊恭敬道。
“嗯,讓那些丫鬟過來,伺候姑娘洗漱。”戰北野又補充一句。
安樂的眉頭跳了跳,下一刻,他依舊面無表情道:“是,王爺。”
安樂離開後不一會兒,便有四五個丫鬟端着一堆洗漱用的東西姍姍而來,此時顧天瑜也已經穿戴完畢,聽聞有人叩門,以爲是戰北野,遂懶懶道:“進來吧,王爺。”
門被推開,旋即幾個丫鬟魚貫而入,顧天瑜凝眉仔細一看,才發現這些人,正是她在安寧郡王府的別院內的那些丫鬟。沒想到,她們竟然也來了。看來,戰北野在知道娜拉王后的存在後,便以最快的時間佈置好了一切。
此時,幾個丫鬟望着顧天瑜的目光越發恭謹,許是因爲戰北野對她太上心,加之他今日一早便過來了,遂,他們私下都以爲,顧天瑜與戰北野之間,已經定了下來,她成爲戰北野的王妃,已是遲早的事情。
顧天瑜自然知道這些丫鬟在想什麼,她斂眉思忖片刻,而後指了指最後那兩個丫鬟,吩咐道:“你們兩個,今日起便服侍我隔壁房間的那位就好。”
兩個小丫頭面面相覷,根本不知道顧天瑜說的是什麼,顧天瑜只是有些不耐的揮揮手,讓她們自己去看,自己則接過水,溼帕等,開始洗漱起來。無論過了多久,她就是不習慣被人侍候,只有在心情差到懶得動時,她纔會“任”人擺佈。
兩個小丫鬟恭謹退出房屋,然後在戰北野那錯愕的目光中,重新打了水拿了物什,而後來到公子玉簫的房門口,小心翼翼的叩響了門。
戰北野的眉頭蹙的更緊,他本想都丫鬟們退出去之後再進去找顧天瑜,現下,因着窩了一肚子的火,而直接走進房間內。
此時,顧天瑜剛剛洗漱好,見戰北野進來,她的神色淡淡,只是雲淡風輕道:“都下去吧。”
衆丫鬟魚貫而出,最後的那個小丫鬟,還十分“貼心”的將房門給關上。
顧天瑜方緩緩擡眸,望着面色陰沉的戰北野,有幾分好奇的揚揚眉道:“怎麼了?出去一趟臉就黑成這副模樣?”
戰北野本想質問顧天瑜爲何還要對公子玉簫這般好,只是一進門,便被她那幹練的打扮生生吸引住了。
但見顧天瑜今日着了一身緊身漆黑戎裝,肩膀處高高鼓起,衣袖上兩層堆砌,褶皺出描邊暗紅,袖口處內至手腕,外卻呈三角狀直達中指,亦是暗紅描邊,纖細的五指半露,指上那獨特的漆黑色變蔻丹,與這時代的審美截然相反,卻偏偏十分好看。
戰北野一雙眸子在那手指上逗留一分,而後緩緩向下,但見那盈盈一握的柳腰,此時正被一條暗紅描金腰帶緊緊束着,腰帶上繡着金色彩雲圖樣,低調中透着華貴。腰帶下,過膝長裙自左向右垂落,露出一邊的暗紅長褲,卻並不突兀,這一身配上那漆黑長靴,少了幾分嫵媚動人,動了幾分幹練英氣。
戰北野聽到顧天瑜的話,這才緩緩擡眸,目光自她的腳尖,落到她的臉上,昨日的精緻妝容已經卸去,今日她略施粉黛,唯有那長長的眼線,如一片清澈的溪流中突然衝入的一尾鯉魚,突兀,卻又令人着迷,而那高高挽起的髮髻,只用一根檀木髮簪束着,同樣的乾淨清爽,令人眼前一亮。
戰北野沉默半響,冷聲道:“你還是適合遮住面紗。”不爲別的,只爲她這足以令人亂了方寸的美豔,他不願意讓別的男人看見一分。
顧天瑜揚眉淺笑,淡淡道:“已經不需要了。”
戰北野有些不明白的望着她,她來到桌前,示意戰北野落座,而後一邊爲其斟茶,一邊悠悠道:“你應該找人查過我的底細。”
她的語氣依舊平緩,若沒有曲折的溪流,一路平緩流淌,聽在戰北野的耳中,卻似驚濤拍浪。
戰北野緊繃着面容,劍眉下,那雙星目中流光閃爍,卻掩不住眼底的一抹慌亂。自沈墨濃出現,他便知道,是自己派人去查顧天瑜的身份,才透露了她的身份,從而引起這後面一系列的意外。
只是,從來做事坦蕩的戰北野,這一次選擇隱瞞顧天瑜。不是因爲不願承認錯誤,而是因爲,他開始在乎一個人,便開始害怕被討厭。
顧天瑜本就對他說不是多信任,若不是因爲昨夜發生的事情,她恐怕還不相信,他願意爲她捨棄所有,願意沒有任何隱瞞。
顧天瑜將一杯茶遞到戰北野面前,見他僵硬着面容,她不由秀眉輕蹙,旋即語氣淡淡道:“你無需多想,走到這一步,說起來也是利大於弊。何況......沈墨濃若想要查,誰也瞞不了他。”
戰北野凝眉望着顧天瑜,見她面上的確無多少怪罪,他總算鬆了一口氣,興許是因爲心虛,連着剛剛想要質問她的話,他都給嚥了回去。
“現下我們該怎麼辦?”戰北野沉默片刻,緩緩端起茶盅,沉聲道。
顧天瑜思忖一番,搖搖頭道:“我暫且還沒什麼好法子。總之,先按兵不動吧,我還有一件事情要完成,而且,沈墨濃過幾日應該就離開了,畢竟......他若逗留太久,難免遭人猜忌,畢竟,從別人手中偷來的天下,並不是那麼容易就坐的安穩的。”
戰北野微微頷首,方纔想起要告訴顧天瑜的事,他的眉頭不由蹙的更緊,一雙眸子中也染上幾分苦澀。
顧天瑜擡首,見戰北野面色凝重,疑惑道:“究竟出了什麼事?”
戰北野緩緩飲了一口茶道:“無極他......準備繼承王位。”
顧天瑜聞之也是眉頭一蹙,她知道,戰北無極的性子根本不適合做西涼王,何況,現如今這形式,他若做了西涼王,某種意義上便是與她們爲敵。
難道......她揉了揉額角,難道戰北無極與戰北野,真的要從此爲敵了麼?
“無極他......是自願的,還是沈墨濃強迫的?”顧天瑜囁嚅半天,最後還是乾巴巴的問道。
戰北野聞之,只是無奈苦笑,“宮裡的消息,無極他......沒有一分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