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天瑜回眸一笑,示意公子玉簫無需擔心。有的人的人生裡,從來沒有糊塗二字,因爲一步錯,必將步步錯。
顧天瑜不會拿自己的感情,賭公子玉簫的天下。
莫離在一人的攙扶下走進來,饒是顧天瑜已經想過對策,但在見到她的那一刻,還是驚訝到難以言說。
此時的莫離,臉上帶着病態的紅,看起來四肢癱軟,渾身無力,原本清澈靈動的一雙眸子,此時迷迷濛濛,似被烏雲籠住的月。她站在那裡,望向顧天瑜時,竟撲了上來,“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顧天瑜從未見過這樣脆弱的莫離,她忙繞過案几,上前一步,攙扶住莫離,結果所及之處一片滾燙。
“娘娘,我錯了......我錯了......”
顧天瑜斂眉道:“你怎麼了?”她此時心中一團亂麻,縱是猜到了這苦肉計,也沒想到莫離會是這副模樣。而其實莫離也不知道自己爲何,一見到顧天瑜就覺得滿腹委屈無處埋葬,只想暢快淋漓的大哭一場。
公子玉簫上前一步,將莫離攔腰抱起,見得顧天瑜如此慌張,他知道她是真的很着急,遂忙安慰道:“放心吧,不會有事的。於忠,快傳軍醫過來!”
莫離睜着眼睛望着他,這不是她第一次見到公子玉簫,但是,第一次近距離的看他,他身上的溫暖寬厚,與姜弄月完全不同,望着顧天瑜的目光裡,滿滿都是寵溺和擔憂。他三步並作兩步來到牀榻前,將她輕巧的放在牀榻上,自始至終,並未多看她一眼。
顧天瑜來到榻前,接過她的手腕給她把脈,一顆懸着的心也立時放了下來,她柔聲道:“莫離,好孩子,你只是發高燒,沒事的......”
莫離點點頭,望着顧天瑜,淚水依然簌簌落下,顧天瑜知道她與姜弄月之間定發生了什麼,只是現下也不好多問。
軍醫一會兒便過來了,給莫離診過脈後,也確定除了高燒其他無礙後,給她開了藥,讓人煎了,只待好了之後讓她服下。她似乎十分疲憊,早在軍醫到來之前,便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苦澀的藥味傳遍整個帳篷,而莫離也從混沌中醒來。映入眼簾的,依然是顧天瑜那關切的面容,“莫離,起來把藥喝了吧。”
莫離點點頭,想起身卻無力,這時公子玉簫聞聲走過來,他接過藥,柔聲道:“她沒力氣,你扶着她,我來喂便好。”
顧天瑜微微頷首,然後將莫離扶起來,讓她靠在自己的身上,此時她的身上滿是汗漬,然讓顧天瑜驚訝的是,她的玉頸上,有一道深紫色的吻痕......
莫離望着款款坐下的公子玉簫,臉色微紅,她本以爲自己會厭惡他,不曾想他的一舉一動那般溫柔,不似一個帝王,更似一個善良的百姓。他細心的將藥吹涼,然後送到她的脣邊,她竟有些顧慮,回眸望了顧天瑜一眼。
顧天瑜卻大大方方道:“快點喝了吧,那樣才能快些好起來。”
莫離點點頭,轉過來,悶悶的喝了藥。公子玉簫也細心,總是用帕子將她脣邊的藥擦去。莫離勉強笑笑,彆扭道:“謝謝。”
公子玉簫搖搖頭,將藥遞給於忠,雲淡風輕道:“看得出來天瑜很喜歡你,天瑜在意的人,朕自然也在意。”說罷,他衝顧天瑜笑了笑,“朕還有些事要與沈將軍商議,你們聊一會兒。”
顧天瑜點點頭,“早些回來,陪我用膳。”
“知道了。”
公子玉簫轉身離開,顧天瑜微微一笑,俏皮的衝莫離眨了眨眼睛,一邊扶着她躺下,一邊道:“第一次見他,很驚訝吧。”
莫離望着一臉幸福的顧天瑜,垂下眼簾,眼底閃過一抹失落,點點頭,“老天爺對姐姐總是這麼好。”
顧天瑜搖搖頭,“什麼也不都是一帆風順的。”這時,兩隻小松獅搖頭擺尾的蹦躂過來,見到莫離,它們嗅了嗅鼻子,低低叫了兩聲,顧天瑜斂眉,莫離很喜歡兩個小傢伙,伸出手想摸摸它們,它們卻齜牙咧嘴,一副防備她的模樣。
顧天瑜摸了摸它們的頭,笑着道:“這是我妹妹,不要怕。”
兩隻小傢伙這才向前,安靜的任莫離撫着毛髮。
顧天瑜見她此時心平氣和,坐在塌邊,一邊爲她掖被角,一邊猶豫不決的開口道:“你和姜弄月怎麼了?他......做了什麼麼?”
莫離身體一僵,睫毛顫動間,原本帶着幾分笑意的眼眸中多了幾分悲慼,她依然與兩隻小松獅玩作一團,卻不再開口說話。
顧天瑜微微嘆息,淡淡道:“不要再隱瞞了,你玉頸上的吻痕......我剛剛看到了。”
莫離咬了咬脣,勉強笑笑,並不做聲。
“是......他麼?”顧天瑜無法分辨這是不是在演戲,不知道莫離是不是真的與姜弄月有了肌膚之親,更不知道,若這是真的,她是該爲莫離高興,還是該爲她擔心。然而,現在來看,他們之間發生的事情,定惹起了極大的不愉快。
莫離點點頭,眼底氤氳,似笑非笑的說道:“不是他......還會是誰?”
顧天瑜自覺失誤,卻又不知該如何安慰。莫離見她不語,知道她十分擔心,遂擡眸,帶着淚微微淺笑,喃喃道:“娘娘莫要怪他,是我......是我自己沒臉沒皮的,硬上了他的牀,他動怒也是應該,我這樣的人......哪裡還配留在他的身邊?”
顧天瑜不可置信的望着莫離,想不到其中竟是這般因緣。見她說話不似假的,驚訝之後又是深深的佩服,遂朗聲安慰道:“你莫要這樣說,萬事皆有因果,這麼多年,你陪在他的身邊,他知你心意卻不做反應,你想安慰他,又總是有心無力,現如今爲自己爭取幸福,又有什麼錯?”
莫離訝異的擡眸望着她,“娘娘不覺得我髒麼?作爲一個女子,竟然......”
顧天瑜忙捂住她的嘴巴,柳眉倒豎道:“不準這麼說你自己!以後也別喚我娘娘,還像當初那般叫我姐姐便好。”
莫離不說話,面上的笑意卻暖了些。
“世人多愚鈍,總以爲女子就該三從四德,男子總要三妻四妾。殊不知許多事情都不受我們的控制,情難自控時,做些***韻事也是正常。何況,他是一個男人,他若不想,怎會不把你推開?不過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罷了。”顧天瑜繼續安慰道,說至此眉眼也帶了笑,拍着被衾道,“姜弄月不是那樣的人,你放心吧,他現如今生氣,氣的也許是自己,等醒悟過來,定會尋你回去的。”
莫離苦笑,聽到顧天瑜安慰的話語,忍不住簌簌落淚,想起那日之後,姜弄月望着她時眼神中的厭惡與不屑,和他三番五次的羞辱,她將頭埋在被衾中,嗚咽道:“不......不會的。他現在已經恨死我了,你不明白......不明白......”
顧天瑜秀眉輕蹙,安靜的望着她,兩年之內她的變化,顧天瑜並不知曉,只是記憶中的莫離,總是那麼愛笑,也總是愛生氣,事事爲姜弄月考慮,傻傻的愛着。
若她還是以前的她,那麼,顧天瑜真的心亂如麻了,“究竟怎麼了?好妹妹,你跟姐姐說一說。”
莫離沉默着躲在漆黑的被窩中,良久,她才小心翼翼的將頭探出來,望了望顧天瑜,她掩下眸子裡的難過,沉聲道:“主子的眼中,自始至終只有姐姐一人罷了。”
顧天瑜心下一抖,一時間,竟再想不出安慰她的話來。
莫離絮絮叨叨,將那夜的事情說了出來,她偶爾擡眸看一眼顧天瑜,顧天瑜的臉上卻自始至終沒有她想象中該有的歉疚。
只有在聽得後來姜弄月的反應時,顧天瑜的臉上終於有了變化,她凝眸坐在那裡,神色中帶着幾分惱怒,幾分訝異,幾分失望,擡眸望着莫離時,眼底更有無盡的虧欠。
莫離說完後,便安靜的望着顧天瑜,小小的臉蛋退了燒後,依然蠟黃蠟黃的,顧天瑜想起女子第一次時,那撕裂一般的痛楚,本該被好好呵護的莫離,卻遭受了那麼殘忍的對待。她搖搖頭,沉默許久後,喟嘆道:“好妹妹,是姐姐虧欠了你!”
她款款起身,神色威嚴,冷聲道:“只是,我與姜弄月乃勢不兩立的敵人,我所有的對策,都是爲了我璃國的江山社稷考慮。於他,除了情誼,我沒有任何虧欠。”
莫離望着她淡紫的背影,聽着那絕然的話語,實在難以想象,什麼樣的女子在這種時候還會有這般冷靜的思考能力。她心中有怒,卻無話反駁。似是負氣,咬牙道:“莫離不怨姐姐,只怪莫離那晚自作孽罷了。”
顧天瑜輕嘆一聲,一邊給她斟茶一邊道:“你怨姐姐,姐姐也無話可說。這事,畢竟你是無辜的。”
將茶盅遞過去,扶她起來,柔聲道:“不過,你有沒有想過,若他知道你來了這裡,他豈不是更加生氣?”
莫離搖搖頭,接過茶盅,垂眸道:“我不是想來這裡,只是......心中難過卻無處發泄,那裡都是男人,我連一個說話的人都沒有,就想起了姐姐......我只是想遠遠的看着姐姐,不曾想身體不適,又被探子發現,這才......”
顧天瑜神色如常,微微頷首:“罷了,興許是天意。你若不嫌棄,就陪姐姐在軍營裡住些日子。”
莫離好奇道:“姐姐難道不怕我是姜國的奸細麼?”她可不相信,顧天瑜會有這麼容易相信別人,甚至以爲顧天瑜在試探她。
誰知,顧天瑜卻認真道:“怎麼不怕?只是,玉簫不會由着我胡鬧的。只是,委屈了妹妹。”
莫離有幾分訝異,旋即明白過來,淺笑道:“莫離明白,姐姐無需擔心。”
從沒想過,一個人會把防備放在嘴邊,莫離想聽到的所有客氣話,顧天瑜都沒有說,她是那樣直截了當的女子,讓你覺得,在她面前,所有的算計,通通只是泡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