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公子玉簫早早便上朝去了,顧天瑜了無睡意,心中隱隱有幾分擔憂。
燈火通明的宣德大殿,公子玉簫高高坐在龍椅之上,身後,耀眼的珠簾後,太后正氣定神閒的坐在那裡吃茶。
平臺下,端端正正站着文武百官,其中,還有提前上任的沈墨濃,他望着龍椅上的男人,想起多日未曾見到的表妹,猶如骨鯁在喉,心內堵塞。
“各位愛卿,除了孫張兩位大人家的糾葛外,可有其他要事相奏?”公子玉簫目光在衆人身上掃了一眼,最後定格在孫武身後一個年輕人身上,此人長得五大三粗,臉頰緋紅,一雙小眼睛精光湛湛,雖站着但一眼便腳下虛浮,想也是常年沉溺酒色之人,此人,便是孫武的孫子孫滿堂了。
他心中暗暗嘆氣,又看了一眼張成,卻並沒有看到傳說中的張宇軒,嘴角勾勒一抹笑意,昨夜他的暗衛便稱,張宇軒被打的至今沒能下牀。
衆人均稱沒有。
公子玉簫點點頭,淡淡道:“那好,宣孫滿堂,張宇軒,還有那名蓮兒姑娘。”
於忠忙扯着嗓子下達命令。
孫滿堂大步流星走了出來,他已經十九了,按理說早該當差,只是一直沉迷酒色,太尉便給他掛了個虛職,讓他可以正大光明的拿着公款吃喝嫖賭。
他雙手抱拳,單膝下跪道:“小臣孫滿堂參見皇上太后,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太后千歲千歲千千歲。”
小臣?哼,終於見着比自己還不要臉的了。公子玉簫如是想,面上無常道:“愛卿平身。”
這時御史大夫張成亦出列,面色陰鬱地說:“老臣張成,參見皇上太后,啓稟皇上太后,臣之不肖子張宇軒,重傷在身,不能上朝,老臣代爲出列。”
話音剛落,一太監便走了進來,作揖道:“啓稟皇上,張成之子張宇軒在殿外求見。”
張成面色冷硬,剛要發作,公子玉簫便輕笑道:“是麼?宣他入殿。”又瞥了一眼滿面通紅的張成,懶懶道:“朕以爲這種事情,還是由本人親自來的好,不知張愛卿意下如何?”
張成只得躬身道:“皇上說的是。”
孫武唉聲嘆氣,他今年已經七十有三,老態龍鍾,雖孫子不肖,但爲人向來耿直,對於這個孫子也是又愛又恨,這次之所以不願退讓,也是聽孫子說,那女子早前便與他有私約,甚至還曾懷過他們孫家的孩子,這樣一來,他就以爲是張家成心示威,遂不依不饒。
原本以爲張成已經退讓,誰知道張宇軒如此硬骨頭,倒讓他有幾分不忍。
張宇軒自殿外款款而來,他身形清瘦,面色蒼白,臉上還有幾道猙獰的傷疤,青青紫紫好不難看,着了一件白色長衫,乾淨整潔卻步履蹣跚,不難看出,他正在忍受巨大的痛楚。
衆臣都不由多看了幾眼張宇軒。
他雖步履蹣跚,卻挺直腰板,不卑不亢,讀書人的儒雅與鐵骨完美結合,幾位老臣均點點頭,表示稱讚之意。
公子玉簫微微點點頭,就連太后也不由小聲稱讚道:“不愧爲張成之子,真真是個可塑之才。”
張宇軒面對張成那責備的目光,面無表情,一掀衣襬,筆直跪下:“草民張宇軒,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公子玉簫輕挑眉頭,以爲他會叩拜太后,不料他就這麼跪在那裡,滿朝文武臉上均有訝色,太后在珠簾後面臉色難看,公子玉簫乾咳兩聲,忙道:“平身吧。”心中卻樂開了花。
張宇軒起身之後便往四周望了望,最後慍怒的瞪着一臉鄙夷望着他的孫滿堂,兩人之間,立時有種劍拔弩張的感覺。
公子玉簫蹙眉,沉聲道:“蓮兒姑娘爲何遲遲不來?”
這時,一聲聲“鏗鏘”聲傳入衆人的耳朵中。
衆人均把目光投向殿外,鐐銬之聲越來越大,灰濛濛的天空盡頭,晨曦乍起,風起雲涌。一抹倩影拾級而上,白衣飄飄,裙襬拖曳如雲,一張消瘦的臉蒼白無一絲血色,然眉目如畫,隔得很遠便能看到姿容俊俏,徐徐走來時,腳下若步步生蓮,婀娜之姿,比月下初開的梅花更要美豔。
乍一看,便覺天地黯然失色,只這一人,遺世獨立,能入人眼。
公子玉簫點點頭,沒想到還有這般絕色存在。
她每走一步,似是有千斤重壓在身上一般,“鏗鏘”聲不絕於耳,不由讓沉醉於此美貌中的人立時清醒,然後將目光落在她長袖與拖曳的裙底,那裡,鐐銬正無情的捆綁着她。
殿內靜的出奇,張宇軒臉色大變,竟不顧一切狂奔而去,有侍衛要阻攔,被公子玉簫用手勢攔住。
“宇軒!”
“蓮兒!”
同時驚叫出聲,兩抹白衣於衆人眼底炸開,本以爲該是相擁的畫面,然後兩人竟同時跌落在地,一個身受重傷,一個周身枷鎖,怎經得起如此奔跑。
孫滿堂面色不善,冷哼一聲便要走,老太尉忍不住冷哼一聲:“放肆!朝堂之上,還有沒有規矩?”
孫滿堂不甘心的站在那裡,一副咬牙切齒的模樣。
蓮兒擡眸,望着面前形容憔悴的張宇軒,搖了搖頭,最終在兩個男子的攙扶下,繞過他,含着淚跨過門檻,款款而來,施施然下跪,誰也不看,只虔誠的叩拜公子玉簫,淡淡道:“小女子蓮兒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竟亦是沒有叩拜太后。
公子玉簫點點頭,道“平身。”
這時那兩個同樣叩拜的男子要上前攙扶,公子玉簫卻冷喝一聲道:“旁人不得攙扶。”
此時,張宇軒已經被一太監攙扶着起身,正緩步走來,他死死的盯着孫滿堂,一雙眼睛赤紅如血。
孫滿堂攥着拳頭,面色陰冷。
蓮兒吃力的要爬起來,卻一個踉蹌,再次跌倒,衆人不由都倒吸一口冷氣,面對如此柔弱而又絕色的女子,任誰都會生出幾分憐惜來。
“蓮兒!”張宇軒忙上前攙扶。
林兒望了他一眼,卻硬生生將他推開,冷冷的站立在那裡。
張宇軒面露慘然,張成見兒子如此模樣,恨不能當場賞他兩巴掌,吼道:“孽畜!給我老老實實站在這裡,丟人現眼!”
張宇軒卻不管不顧,望着蓮兒問道:“蓮兒,他們爲難你了是不是?你怎麼會被拷上這麼重的鐐銬?”
孫武眉頭一豎,面色難看,他瞪着孫子,低聲道:“我不是讓你把她的鐐銬解了麼?”
孫滿堂盛世委屈,喃喃道:“我怕她跑了。”
“你!”
一時間衆人看孫家兩人的眼神均帶着幾分鄙夷。
蓮兒墜淚不語,咬牙道:“若公子不爲難蓮兒,蓮兒也不必受這份罪。”
衆人驚愕,張宇軒一個踉蹌,險些跌倒。
“咳咳~”公子玉簫乾咳兩聲,衆人住嘴。
公子玉簫挑眉道:“果然是個美人,難怪兩個男人都爲你動心了,怕是朕都......”說至此,他巧妙的乾咳兩聲,在衆人奇怪的目光中,笑着說:“蓮兒,你可有中意之人?這兩人中......恩恩?準備選哪一個?要不,就跟着朕吧,朕絕對不虧待你。”
衆臣臉色煞白,雖然知道公子玉簫沉迷女色,但絕對沒想到他會荒唐如斯。
“皇上!”一直看好戲的成諳謠呵斥道,公子玉簫恭謹地問:“母后,可有何指示?”
成諳謠坐於垂簾之後,眼底滿是不屑鄙夷,口氣一如剛剛嚴厲:“你是皇上,莫要讓人看了笑話。”
公子玉簫忙道:“孩兒知道了。”然後才收起笑臉,道:“蓮兒姑娘,你可考慮好了?”
衆人均滿面驚愕,顧知秋蹙眉,探究的望着公子玉簫,他這模樣,和那晚去丞相府要人時一模一樣,難道他真的只愛美人麼?
蓮兒似是也十分驚訝,她壓下心中惶恐,福了福身子,柔聲道:“回皇上,蓮兒只想一身永伴青燈古佛,對於兩位公子和......和皇上的厚愛,蓮兒恐怕要辜負了。”
公子玉簫滿意的點點頭,看了一眼大臣們,所有人都收起了輕蔑之色,對蓮兒多了幾分欽佩。
“真是個有意思的女子。”公子玉簫咯咯笑着說,“不過,恐怕朕今日不能遂了你的願了,你可知道因爲你,朕的兩位愛卿關係緊張,因爲你,朕的大好江山都可能遭受危機?”
蓮兒臉色越發慘白,再次跪了下來,沉聲道:“蓮兒有罪,還望皇上賜民女一死。”
“譁!”一時間,大殿上似是炸開了鍋。
張宇軒忙跪下來,叩首道:“皇上若要賜蓮兒一死,乾脆也賜小民一死,生不能一起,至少也讓小民能與蓮兒‘死能同穴’。”
“逆子!”張成氣的直跺腳,提起腳便要去踹張宇軒,被身後幾個大臣拉住了。
蓮兒滿目悽楚:“你......”
這時,孫滿堂終於忍不住,惡狠狠道:“張宇軒,你想得美!賤女人,你想死?哪有那麼容易?”說罷便抱拳下跪:“皇上,還請皇上定奪!”
公子玉簫點點頭,說道:“三位都先平身吧。”
孫滿堂想也沒想便起身,另外兩人卻依然筆直的跪在那裡,孫滿堂還要叫罵,結果被孫武一腳踹的跪了下來,滿腹不甘在對上孫武那雙碩大的牛眼時,被堵在了胸口。
“皇上。”這時,顧知秋出列,沉聲道:“想必皇上已經有定奪,還望皇上早些平息這場鬥爭,也好還滿朝文武一個清靜。”
公子玉簫漫不經心的點點頭:“丞相說的對,朕昨夜想了一夜,在於虞貴妃......嗯哼~的時候,想到了這個絕妙的主意。”
衆人嘆息,顧知秋臉色難看,顧天瑜受寵,在皇宮中如日中天的消息他自然是知道的,只是公子玉簫當着文武百官的面,說出這樣粗鄙的話,還是讓他羞憤交加。
衆臣臉色也不好看,太后忍不住乾咳幾聲,公子玉簫忙正色道:“我們愛美人,有人獨愛她的臉蛋,有人獨愛她的身材,有人獨愛她的才藝,既然如此,大家何不各取所需呢?”
一時間,所有人都疑惑的望着一本正經的公子玉簫,不知道他究竟要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