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九殿下將碎玉叫進小書房,細細問了白日在顧府的事。
碎玉事無鉅細的跟九殿下講了,末了她感嘆道,“殿下,姑娘就是心善。”
九殿下冷測測地看着碎玉,微微勾起嘴角,可有可無地應了聲,“嗯。”
碎玉讓那一眼看的背心生冷汗,直到出了小書房,夜風一吹,她才覺得冷。
東廂這邊,霧濛濛已經在赤淡等人的伺候下,換了衣裳,鬆了髮髻,還洗了個香噴噴的鮮花浴。
她當然不敢進裡間去用殿下的沐浴池子,就橙柳和黃娥擡了浴桶進來,碧瓏關上外間門,三人伺候着她飛快的洗了。
隨後碧瓏給她薰頭髮,霧濛濛抱着個軟枕,有些睏覺。
今天出去半天,雖說晌午就回來了,但到底比往常累的慌。
她頭一歪一歪的,叫碧瓏好一陣膽顫心驚。她三兩下給她弄乾頭髮,輕聲對霧濛濛道,“姑娘,躺好了睡。”
霧濛濛身子一滾,不等碧瓏動手,她自個捲了被子,縮進去的來只看到個一頭軟蓬蓬的頭髮,然後閤眼睡了。
四名婢女輕手輕腳地收拾了外間,碎玉吩咐她們不用人守夜,四人便回了自個的房間。
霧濛濛不曉得九殿下是什麼時候回來的,她只一覺睡醒,冷不丁就見自個牀頭站着道黑影。
“啊……”霧濛濛小小的驚呼了聲,差點被嚇尿!
“濛濛,是我。”泯殿下彎下腰,讓她看清自個的臉。
霧濛濛鬆了口氣,不過她見泯殿下一身中衣。長髮披散,就曉得他又是在九殿下睡下後纔出來的。
她蹭了蹭軟枕頭,被子裡暖哄哄的,根本不想搭理人。
泯殿下遂自行掀被,躺了進來,他手一伸,就將霧濛濛攏進懷裡。
霧濛濛也隨他,總是她胳膊擰個不過大腿。外間牀榻就這麼點大,她躲哪都躲不過去。
泯殿下在她頭頂蹭了蹭,鼻尖嗅到一股子淺淡的茉莉花香,便低笑道,“濛濛身上真香。”
霧濛濛在泯殿下懷裡自個挪了個舒服的姿勢,她懶得理他,睡眼惺忪地打了個哈欠,閉眼要繼續睡。
泯殿下卻是不怎想讓她睡,雙手穿過小人腋下,將人像布娃娃一樣搖了搖,跟條不斷擺尾巴的大狗一樣,蹭着她小臉道,“濛濛,不要睡,跟我說會話,我想你了。”
瞧這話撩的,分明手段老道!
霧濛濛煩他,想睡覺又被吵醒,還死活不讓睡,任誰都火大!
她使勁推開他臉,怒道,“別蹭,你說,我聽着。”
泯殿下眯着鳳眼輕笑了聲,他將人放懷裡,一手圈着就問,“在顧家可認識了不錯的姑娘。”
霧濛濛吐出兩個字,“鳳鸞。”
晦暗的夜色中,清涼如水,泯殿下眼底劃過晦暗不明的暗芒,“覺得她如何?”
霧濛濛嘟囔了聲,“嗯,不錯。”
泯殿下又道,“鳳鸞此人,是不錯,往後同她多親近,也沒壞處。”
霧濛濛虛虛應了聲。
泯殿下繼續問,“可有被人欺負了?”
霧濛濛往他懷裡拱了拱,模糊不清的道,“沒有。”
泯殿下低頭看她。卻是看到個發旋,他摸着她後腦勺有一下沒一下的道,“濛濛,你都不跟我講實話了。”
那語調低沉,又帶着一股子的顯而易見的失望。
差點睡過去的霧濛濛又讓激的清醒過來,她火一大,騰地坐起身,掰着手指頭。將碎玉跟她講的,那些說了她閒話的挨家挨戶報了一遍。
末了,她哀怨地瞅着他,發出哀嚎,“我要睡覺!”
泯殿下適才放過她,他單手撐起身,按着她腦袋,在腦門親了口,安撫的道,“睡吧,不吵你了。”
霧濛濛明顯不信,這下她將被子捲起來,整個人團成一條蠶蛹一樣,看了泯殿下一眼,然後滾到牀榻裡側,背對着他睡了。
泯殿下當真不再吵她,他嘴角上翹,眼梢含笑,默默地注視着霧濛濛。
霧濛濛很快就再次睡了過去,泯殿下適才起身,他隨意披了件外裳,先是去小書房呆了一刻鐘,不知寫了些什麼,然後拿着幾封密令直接去了司金的房間。
彼時司金正睡的香。冷不防泯殿下一腳踹過去。
身體的反應快過腦子,司金人還沒睜開眼,他身子就一躍,避了開來,並喝道,“何人膽敢夜闖皇子府?”
泯殿下冷笑着看着他,司金一愣,趕緊跳下牀。抱手見禮道,“屬下見過殿下,不知殿下是有何吩咐?”
他小心翼翼的問,就見殿下忽而揚手,往他臉上甩了幾封密令。
“吩咐下去,給這幾家子找點?煩,本殿看他們還敢閒言碎語?”泯殿下還記仇,他可比少年的自己更小心眼。
司金點燃房間裡的燈火。他飛快掃了幾眼密令,爾後神色略複雜的道,“屬下明個一早就吩咐下去。”
白日裡在顧家發生的事,他自然有自己的方式曉得,故而也是一清二楚的。
不過殿下這樣護着小啞兒,真不是當童養媳?
別說是外人,就是他都要懷疑了。
泯殿下將司金的神色盡收眼底,他高深莫測地勾脣一笑。施施然回答,“是又如何?”
司金震驚了,他竟然沒想到自家殿下竟然是這樣的人!
泯殿下哼哼幾聲,轉身離去之前,又加了句,“不是又如何?”
司金一噎,這種忽而上忽而下的感覺,就像是他剛吞下個包了韭菜的元宵。結果有人跟他說,其實那元宵裡頭有隻蒼蠅!
他家殿下絕不可能這樣惡劣!
事實上,就是這樣惡劣的泯殿下揹着雙手,心情頗好地離開了。
同樣被泯殿下鬧起來的司金沒有霧濛濛那樣的好命,他懷裡揣着密令,罕見的失眠了!
沒幾日,霧濛濛在殿下小書房看書,就聽司金回稟說,戶部尚書夫人逮着尚書在外嬌養外室,且更爲齷蹉的還是,那外室不是千嬌百媚的女子,而是個清秀小倌!
霧濛濛目瞪口呆,隨後不得不感嘆,基情果然無處不在。
再有幾日,同樣還是小書房,她又聽說司馬家的某位姑娘,在相看婆家的時候,當着未來夫君的面犯了癲癇,至此名聲一毀,往後很難再嫁出去了。
又有,某家李姓的七姑娘,往日看着端莊賢淑,不料背地裡竟與一落魄書生私交授受,還鴻雁傳書。那等情詩豔詞的,念出口都叫人臉紅。
此事宣揚出來,那李七姑娘不僅不知悔改,死活要下嫁那個一無所有的書生,爲此還鬧出了私奔不要臉的名聲。
樁樁件件,霧濛濛也不是傻子,她自然明白這是殿下再給她出氣。
這日,天氣不錯,霧濛濛想了想,她出了會按摩推拿,也就還會煲點湯,於是她興沖沖去找碎玉,把自個的想法說了,碎玉只一應道好。
霧濛濛便領着自個那四名婢女,佔用了殿下的小膳房,她人矮,堪堪夠的到竈頭而已,便讓赤淡給她搬來杌子,她站在上頭,本想挽起袖子親自操刀燉鍋雞湯給殿下。
但她才雙手拿起菜刀,黃娥便當先搶了去,還笑着道,“姑娘指揮,這種粗活婢子來就好。”
霧濛濛看了看自個的小手。只得同意,於是一鍋霧濛濛從頭至尾只使了嘴皮子的雞湯煲出來了。
她按着殿下從翰林院回來的時辰,又磨了有半個時辰,想着殿下與司金約莫也該沒重要的事了,她這才小手一揮,讓碧瓏端着雞湯,她小跑着就往月落苑小書房去。
到了小書房門口,霧濛濛先是探身往裡一瞧,果然殿下已經無甚重要的事,司金也只是站一邊。
她腆着笑臉進去,對司金招了招手,直接就蹦到九殿下面前,笑道,“殿下,我都曉得。”
這些時日,她說話越發的利索。
就像鳳鸞說的那樣。她聲音軟軟糯糯的,又帶着小姑娘纔有的俏皮,還有一股子天生的嬌嗲,她說着無甚感覺,可聽在旁人耳朵裡,就像是在撒嬌一樣。
“哦?”九殿下頭都沒擡,他繼續揮墨書寫。
霧濛濛殷勤地搬來杌子,挽起袖子就給殿下研墨,她才歪着腦袋想了想道,“那些說過我閒話的人,九殿下都幫我出氣了。”
九殿下終於擡頭看她一眼,嗤笑一聲,“沒用的東西,還要本殿出手!”
雖然,其實出手的人並不是他!
然而這種真相,他憑什麼要說明白?
對這種難聽的話。霧濛濛也不惱,她面頰梨渦淺淺,誘着人伸手去戳一般,“是,九殿下最厲害的了!”
總歸馬屁不要錢,她毫不吝嗇,反正她最喜歡這種不要錢的東西。
果然,九殿下眉目稍柔。驕矜地揚起下頜哼了哼。
一邊的司金目不忍視,這樣三兩句好話就能討好的殿下,絕逼不是他家的!
霧濛濛又道,“所以我要謝謝九殿下,碧瓏進來。”
隨着她話落,早在門外候着的碧瓏低着手,邁着小碎步,端着一盅湯進來。
那裝湯的盅。碎玉特意挑的紫砂蠱,上描金牡丹,一看就很不凡。
霧濛濛過去,示意碧瓏將那盅湯放案几上,她親自過去揭開。
頓時,一股子馥郁的雞湯香味在整個小書房蔓延開來,連向來不重口腹欲的司金都多看了一眼。
碧瓏先倒出一小盞,霧濛濛雙手端着,小心翼翼到九殿下面前,笑的甜膩膩的道,“殿下,濛濛親自煲的,很好喝!”
九殿下長眉一挑,“親自煲的?”
霧濛濛點頭,她眸子晶亮亮的,小臉似乎都在發光。
九殿下漫不經心地接過,就着小盞裡的勺子攪了幾下,雞湯確實煲的很好,不油不膩,還泛着骨鮮味。
霧濛濛期待地望着九殿下,她的廚藝定然棒棒噠!
九殿下斜眼看她,拿勺子輕敲小盞,“本殿的湯盅,本殿的雞!”
霧濛濛一愣。還沒明白這話是什麼意思。
九殿下端起小盞,一口喝了,“拿本殿的東西獻殷勤,霧濛濛,你出息了!”
媽得個蛋!湊不要臉的,煲湯給他喝了還遭嫌棄!
霧濛濛氣地渾身發抖,她想也不想,擡腳踹了他小腿肚一記,然後轉身就跑了!
碧瓏自然跟着自家主子出去,不敢再多留。
司金嘆息一聲,默默地瞥了殿下一眼道,“殿下,你若不喝,屬下可以代勞。”
回答司金的,是九殿下一排冷颼颼的眼刀!
九殿下轉着手裡的小盞,回味了下,別說,雞湯味還真不錯。
他示意司金將那紫砂湯盅端過來,一邊處理庶務,一邊喝,不知不覺就喝的乾乾淨淨。
末了,九殿下盯着紫砂湯盅,覺得這事可以跟某個重生老鬼小小的透露一下。
是以,當天晚上,霧濛濛再次被泯殿下鬧了起來,他舉高她,視線齊平,幽怨的道,“濛濛,我要喝你煲的雞湯!”
第四更送上,今天的更新完畢!
tt吃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