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進這名爲韶陽鎮的小鎮,郎清雙被韶陽鎮的繁榮小小地嚇了一跳,一路行來,沒看到半個路人往小鎮來,他還以爲這兒很荒涼的,沒有想到繁榮如斯,幾條街道人聲鼎沸,叫賣吆喝聲此起彼落,議價砍價聲高低不絕。
找客棧?容易!
要客房?嗯,那就有點難了!
原來韶陽鎮每月十三到十八是集市,附近的城鎮都有客商往這小鎮來,因爲韶陽鎮離盛產野參及藥材的韶陽山最近,韶陽山盛產紫參果,全天陽國產紫參果的地方不多,而韶陽山便是其中之一,此果可養顏美容,提升體力滋陰補陽,藥性溫和不燥熱,對虛不受補的病人可謂是上等滋補藥材。
繞了整個韶陽鎮一圈後,郎清雙很頭痛的發現,他連一間房都訂不到,月牙不信邪,結果依然鎩羽而歸,郎清雙後來請小二幫忙,尋了個大夫,老大夫心地好,將自家多出的房間讓了一間出來,準備給病人住。
他們一行四人兩男兩女,病人既是女子,那便兩個女子同住,男子則是借宿老大夫的書房。
至於吃食則是訂了客棧的膳食,請小二送過來,當然也就連老大夫一家的伙食也全包了。老大夫家就夫妻二人及一個小孫女,一個僕婦身兼廚娘,一個門房兼車伕,老大夫出診時幫忙駕車,還有兩個學徒。
算一算這家人也算不少。
老大夫姓羽,年約五十幾的他其實挺忙的,這方圓百里,也就這小鎮裡有兩個大夫,另一個章大夫年約三十,醫術也不亞於他,可惜自身病弱,大夫比病人還虛弱,因此老大夫可就忙壞了。
按理,韶陽山盛產藥材,韶陽鎮應該很多大夫落戶,實則不然,大多數的採藥人多通些醫理,真正需要大夫看診的機會少之又少,章大夫落戶於此,全是因爲就近買藥材調理自己方便又便宜。
而羽老大夫則是避禍來到此地,他醫術好人又和善,隨着韶陽鎮日漸出名,找他看診的人也多了,外來商旅偶有病痛的會找他,時日一久,就連附近城鎮的人也會來求診。
在韶陽山採藥的大多是自己採自己賣,各地收買藥材的商人,每月都會到韶陽山來採買,郎清雙他們到韶陽鎮時,正好是八月十三。
郎清雙把事情安排好,便將月牙留下,自己到鎮口等候秋冀陽和小小。
月牙一顆心忐忑不安,她自知喜歡三師兄是得不到回報,可是她沒辦法控制自己的情感,看到三師兄時,她總是忍不住撒撒嬌,看到他無可奈何的樣子,她可以樂上好幾天哪!
可是,她不希望與小小起衝突。唉!她輕嘆一聲,坐在羽家讓住的廂房裡,託着香腮獨坐桌邊。
這一坐就到了大中午還不見郎清雙領人回來,她有些坐不住了,忙起身往外去。
來到羽宅前堂的藥房,羽老大夫很忙,一個又一個病人細細把着脈,藥僮一個忙磨藥,一個忙按藥方抓藥,羽老太太也在忙,她幫着喚病人上前把脈,領藥。
僕婦在後頭,與門房兩個,正忙着煎藥。
她一走出來,前堂裡所有的人都盯着她瞧。
“咦?羽大夫家裡幾時來了個這麼標緻的閨女兒啊!”
“是啊!”
“羽大夫家本來就有個標緻的孫女兒啊!”這人完全是聽來的,根本沒見過羽家孫女兒。
“誒!”應話的有些訕笑。
幾個知曉羽家孫女兒的,都訕笑不語,
羽老太太見月牙走出來,以爲她有事情,忙上前詢問。
“沒事,只是等人等得有些悶,我想去鎮口看看去。”
“別,姑娘,可別一個人上街去,危險!”
“是啊!這幾天鎮里人多混雜,妳一個大姑娘家可千萬別隨意自個出去的好。”一旁等候的病人聽了也忙幫着勸道。
“這些天外來的人多,如果落了單,可不好。”
“上個月,我家隔鄰的大丫一個人上街,結果被幾個男人調戲,氣得她爹聽了抄了傢伙就找人理論去。”
“唉!聽說是什麼都沁商會的人,真是喲!世風日下,光天化日下也敢這調戲良家婦女。”大夥越說越氣,月牙聽到都沁商會心裡一驚,這都沁商會是寶親王王妃孃家的,她不曾聽聞都沁商會生意做到這兒來,事實上,都沁商會不是都在京城的嗎?
“這些大商會那管得了下面的人作怪啊!”一個老漢重重嘆道。
“也是。”其餘的衆人同聲嘆道。
大家都是小門小戶人家,能到大商會裡工作的,肯定被他們高看幾眼,這些人爲惡,他們遇上了也只會自認倒黴,既然曉得他們會調戲姑娘家,那就要自家的女眷少在那幾日出門便是。
萬一真得出門,那就得有人作陪。他們想不出什麼法子來,只能消極的用這種方法應對。
月牙聽了卻暗惱,此刻是跟在三師兄身邊,若是跟在大師兄身旁,他肯定由着她去處理這幾個壞胚子的。
這幾年雖不常與三師兄接觸,她卻很明白,三師兄奉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準則,尤其他是商非官,就算遇着了不平之事,三師兄也不會在明面兒上與人爲難。
三師兄也不是怕事,而是他代表着福安商會,上上下下一千多個人的生計,他不可能因着一件不平,因爲一個人受了欺負,而至福安商會上下安危於不顧。
所以在湛城時,他由着郎清雙去處理那個祈金寶,而不是他自己出手,郎清雙的法子,是很成功的將福安商會及郡主摘開來,可是在她看起來,處理得一點都不讓她解氣。
三師兄肯定看出她的想法,才讓她留在小小身邊,讓小小看住她,而不是由她陪着小小。
三師兄從以前對小小便非常偏疼,對幾個師兄弟們的嘲笑戲弄,絲毫不爲所動,她是不懂,明明她比小小更貼心,更懂事,然而三師兄就是隻看得見小小。
這幾年,她見到了另一個癡迷於秋冀陽的女人,蘇千靈的寶貝女兒,寶親王的長女朱明珠,從初識到如今,她見到秋冀陽的次數屈指可數,然而她癡迷的程度可以令她無視母親嚴令,直接與寶親王妃當面槓上,也無所謂。
她聽過朱明珠爲了與妹妹搶奪這個貼身護衛,寧可絕食不吃不喝,也要搶到手。
寶親王根本無視長女的絕食抗議,在她大鬧特鬧要搶護衛的隔天,便領着側妃兒子及小女兒一行人回了寧州別院。
初次聽聞時,月牙震驚寶親王的絕情,朱明珠的絕然及寶親王妃的悍然,朱明珠不吃不喝時,她娘正氣惱丈夫再次對她的不理不睬,直到得知女兒已命在旦夕了,她娘立即命人強灌女兒米湯及藥汁,把女兒從鬼門關拉回來。
月牙一直曉得寶親王這對夫妻之間,有着難以解開的結,可是嚴重到女兒絕食,做父親的都能不理不顧……
寶親王對側妃情深義重,爲了她,連通房都沒有,身邊只有她一個女人相伴,甚至置元配獨守空閨於不顧,對側妃的情深,何嘗不是對王妃的無情?
朱明珠比自己更加不幸,她至少還能親暱的藉師妹名義親近三師兄,朱明珠只能遠遠的看着秋冀陽,連親近都師出無名。
她沈浸在自己的思緒裡,沒有注意到,藥房裡安靜了下來,原來是郎清雙領着秋冀陽和小小來了。
羽老太太忙將貴客迎進屋內,羽老大夫則是攔了一下。
“不是說有病人嗎?我先把個脈吧!也好叫人先熬藥。”這先頭的兩個客人都到了近一個時辰,後頭的人才到,怕是病得不輕,只能慢慢走吧!
小小聞言彆扭了一下,她又沒病,秋冀陽也跟她解說了,她應該是吃醋了。吃醋,她還以爲只有吃餃子時要加醋,喝湯時要加醋,沒想到,喜歡一個人,看到別人也喜歡他的奇怪感覺,原來也叫吃醋啊!
她不想把脈,不過秋冀陽聽了老大夫的話,倒是挺同意的,便讓她坐下請老大夫把個脈。
老大夫把了脈後,瞧了小小及秋冀陽幾眼,再看看前頭先到的一男一女後,微笑道:“不礙事,只是有點小風寒,又累着了,吃了藥多休息休息就好,小夥子多陪陪她,人病了心情不好,有人多陪着說說話,心情好了,病就好得快。”
老大夫笑嘻嘻的道,開了藥方子,讓人拿去抓藥了。
秋冀陽看老大夫對自己眨眨眼,心下明白了,也回以一笑,帶着小小,跟着郎清雙去了後院,月牙緊跟在後。
郎清雙聽了老大夫的話,覺得小小沒明說,其實對祈金寶一事很生氣,於是憋出病來了,愧疚不已啊!
秋冀陽瞄他一眼,沒多話,就讓他愧疚的好,以後做事纔會小心謹慎些,否則小小有幾條命由着他這樣胡鬧。
月牙跟進廂房裡,藉口要幫小小洗漱,將兩個男人趕出去。
她將巾帕擰乾遞給小小,小小擦着臉,月牙遲疑了一會兒開口問道:“小小,妳有話要問我嗎?”
“沒。”
沒?可是她明明看出自己喜歡三師兄了。
“我只是一時心裡不舒服罷了,想通了就沒事啦!”小小決定不聽她說,也不讓她說,說出來,自己知道了她喜歡秋冀陽,難道要幫着她將心意傳給秋冀陽去?還是不許她喜歡他呢?
她決定不給月牙說出口的機會。
“妳想通了什麼?”月牙有些怕知道答案,她怕知道三師兄早知她對他的好感,卻裝不曉得。
“我想通啊,喜歡一個人,就是看着他開心看着他快樂,我就開心就快樂。秋冀陽喜歡我,他喜歡看我開心,所以我開心快樂,他也開心,我胡思亂想,反倒會讓他不開心。”
說的亂七八糟的,小小不在乎是否繞暈了月牙,反正就一個意思,秋冀陽要她開心,她就開心過日子,她喜歡秋冀陽,所以秋冀陽開心了,她也開心,兩個人都想要對方開心快樂。
他們不在乎別人是否快樂開心,那不關他們的事。
月牙聽了心裡很不舒服。
她原想,既然小小看出自己喜歡秋冀陽,她和小小感情又好,日後共侍一夫也行啊!三師兄瞧不出自己喜歡他,她讓小小去說,不就得了!若是三師兄不喜,她也不會丟臉嘛!
可是,沒想到小小竟然說這番話來,明擺着小小就算看出來,她也不打算讓自己向她表明。
她有些悲哀的想,自己與朱明珠有何異?在小小和秋冀陽之間,旁人根本無插足之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