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清晨,天才微微亮,身材高瘦不似地熾國一般男人壯實的阿史那,一身紫紅錦緞長袍,端的是華貴斯文,緩緩的走向金老爺的住房,路過的丫鬟僕婦見到他,皆是恭順垂首退立一側,待他走過才繼續自己的工作。
阿史那世子面帶微笑,想到今日就能把父親送出門,心情就非常好,忽地一個小廝匆匆忙忙飛奔而至。
“世子,那位嶽大少爺知道老爺昨日到了常圠城,想要過來請安。”
“哼他倒會賣乖,跟他說老爺旅途勞累,晚些再與他餐敘。”阿史那不屑的嗤笑,那日他去見嶽大少爺,沒想到他什麼都沒談,只問了些大王后宮的事,阿史那應對時,就生了心眼對他敷衍了事。
那小廝有些疑惑,仍是領命而去。
金老爺纔剛起,嬌美的楊姨娘走到外間,嬌滴滴的朝阿史那行禮:“世子可來早了,王爺才起呢”
阿史那連看都不曾看她一眼,冷聲道:“我在這兒等父親就是,姨娘請自便。”
楊姨娘見阿史那瞧都不瞧自己,咬着牙擺手打發走屋裡侍候的丫鬟後,才款步走到他身前,輕聲喚道:“世子爺可是還在氣惱?”
阿史那冷瞟她一眼,並不回話,嬌顏如春日初開的鮮花般誘人的美人兒輕笑一聲。“說起來我們相識得早,可我卻成了你的姨娘……”
“那是父親有福氣,能得姨娘這麼一個美妾。”
她咬着紅脣盯着他的臉,似想要從他臉上看出什麼來,可惜的是她失望了,郎君無情如斯,怎怪她振翅高飛另覓良緣?只是王爺畢竟年邁,而他正如旭日東昇的初陽,未入金府之前,她滿心滿眼的全是眼前這個男人,可是他一去經年沒有音訊,當初金家來人說親,她還以爲是他託人來說媒,就算是她的身份不夠高攀,能當上他的第一王妃,當個側室也成啊
結果直到入了洞房才曉得,是他的父親,她與他,一夕之間的隔閡就如此的遙遠。
阿史那冷笑一聲,不過是相識友人的妹妹,他與她之間可是客氣生疏有禮得緊,他不明白她老是一副他欠了她似的哀怨,先前他不曾深思,然而這會兒瞧她的作派,父親這半年來對自己的態度生疏,難道與她有關? 父親身邊有這個一個對自己有意見的女人在,會做出什麼樣的事,他根本不好防備,不管如何,他都得防範未然,先除了她才行。
他想了一下,嘴角勾起笑意,楊姨娘癡迷的望着他,看着他的笑容忍不住嘴角也勾起笑意來。
小丫鬟將帷幔掛上金勾,金老爺身着烏金織綿長袍走出來,看到兒子和小妾笑意盈盈,只覺得萬分刺眼,想到那小妾昨夜的曲意承歡,尚且不及此時嬌美誘人,心一沉開口就尖銳的道:“什麼事這麼好笑?”
阿史那看父親出來,起身朝父親請安,“兒子想到父親此去定能一切順利,咱們家可又要出位皇妃,所以開心。”
楊姨娘笑意更深,舉步款款迎向金老爺。“妾身想到能跟王爺到上京去開眼界,心裡就快活”
“是嗎?”金老爺隨意問了句,心思全在兒子方纔說的皇妃上頭。“用過沒?那陪我一起用膳。”他命人擺膳,楊姨娘嫋嫋婷婷侍候金老爺入席,阿史那隨父親跟着入席,父子兩安靜的用完飯,命人撤下後上了香茗。
阿史那喝了口茶後,對父親道:“兒子祝父親一路平安,到了上京之後心想事成。”
“嗯。”金老爺冷眼看着身邊的小妾哀怨的偷望着兒子,心裡不由來氣,看着兒子年輕英俊的臉龐,金老爺想到方纔洗漱時看到自己一臉已近遲暮的臉。“你還在這磨蹭什麼,快去盯着人收拾箱籠。”
小妾這才委委屈屈的嘟着嘴行禮告退。
“父親身邊如今就只有姨娘一人侍候着,怕是有侍候不周的地方吧”阿史那軟聲道。
見兒子不理會楊氏,反倒替自己擔心只有一個小妾會侍候不周,金老爺放下適才的不快,笑道:“出門在外將就得了。”
說了幾句話,阿史那便告辭離去,不過隔了半個時辰,他又帶了兩個美麗的姑娘過來。“這是黃城主送過來侍候父親的,兒子原以爲她們還沒學好規矩,方纔回去擔心無人可幫着姨娘侍候父親,詢問之後才曉得她們兩天資聰穎,早已習好了規矩,便讓她們收拾行李,趕着給父親送過來。”
此話一出,原忙着命人收拾箱籠的楊姨娘臉色驟變,金老爺打量了兩個美人兒後,左擁右抱的直點頭,問了名字後,當下就擡成姨娘,金老爺領着兩個新姨娘上了自己的馬車,後頭的馬車則坐着氣惱不甘的楊姨娘,站在垂花門前的阿史那微笑的送父親遠行。
當金老爺的車隊離開常圠城後,他來了又走的消息,總算讓阿緹娜知曉了。
青衣見阿緹娜氣惱的在屋子裡砸東西,便上前勸慰。“郡主您彆氣,老爺也許是有事要辦,不定過幾天就回來了。”
“纔不是呢郡主,我聽在正院侍候的丫鬟說,老爺本來要見您的,可是世子去請安後,老爺就改變主意,趕着要去上京。”
“去上京?”阿緹娜就盼着父親到常圠城來,怎知去信後,父親遲遲沒有迴音,卻原來他昨日來了今天又走?
“去讓人準備準備,我要去追父親。”阿緹娜突地停步,命青衣去準備出門。
“郡主那秋公子……”
阿緹娜想到他的傷有些遲疑。
青衣悄聲道:“郡主,世子對您想嫁秋公子很有意見,若是您出了門,世子會不會對秋公子出手……”
“他敢”阿緹娜怒道:“我還沒找他算帳呢若不是他,父親爲何不見我,今日又急着出門去上京,哼他別以爲我不曉得他幹了什麼好事,父親讓他拉攏岳家,他做了什麼?把人家嶽少爺軟禁在府中,那兒也不讓去。唯一做了件象樣的事,就是汀河上的船難,可是也沒傷到朱家那三個人,僅僅傷個微不足道的妾室,頂什麼屁用”
紅衣雖只猜測,但看阿緹娜如此抱怨着,不由暗想難道郡主知道此事?她在郡主身邊貼身侍候着,這件事她卻絲毫不知情
青衣軟聲勸道:“世子狠起來那手段……”阿緹娜聽了頗爲擔心,“可是秋公子身上的傷……”阿緹娜憂心道。
“郡主,那有何難,我們將那大夫帶着一起上路不就得了”紅衣建議道。
阿緹娜卻有些遲疑,不知爲何她見到那大夫,就是會感到畏怯,明明她誰都不怕的不,不對,她見到姑姑時,就忍不住畏首畏尾,還有潘將,她討厭他看自己時的眼神,像是在看不起眼的蟲子般。
“郡主,您辦的那些嫁衣、頭面也要帶着去嗎?”
“當然不能讓我爹去上京,他肯定是去說服姑姑不要取消我和潘將的婚約,我纔不想嫁給潘將。”阿緹娜生氣的揮手命令着:“你,你去讓人把大夫請來,然後讓人小心侍候着秋公子。”她指着紅衣道,紅衣點頭應諾,青衣臉色有些不豫,“你快去準備行李,記得我的嫁衣要帶着,哼阿史那想攔着不讓我嫁秋公子,待我追上父親,就要他爲我主持婚禮,看他還怎麼反對”
紅衣甜笑着道:“奴婢先祝賀郡主大婚,這就去跟秋公子說這個好消息去。”
阿緹娜燦笑着擺手讓她快去,青衣則豔羨的看着紅衣離去。
阿史那世子得知阿緹娜要追父親時輕笑着對站在眼前的管事道:“郡主真是迫不及待想嫁人了記得給她派幾個新進的衛士。”
“是。”
紅衣一邊命人去請大夫,一邊快步往小樓去,不一會兒功夫,大夫就到了,得知要挪動秋冀陽,臉都氣歪了。
“你家大小姐聽不懂人話嗎?不就說了,這位公子傷重傷口又多次拉傷,正需要靜養着,最好不要亂動。”
秋冀陽噙着笑坐在炕上,心道終於來了
紅衣小心賠着不是。“大夫,您醫術高明,秋公子就全仰仗您看顧着,實話跟您說了吧我家小姐這會兒要去追我家老爺好爲她和秋公子主持婚禮,秋公子若留在府裡頭,我家少爺只怕會對他不利,所以他一定得跟着出門才行。”
大夫這才忿然診脈,粗聲粗氣的命人小心侍候着秋冀陽上軟榻,然後擡着他下樓上車。
當阿緹娜準備出門時,朱平珏也得知此事,和龍從文正商議着如何攔截她的車隊,好把秋冀陽給搶回來。
龍從文喝了口茶,就是覺得那兒不對勁,朱平珏正在想有那些暗衛可以帶出門去。
“大師兄,你說上次你們在書房裡商議要來常圠城的事,然後小郡主就突然不見了?”他若有所思的問道。
“啊”朱平珏驚呼一聲跳了起來。“忘了跟她說一聲,我先去東跨院一趟。”
朱平珏說着便飛奔離去,一到東跨院就見那些城主特意派來的嬤嬤們東倒西歪的躺在地上,丫鬟們倒在正房門口。
他衝進屋裡,所有的東西都在,就是小小和齊夫人姑嫂都不見了
“又來了”朱平珏氣惱的轉身回小院,跟龍從文交待一聲,便領着暗衛們追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