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之前的周昭儀一樣,在她眼中,宮廷是那樣的美好,宮廷中的榮華富貴,能讓很多人都驚歎。
只是,當那層美好表象被揭開之後,露出的是血淋淋的真相。
菊兒看着柳依依,有些奇怪地問:“才人,是不是我說錯了什麼?”柳依依擡頭對菊兒微笑:“沒有,你沒說錯什麼,我只是……”
柳依依的話在看到菊兒那雙明亮眼睛時候,停頓下來沒繼續說,站起身對菊兒道:“不如我們去太液池邊走走吧。”
菊兒望向窗外,微笑道:“這會兒太陽快要下山了,才人到太液池邊走走,回來正好用晚膳呢。”
說着菊兒就跑下樓,讓人去準備去了。
太液池上西下的陽光照在開的正好的荷花上,波光點點,荷花搖曳生姿。柳依依信步走到那天皇帝停留的地方,皇帝的話又在柳依依的耳邊響起,只有在這裡,朕才覺得,朕是真的握有天下。
柳依依忍不住又想嘆氣了,如果什麼都不知道,像原先一樣,是不是就會更快活些。還有朱皇后,她知道了皇帝的這個念頭,她心中,對皇帝,會不會有別的情分產生?
柳依依站在池邊,舉目遠望,彷彿能看到前面巍峨的大殿,彷彿能越過宮牆,看到宮牆外的京城。京城之外,天下還很大,但柳依依卻只能站在這裡,去想象那天下是什麼樣子的。
這一生,直到死,都不能離開宮牆之內了。
柳依依轉頭對菊兒微笑:“等能離開宮中時候,還是出宮的好。”菊兒有些驚訝地睜大眼,不明白柳依依爲何會突然說這麼一句,但還是點頭:“才人讓我離宮,定是對我好,我聽着就是。”
柳依依把眼收回,往另一邊走去,走出數步之後忍不住回頭,看向太液池,太液池的風光,彷彿從古到今都是如此,亙古不變。
皇帝很快就知道了朱寶林有喜的消息,不過他只讓身邊的內侍前往會芳館,賜下許多東西,並沒親自前往會芳館探望朱寶林。
朱皇后知道皇帝並沒前往會芳館時,已經是入夜時候,皇帝駕臨昭陽宮了。朱皇后等皇帝坐下之後就輕聲道:“陛下已經知道朱寶林有喜了,今兒老孃娘也說,朱寶林也該升一升了。”
“這些事,有你就夠了。”皇帝的話有些模棱兩可,朱皇后的眉微皺:“陛下,寶林腹中,懷有的是皇嗣!”
“朕知道。”皇帝說着伸手就握住朱皇后的手,皇帝畢竟是男子,雖然一雙手也十分雪白,但比起朱皇后的手掌要寬厚許多,而皇帝掌心之中也是溫熱的。
朱皇后所有後面的話都被卡在喉嚨之中說不出來,過了很久朱皇后才輕聲道:“陛下,後宮……”
“朕知道。”皇帝伸手輕輕一拉,朱皇后的臉就伏上皇帝的肩頭。皇帝的聲音十分溫柔,比那殿外的春風還要軟柔上幾分:“朕的皇后,是個十分好的皇后,朕只是希望,朕的皇后,不止是朕的皇后,還是朕的妻子,是能和朕一起,過一輩子的人。”
朱皇后從沒想過皇帝會對自己說出這樣一番話,朱皇后擡眼看着皇帝,眼中的神情竟有幾分不相信:“陛下,妾……妾……”朱皇后說了好幾回妾,卻還是話不成句。
“如玉。”皇帝捧起朱皇后的臉,彷彿捧起什麼稀世珍寶,聲音在皇后耳邊也更放柔:“朕說過,你是我的妻子,我願從此和你一起,攜手過此一生,你願意嗎?”
這樣溫柔的言語,足以敲開最堅硬的心防,朱皇后覺得自己的心開始慢慢柔軟下去,柔軟的朱皇后自己都不明白爲的是什麼。她靠在皇帝肩上:“妾何德何能,以蒲柳之姿,得託陛下?”
“你是我的妻子,這個天下,除了你,再沒第二個人有這樣資格。”皇帝擁緊了朱皇后。朱皇后的那顆心,已經融化成一灘水,她閉上眼,什麼都沒說,回抱住皇帝,這些日子以來的徘徊言語算計,統統都被拋開。眼前這個男子是她的夫君,是她合該全身心對待的人。
皇帝的脣,緩緩貼上朱皇后的臉頰,朱皇后臉上泛起新嫁時候的嬌羞,只柔柔地喚了一聲陛下,就再無聲息。
昭陽宮皇后的寢殿這一夜燈過了很久才被吹滅,清風從半開的窗子吹進來,捲起垂在殿內的紗簾。這風帶來的清涼,能帶走一切煩躁。
次日衆妃來到昭陽宮時,王淑妃一眼就能瞧出朱皇后的神色和原先完全兩樣,她的神情,和剛動心的少女是一樣的。
王淑妃的眉微一皺,昨夜皇帝宿在昭陽宮是人人都知道的,但能讓朱皇后的神情起了這樣大的變化。皇帝他想要得到別人的心,還真是輕而易舉。
王淑妃低頭不語,此刻,只怕朱皇后早把當初說過的,皇帝靠不住的話,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不過王淑妃的沉吟也只一刻,很快王淑妃就擡頭,如同什麼都沒發現一樣。衆妃除了朱寶林之外,都已到齊,朱皇后說了幾句,也就帶上衆妃往寧壽宮行去。
杜太后今日和平常還是一樣的,衆人行禮後各自歸座,還不等說話呢,就有宮女進來稟告,朱寶林來了。
杜太后對朱皇后微笑:“沒想到朱寶林倒是個孝敬的。”朱皇后微笑:“全是因老孃娘慈愛。”說話之間,朱寶林已經走進殿內,她瞧見杜太后,就要行禮下去。
杜太后已經微笑着道:“你還懷着身子呢,免禮了,在旁邊坐着罷。”
朱寶林謝過杜太后,就往妃子們坐着的地方看去,按了位份,朱寶林該和蘇寶林坐在一起,在柳依依的下面。
宮女也是在那裡放了一把空椅子,朱寶林看一眼那把空椅子,又瞧一眼朱皇后,並沒說話。
朱皇后現在掠過一絲煩躁,努力微笑:“昨兒老孃娘說,朱寶林該升一升了。”
杜太后只微笑不說話,宮女一時竟有些無所適從,朱皇后沉吟一會兒才道:“昨夜陛下來時,妾也和陛下說了,陛下偏說,等到朱寶林生下孩子之後,再升一升。”
朱寶林那原本得意洋洋的神色,聽了朱皇后說的話後,頓時變的好精彩,她有些不相信地看着朱皇后。
朱皇后一臉平靜地看着她:“朱寶林不是有了身孕,就快坐下罷。”朱寶林真是恨的牙根都癢癢,但也不敢說話,委委屈屈在宮女攙扶下坐到柳依依下手。
杜太后瞧眼朱皇后,朱皇后神色依舊平靜,杜太后很想說朱皇后這話定是錯的,皇帝沒有說過這樣的話,可是如此一來,豈不變成杜太后替朱寶林爭風吃醋?這樣的名聲,杜太后還真不能背。
所以杜太后斟酌半響,這纔開口道:“陛下果真和原先有些不一樣了。這爲愛或爲功,在陛下心中,也是有偏向的。”
“陛下今兒多寵了誰,明兒多疼了誰,這也是平常事。況且若非陛下有所偏向,這宮中,又何必設如此多的位階?”朱皇后一點也不打算想讓,語氣雖然溫和但裡面透着的意思卻讓杜太后的眉又皺起。
“哎呀,老孃娘最近怎麼皺眉頭的次數越來越多了?”榮明太妃的聲音有些誇張地響起。杜太后不覺有些頭疼,榮明太妃現在完全就是一副無賴樣子,杜太后能對付許多人,但唯獨稀缺對付無賴的手段。
而榮明太妃也就捏住杜太后不敢真的翻臉,命人把自己拖出去打上一頓,因此說話越發沒有顧忌。別的不能,噁心噁心杜太后總是榮明太妃喜歡瞧見的。
杜太后很想當做沒聽見榮明太妃話的樣子,但榮明太妃已經上前坐在杜太后身邊,仔細瞧了瞧杜太后就哎呀一聲:“怎麼老孃娘這些日子,白髮比原先多了。按說……”
榮明太妃擡頭瞧下后妃,故意嘖嘖兩聲:“按說老孃娘你身邊有這麼多的人陪着說笑,怎麼也不會有白髮,而是該越來越年輕纔對。”
“花有再開日,人無少年時,怎麼榮明太妃連這樣的話都忘了。”杜太后還是忍不住冷冰冰開口,榮明太妃可不會擔心杜太后這樣冰冷的語氣,她擔心的是杜太后不和自己說話,因此榮明太妃的雙手已經一拍:“老孃娘說的是,既然人無少年時,老孃娘又何必天天去算計這個,算計那個?”
“住口。你是不是瘋了,當着衆人就這樣信口胡說。”杜太后的臉往下一拉,喝止榮明太妃,榮明太妃瞧着杜太后,面上笑容沒變,反而指着杜太后對后妃們微笑:“瞧,老孃娘又怕我提起她年輕時候的事了。”
說完榮明太妃用帕子捂住嘴笑起來,她這話真沒一個人敢接,朱皇后瞧眼杜太后,杜太后面上怒氣已生,見朱皇后瞧向自己,杜太后就又道:“皇后,你掌管後宮,這樣不敬的人,該當如何處置,你說。”
杜太后這一生,最大的問題就是她爲了面子,爲了好名聲,永遠不肯自己親手去處置誰,不管做什麼都要找個背黑鍋的。榮明太妃斜了眼杜太后,涼涼地道:“老孃娘沒事又只會逼皇后娘娘,你我之間的事,皇后娘娘還真不能管。”
杜太后被榮明太妃這話提醒了,但臉色還是板的很緊:“皇后掌宮,怎能說無法管?”榮明太妃攤手:“怎麼說我們也是皇后娘娘的長輩,難道說,我們倆的這口老醋,還要做兒媳的人來替我們調停?”
說完榮明太妃抽出帕子掩一下脣:“這傳出去,老孃娘也不怕人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