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貴妃低頭跪在那裡,等杜太后停口,秦貴妃才低聲道:“不是妾出醜,是……”秦貴妃擡頭看着杜太后,眼中有藏不住的畏懼:“老孃娘,妾,妾瞧見那宮女,就如瞧見周婕妤一般。”
“胡說,你這真是胡說!”杜太后更加不滿:“周婕妤已經去世那麼久了,況且那宮女入宮時候已經十三,就算要投胎,周婕妤也趕不及。你竟然覺得這宮女是周婕妤,你到底在想什麼?”
“老孃娘,妾,妾確實……”秦貴妃也曉得,這件事實在荒謬,算着時日,周婕妤去世時候,小宮女們還沒進宮,可爲什麼會有那樣的錯覺,覺得就是周婕妤在對自己笑?
秦貴妃的沉默讓杜太后的眉挑起,接着杜太后冷笑:“一個小宮女而已,就把你嚇跑了膽子,秦氏,我真是看錯了你。”
“太后恕罪,太后,妾……”秦貴妃還想繼續辯解,杜太后已經舉起一隻手:“罷了,等她跟着皇后來我宮裡時,我再仔細瞧瞧她。”
秦貴妃對杜太后行禮退下,等秦貴妃離去,杜太后纔對王尚宮冷笑:“都聽到了?原本以爲她還能有點見識,誰知一個周婕妤,就嚇得她夜不能寐,這也罷了,這會兒,竟連個小宮女都怕上了,在皇后宮裡三番五次出醜,也不怕人笑話。”
“秦貴妃比起老孃娘您,自然是要差遠了。”王尚宮給杜太后倒了碗茶緩緩地道:“那個宮女,臣當日也曾見過,相貌還算清秀,只有一把好嗓子,唯一可取的,就是膽量了。”
杜太后喝了口茶把茶碗放下:“膽量?能有這個的,哪是唯一可取的?當日,怎麼不把她要過來?”
“那時昭陽宮的吳女官已經看中她了,這是其一,其二……”王尚宮停下不語,杜太后已經明白爲的是王鶯,冷笑一聲:“王鶯的相貌倒生的好呢,只可惜啊,這人現在已經廢了。”
“誰也沒想到榮明太妃,竟和原來不一樣。”宮中的妃子,要博寵還不是那幾樣,縱然榮明太妃是先帝太妃,但爲在後宮中立足勢必要博得皇帝的好感,調|教兩個美貌的宮女,在適當的時候送上去,這也是極其平常的事。
當時杜太后設法把王鶯送到榮明太妃那裡,就打的這個主意,等王鶯一旦得寵,再讓王尚宮出面收服,只可惜榮明太妃,竟完全沒按計劃走。
而王鶯在壽康宮中的日子,並不好過,當然杜太后也不過感慨一句,並沒想過爲王鶯做什麼。這樣的女子,如同螞蟻一樣,杜太后見過太多了。
王尚宮的話只讓杜太后再次冷笑,接着杜太后就道:“罷了,橫豎榮明太妃的招數也就那麼幾招,她,永遠也不可能當上太后。”
除此之外,還有什麼好擔心的?悶了時,陪她們玩玩倒罷了,這會兒,有新的好玩的事,誰還在乎這個?杜太后對柳依依,倒還真有點興趣了。
后妃們十日一朝杜太后,柳依依和吳娟,自然也是要跟去的,不過柳依依和吳娟,並沒有資格進殿服侍,只是在外面等候。
各宮跟來的宮女們,也只有趁這會兒,才能以目示意,彼此微笑。
柳依依正在無聊時候,就見王尚宮走來,王尚宮的身份地位,宮中人都知道,見她走來,衆人立即行禮口稱王姑姑。
王尚宮對宮女們和藹微笑,正要走過時候,王尚宮突然停下,對宮女們微笑:“這會兒不巧,我身邊的人沒跟來,倒要麻煩你們哪位,幫我拿了東西一起進殿。”
這是能在杜太后面前出頭的好事,宮女們頓時有了一陣小小的騷亂。王尚宮早已認清柳依依是哪一個,含笑對柳依依道:“你叫什麼名字,是哪個宮的?隨我去罷!”
柳依依不料王尚宮會點到自己,伸手指着自己的鼻子,一臉驚詫地看着王尚宮,王尚宮面上的微笑還是那麼和藹:“就是你,你隨我去吧。”
“姑姑,我……”柳依依一時不曉得說什麼好,王尚宮指了指手裡的東西:“不過借用下你。”瞧向宮女們:“不如你們哪位,去尋這宮裡的女官,就說,我要借這宮女一用。”
有宮女飛跑而去,很快輕秀就來了,王尚宮瞧着輕秀微笑:“原來這是你們宮裡的,今兒我的宮女沒跟來,借用一下你們宮中的人。”
吳女官不在,輕秀也是能做主的,輕秀稍微遲疑一下就對王尚宮道:“姑姑要借人,哪敢說個不字?”說着輕秀就吩咐柳依依:“依依,你隨姑姑去罷。”
柳依依不能再裝,上前接過王尚宮手裡的東西。
王尚宮瞧着柳依依,怎麼瞧她和周婕妤也沒有半分相似,周婕妤是十分美貌的,這個小宮女,相貌只能算清秀。王尚宮微笑:“你叫依依?好名字。”
“是,我叫依依,那日曾見過姑姑。”柳依依一開口說話,王尚宮笑得更和藹了,這姑娘,的確有一把好嗓子。
柳依依跟着王尚宮往前面去,輕秀見衆宮女要說話,眼掃過去,壓制住了衆宮女想說話的衝動,輕秀也就往前面來。
柳依依跟在王尚宮身後走進殿內時,恰好段婕妤剛說完一個笑話,衆人都在大笑,杜太后已經瞧見王尚宮,笑着道:“你來的不巧,竟沒聽到好笑話。”
“老孃娘若真想賞臣一個笑話,等閒了時候,老孃娘單獨把這笑話講給臣聽,豈不更好?”王尚宮微笑着對杜太后說了一句,就從柳依依手裡接過東西,雙手捧給杜太后。
杜太后往王尚宮手裡瞧了眼,就對王尚宮道:“你說的那麼好,這會兒瞧着,也不過就那樣。”
說着杜太后往王尚宮身後瞧了眼,咦了一聲:“這是宮中什麼時候進來的宮女,我怎麼瞧着眼生?”
王尚宮把正要往後退的柳依依的手一拉,對杜太后含笑:“方纔臣想着,不過一點點東西,自己去拿就好,誰知還沒走到殿前就覺得走不動了,於是從外面等着的宮女中,借了一個人來。”
說着王尚宮對朱皇后那邊恭敬地道:“可巧就借到娘娘的人了。”
“能爲老孃娘盡一點心,甚好。”正在奇怪怎麼是柳依依跟着王尚宮進殿的朱皇后對王尚宮微笑。
“原來是昭陽宮的宮女,難怪眼生。”杜太后說話時候,眼已經往柳依依身上臉上仔細瞧去。周婕妤的相貌,杜太后記不大清了,可還是曉得,周婕妤當時是何等的美貌。面前這個柳依依,相貌只能算得上清秀不說,神色還有點畏懼,哪有半分像周婕妤?
杜太后微帶不滿地瞧一眼秦貴妃,對王尚宮道:“既然借了一趟,也不能白借。來人,取一對金錁子來,賞了這宮女。”
有人應是去取來,柳依依已經跪下謝賞,從王尚宮手裡借過金錁子的時候,柳依依要費盡了力氣,才能不讓自己衝口問出,老孃娘,當初您爲的什麼,要讓秦貴妃殺了我?
柳依依只是垂下眼,十分恭敬地行禮,然後退下。退出殿的時候,又聽到有人說了什麼,殿內衆人又是一番大笑。
柳依依擡頭望天,四月的陽光照的人有些發暈,柳依依握緊手中的金錁子,儘管曉得這種可能微乎其微,但總有一日,要當面問問杜太后,爲什麼?
“依依,我覺着啊,你和我不一樣。”歇息時候,吳娟悄悄地對柳依依說,柳依依有些驚訝地瞧着她:“什麼不一樣呢?”
“依依啊,你想,不管是秦貴妃還是老孃娘,她們都待你不一樣,雖然說秦貴妃那裡,你受了點不妄之災,可你要曉得,福兮禍所依,你啊,會因禍得福的。”
吳娟一本正經地說,這讓柳依依伸手去捏她的鼻子:“你啊,這一本正經樣,別人不曉得的,還以爲你是教書先生呢。”
“我爹本來就是教書先生啊。我爹還說,女兒家也要讀書明理。”說着吳娟眼色一暗:“罷了罷了,我們不說這個。等到了晚上,你把金錁子給我瞧瞧,我瞧瞧老孃娘賞的金錁子,和娘娘賞的,有什麼不一樣?”
這有什麼不能的,柳依依立即點頭,接着伸手去拉吳娟的手:“你話還沒說完,我會因禍而得什麼樣的福?”
吳娟的眼眨了眨,湊到柳依依耳邊:“比如說,你被陛下看上,然後……”柳依依伸手去推吳娟,吳娟帶笑後退,柳依依一個用力不及,整個人摔在地上。
吳娟卻沒過來扶,呆呆地瞧着柳依依身後,柳依依有些抱怨地道:“你不來扶我,我再不和你好了。”
吳娟已經撲通跪下,這……柳依依驚訝擡頭,瞧見皇帝站在她們數步之外,只帶了兩個內侍,負手饒有興趣地瞧着。
柳依依心裡暗叫一聲不好,急忙起身就給皇帝跪下:“奴,奴等不曉得陛下到來,衝撞聖駕,罪該萬死。”
皇帝已經走上前:“依依,每次見到朕,你似乎只會說這句話。”
這話是什麼意思?柳依依的臉頓時紅了,但還是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是奴該死,奴……”
“若你每次見到朕都要該死的話,那你,欠朕多少條命了?”皇帝脣邊含笑地看向柳依依,柳依依卻覺得皇帝這話,着實輕佻了些。
當輕佻兩個字在柳依依腦中出現時候,柳依依嚇了一跳,接着柳依依搖搖頭把這念頭給搖掉,就聽到耳邊已經傳來朱皇后的聲音:“陛下來到這裡,爲何還不進去,難道要綿兒出來迎接陛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