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會說這樣的話?”柳依依有些驚訝地問吳娟,吳娟坐在牀邊,雙手抱着膝蓋:“也不知爲了什麼,突然就想說出來了!”
柳依依上前拍拍吳娟的肩:“不要想了,不管玉秀姐姐是好人還是壞人,她說的這番話我都沒放在心上,況且……”柳依依的眉微微皺起,對吳娟微笑:“你想的,不就是要出宮,你安安穩穩在這宮裡待着,好好地服侍娘娘,等過上幾年,有了旨意,你不就可以出宮了?”
柳依依的話讓吳娟笑了,她眼裡閃出調皮笑意:“等你被陛下寵幸了,做了妃子,到那時候,我就去服侍你去。服侍了你,你可就會護着我!”吳娟的話雖然是玩笑話,卻讓柳依依又想起了當年,當年對木蘭依蘭她們就是這樣說的,好好的服侍,到出宮時候,自然會給她們一筆錢財,讓她們這輩子都不會愁。
可是,這話,畢竟還是錯付了。柳依依按下心中的念頭,對吳娟微笑:“別提這些了,陛下可未必會看上我,宮裡那麼多的人呢。再者說了,宮女不算,這宮中的妃嬪,這會兒也有好些呢。”
這樣的談話彷彿能讓心中輕快一些,吳娟又笑了,兩人又說一會兒閒話,在這宮中,也只有這個時候,對小宮女們來說,能輕鬆一些。
去年宮中過年時候,因還在文莊皇后的喪期,儘管已經聘下朱皇后,但秦貴妃也不敢讓這年過的熱鬧些,今年可就不一樣了,朱皇后進宮已經數月,已經有了六個月的身孕,王修儀也有了身孕,再加上榮明太妃歸宮,宮中的人多了,這又是朱皇后在宮中過的第一個年,底下人不等朱皇后開口,就把預備下的東西,又多了三成。
這些是底下人的心,朱皇后也不會放在心上,循例批了之後,就和皇帝討論起另一件事來。
“你說,給王修儀升下位份?她現在位列二品,再往上升,就只有……”皇帝的話裡有遲疑,朱皇后微笑:“妾曉得陛下您的意思,想着等王修儀生下兒子,再升位份,可是一來正逢過年,按年節加封也是常事,二來呢,生孩子前升了位份,遠比生孩子後升位份要好。”
皇帝微笑:“既然皇后這樣想,也就隨了你!”朱皇后淺笑:“那陛下瞧瞧,除貴妃外?賢德淑可都還空着。”
“就淑妃罷,王修儀還是當得起這個淑字的!”皇帝想都沒想就說了這麼一句,接着微微遲疑一下:“既然如此,宮中還有幾個長久沒晉位份的,越性一併晉了罷。我記得段美人是七年前進宮,那時是才人,承寵後進爲美人,這次就進爲婕妤罷!”
朱皇后應是:“還有兩位御女呢,她們雖則是宮女出身,卻也老實,不如就進爲寶林。”說着朱皇后瞧一眼皇帝:“其實呢,陛下若再添幾位,我也……”
皇帝哈哈一笑就把朱皇后的手攏在手心裡:“這話我聽着怎麼有點酸?”朱皇后伏在皇帝懷裡,什麼都沒說,聞着皇帝身上那股越來越熟悉的香味,朱皇后把眼睛閉上,什麼都別去想。
“說來,前兒朱夫人進宮,還說起小姨,說她定給了劉家,我讓人去問過,說就在臘月初六下定,等那日,我帶着你悄悄出宮,去你家裡,可好?”皇帝的話嚇了朱皇后一跳,她急忙睜開眼看着皇帝:“陛下,這事行不得,休說,若是有個萬一,陛下萬金之體,妾真是萬死莫辭。”
皇帝安撫地拍拍朱皇后的手:“你還懷着身孕呢,就算你想去,朕也不敢讓你去,不過是說笑罷了。”說着皇帝話鋒一轉:“說來我那連襟,還是宮中侍衛,等明日,朕許他入宮……”
皇帝的眉皺一皺:“不妥,不如就在御花園梅林之中,朕許你召見他!”朱皇后瞧着皇帝,一時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到底皇帝知道了些什麼,還是在疑猜,還是……
“皇后爲何不說話?”皇帝的聲音還是那樣溫柔,朱皇后急忙低下頭:“宮中后妃召見外臣,未免……”
“依禮而行,誰又會多說什麼?況且如此多的宮女內侍。再說皇后難道不想瞧瞧,你的妹夫是何等樣人?”皇帝語氣很輕快。這讓朱皇后定下心,想來,皇帝是真的關心自己。朱皇后對皇帝露出笑:“既然如此,妾遵旨!”
皇帝瞧着朱皇后,語氣輕柔:“皇后如此待朕,朕也當如此待皇后。”朱皇后面上的微笑更爲甜美,靠在皇帝懷裡。皇帝看向朱皇后隆起的肚子,眼裡閃過一絲厲色,接着把朱皇后摟的更緊。
“陛下許皇后召見侍衛,他也真是……”杜太后的眉微微一皺,對王尚宮搖頭,王尚宮應是:“陛下待皇后,真是比待文莊皇后還要好。”
“男人啊,不都這樣,當初先帝不也如此?”杜太后語氣平靜,王尚宮點頭:“當初若非先帝……”
杜太后擡起手:“過去的事都過去了,永遠不要提起!”王尚宮看見杜太后面上一閃而過的冷冽,會心一笑。只要把那個秘密永遠存在心裡,才能保住榮華富貴。皇帝的性子,不會主動和杜太后撕破臉的,這是榮明太妃在中間怎樣挑釁都做不到的。
“貴妃的棋藝不錯。”榮明太妃瞧了瞧棋盤,把手中棋子放下,對秦貴妃微笑。“承讓了!”秦貴妃放下手中棋子,對榮明太妃恭敬地說。
“貴妃擅長下棋,自然也曉得,棋子被放在什麼地方,是由不得自己的。”秦貴妃正要回頭去招呼宮女進來收拾棋子,聽到榮明太妃這話,神色微變:“太妃這話,我有些聽不懂呢。”
“秦貴妃在這宮中數年,已成皇后位下第一人,怎麼會聽不懂?”榮明太妃面上的笑和方纔沒有任何分別,秦貴妃卻已深深吸了一口:“我待娘娘,向來……”
不等秦貴妃把恭敬兩個字說出來,榮明太妃身子已經微微前傾,對秦貴妃道:“那你定會知道,一個曾被當做繼後人選的貴妃,在娘娘眼裡,是什麼了!”
秦貴妃先是驚訝,接着眼裡的光慢慢消失,對榮明太妃低聲道:“方纔太妃說,棋盤上的棋子,由不得自己的。”
“可是下棋的是兩個人。”榮明太妃端起旁邊的茶慢慢啜了一口:“貴妃想要維護住杜氏,我很明白。”
“太妃在宮中多年,和老孃娘更爲熟悉,太妃難道不明白老孃娘是個什麼樣的人,她連,連皇后都能……”
這個皇后,指的是文莊皇后,而不是朱皇后。秦貴妃話說到一半,用手掩住口,裝作不過是無意之中說出的。榮明太妃瞧着秦貴妃的做作,面上笑容漸漸帶上冷漠:“那又如何?這件事真的被揭出來,替死的只有你,沒有別人。”
秦貴妃放下掩住口的手,對榮明太妃道:“那我該怎麼辦?太妃說出這樣的話,想來是不會……”
“皇后是個聰明人,我喜歡和聰明人說話,只是秦貴妃,你可是聰明人?”榮明太妃單刀直入,秦貴妃的神色漸漸變的蒼白,榮明太妃指着暖閣的門:“這會兒,貴妃想要出去和杜氏說,悉聽尊便。”
宮中賞梅的亭閣,也是一座暖閣,不過比各宮的暖閣要大了許多,坐在暖閣中,捲起簾子,透過明瓦望向外面,只見各樣梅花開放,若再遇到下雪,雪裡紅梅更覺好看。
面前的點心很精緻,茶也放的正好入口,朱皇后瞧着外面,滿園紅梅勾不起半分興趣。
吳娟還是頭一次瞧見這麼大的梅園,這會兒雖然和柳依依並肩站在下面服侍,但眼還是忍不住往外面瞧。要是能聞見香氣就更好了,吳娟心裡想着,使勁去嗅,吳娟鼻尖果真嗅到一股淺淺香味。
李姑姑已經從外面走進,對朱皇后含笑稟告:“娘娘,劉侍衛來了!”
劉侍衛單名一個澄字,今年剛過二十,能入選侍衛,他的長相也是頗出色的。朱皇后都不知道自己那聲傳是怎麼從喉嚨裡擠出來的,只知道不一會兒就聽到靴子聲,劉澄跟在吳女官的身後,恭敬走進暖閣。
端坐上方的朱皇后看着向自己走來的劉澄,覺得那淡淡的梅香越來越濃,滿園的紅梅盛開,也不如面前這男子的微笑。
按了宮規,劉澄該低頭對皇后行禮的,但眼卻控制不住的,往朱皇后身上看,直到看見朱皇后那隆起的腹部。
劉澄這才如夢初醒,垂下眼雙膝跪下,給皇后行禮。
“臣參見皇后!”劉澄的聲音彷彿從很遠的地方傳來,朱皇后努力對劉澄露出微笑:“幸遇結親,吾妹嬌癡,望君善待。”
“臣遵旨!”劉澄的回答沒有一點錯誤,朱皇后努力了又努力,對吳女官道:“我要叮囑劉侍衛幾句我妹妹的話,你們退到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