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顏夕故作不解的樣子,順着紀方寧手指的方向望了眼,然後端起茶杯放在鼻子底下一聞。少頃她臉上露出一副吃驚的樣子,急急放下茶杯道:“哎呀,怎麼會這樣呢?”
肖洛凡不知他二人在說什麼,只看了眼那杯子,道:“怎麼回事?鵲”
“是……”
“是夕顏公主給我的茶裡面下了藥。”紀方寧打斷古顏夕的話冷冷道。
因着這句話,氣氛頓時冷了下來。肖洛凡儘管很不願意相信,但是看紀方寧說的如此篤定,也不由冷了臉看向古顏夕懼。
見此,古顏夕心中冷笑,但面上卻故意做出一副委屈的表情。
“紀大公子這話可真是冤枉我了,從泡茶到遞茶再到你們喝茶,我每一個動作你們可都看在眼裡的,怎麼能是我下了藥呢?”
“那公主如何解釋這杯茶裡的東西?”紀方寧追問道。
“我也不知道呀,反正不是我下的。”古顏夕一臉坦然道。
茶裡面的東西是軟骨散,而且還是質量特別差的那種。因爲紀方寧多少懂一點,所以才能當即就發現。可是他不知道的是,這東西是古顏夕故意讓他看出來的,就是爲了惹他生氣。
至於爲什麼一定要讓他生氣……
“公主這番話,在下可不能苟同。”紀方寧聞言冷笑道。
古顏夕表情更是委屈,只能重新換了一杯茶水,然後起身恭恭敬敬地遞了過去。
“我知道紀大公子一直對我有意見,但剛纔的事的確不是我所爲,你問我,我也只能說是不知道。不過幸好公子提前看出來了沒有造成更糟糕的影響,所以不如大人不記小人過,權當此事沒有發生過吧?”
“哼,公主這轉移話題的本事可真是叫人不敢小覷,你說幸好我提前發現纔沒能造成影響,但若是我沒發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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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方寧咄咄逼人,古顏夕只是更加委屈。她站在那裡頗有些手足無措,如此模樣倒叫肖洛凡看的心疼。他二話不說伸手接過古顏夕手裡的茶杯然後強硬放在了紀方寧的手上,然後像個沒事人一樣道:“我們都知不是公主所做,公主不必放在心上。”
“洛王爺你……”
“喝茶。”態度瞬間冷了下來,肖洛凡看着紀方寧,一點商量的餘地都沒有。
紀方寧惱火,可礙於身份的問題他不能跟肖洛凡發怒。他明明可以看出古顏夕眸底潛藏的那一抹笑意,他明知此事就是她所爲,卻不懂她爲何要做的這麼明顯。
此刻手中的那杯茶看起來好像真的一點問題都沒有,但由於剛纔那一出,導致他現在很不願意將此飲下。
“紀公子,你不喝可就是不原諒我了。既然這樣,那要不要我把宮裡面所有的宮人都集合起來讓你一一審問,看看剛纔那軟骨散到底是誰下的?”
“不過我一向認爲這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事,紀公子會不會是招惹過什麼人,所有才被人下了藥呢?”
紀方寧因爲斷腿這件事一直耿耿於懷,但由於不能找古顏夕的麻煩,於是纔將氣發在了皓月皇宮的宮人們身上。他這段時間打罵過的宮人沒有十個也有五個,或許真如古顏夕所說是被他們怨恨,所以纔會被如此對待?
可古顏夕難道會不知道這些?
紀方寧不敢想象,但是他也不敢繼續追究下去。不管是召集宮人們審問還是被人捅出他虐待宮人一事,按照他此刻的身份來說都是不合適的。眼下肖洛凡對他已經諸多不滿了,不過是爲了牽制景家才一直保他到現在,但是兔子急了都要咬人,他擔心繼續鬧下去反倒自己要吃不了兜着走。
“就不勞煩公主了,想必剛纔的事……只是個誤會!”
緊咬“誤會”二字,紀方寧心不甘情不願地將茶水喝下,卻沒發現在自己仰頭的那一瞬,古顏夕眸底迸射出的冷冽寒光。
目的已經達成,古顏夕放下心來。她不願繼續在此跟這兩人浪費時間,於是幾杯茶過後,提前安排好的宮人過來傳話,說月帝要她去書房一見。
古顏夕告別二人就此離開,肖洛凡見狀心情不由有些失落。他看着古顏夕漸行漸遠的背影,良久纔將視線收了回來。
“紀方寧,你最近真是越來越放肆了。”他冷冷說着,手指在桌面上輕叩。
紀方寧心裡一緊:“王爺這話……”
“本王什麼意思你心裡清楚,別以爲你做的那些齷齪事本王不知道!”肖洛凡一拍桌子怒道,“她有一句話說的對,這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事兒,你既然敢在皓月皇宮裡面放肆,就做好遲早被人收拾的準備!”
紀方寧不由慌了神,他沒想到肖洛凡竟然全都看在眼裡。他正要出聲解釋,卻見肖洛凡突然站起身來,居高臨下地望着他。
“最後一次,不要再讓本王因爲你的事頭疼,紀方寧,你不會真以爲除了紀家以外,本王手裡就沒人了吧?”
扔下這樣一句模棱兩可的話,肖洛凡甩袖就走。
而紀方寧因爲最後那一句提醒,一顆心沉了下去,雙手緊握成拳,心裡面恨得要死。
肖洛凡算什麼,古顏夕又算什麼,他們一個個不過都是出身卑賤的下人,不過是因爲身懷異物所以才能一躍到現在的地位,然後他們便可以高高在上,便可以對着他大喊大叫!
憑什麼,憑什麼他就不可以這樣!明明他纔是出生最高貴的那一個!
紀方寧坐在那裡很久才吩咐下人將他推回去,走在回去的路上,他心中已經盤算好了一切。他回去打聽到肖洛凡又去了美人窩裡面逍遙,紀方寧面露嘲色,卻不動聲色吩咐下人替自己更衣,然後出了皇宮。
因爲他這輪椅太過招搖,所以在出了宮沒一會兒後便尋了一處安全的地方由僕從揹着他繼續走。昔日瀟灑的公子如今成了這副廢物的模樣,紀方寧心裡恨得緊,越發希望自己翻身那一日可以很快到來。
很快,他們進入貧民區來到了賀老大家門口,卻發現平日裡烏煙瘴氣的地方竟然乾乾淨淨,而賀老大正站在門邊,像是在等什麼人一樣。
賀老大在看到紀方寧出現的時候,臉上閃過一絲慌亂。
紀方寧將這慌亂看得清楚,不由眼微眯,道:“你在等誰?”
“等人啊,不然是等鬼啊。”賀老大語氣不善,表情有點尷尬。
紀方寧最是看不起這種粗俗的莽夫,他掩去心頭厭惡,推開賀老大,自顧自得往裡走道:“不管你等人還是等鬼,先把咱們的事兒解決了。”
賀老大也很不喜歡這個瘸子總是一臉高高在上的樣子,他跟着走進來一步跨到上座,居高臨下道:“咱們有什麼事?”
“你在跟我開玩笑嗎?”紀方寧一聽這話,當即拉下臉道。
“誰他媽跟你開玩笑了,老子像是會開玩笑的人嗎!”賀老大故意做出一副兇悍的樣子,拍桌怒道。
隨着他這一聲發出,周圍的手下們很自然地就圍了過來,一個個臉上都凶神惡煞的。紀方寧眉頭微擰覺得哪裡好像不太對勁,他重新看回賀老大,稍一沉吟後態度緩和了幾分:“之前讓你綁的孩子已經綁到了吧?”
“關你屁事。”賀老大倨傲道。
紀方寧臉一僵,強忍怒火道:“雖說咱們已經錢貨兩訖了,但我之前說過吧,孩子綁了之後你要交給我。”
“你說過嗎?”賀老大嘴硬着,心裡卻答道,恩,你的確說過,可那他媽關我啥事!
“我沒說過?”紀方寧冷笑,“姓賀的,看來你是得了便宜還想佔好處,可你不知道我是什麼人吧?”
“你什麼人,本大王一點都不在乎。這位公子可能不知道吧,在我賀老大眼睛裡,有錢人都是一個樣,全都是臭不要臉的吸血鬼啊!”
賀老大這一聲說出,在場衆人頓時笑得前仰後合。
紀方寧被一堆大老粗圍在中間氣得臉色慘白,若不是爲了那個孩子,他絕對現在就下令手下的人一把火把這裡都燒了!
他一雙冷眸一瞬不瞬盯着賀老大看了許久,良久眉峰一揚:“你是還想要錢嗎?”
“我賀老大不是爲了錢就什麼都做的人!”
“呵,婊子們也都是這麼說的。”
“你!”
“姓賀的,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吧。那孩子你留在手裡也沒有用,與其放在這裡還得花錢養着他,不如你把他交給我,要多少錢你儘管直說。”
賀老大聽他這麼說也不笑了,眸色一沉盯着紀方寧似乎想要看出什麼。這時就見站在他旁邊的手下突然賊兮兮地湊了上去,可憐巴巴道:“老
大你就答應了吧,那小崽子在咱們這兒才幾天啊,都鬧得……”
“閉嘴!”賀老大當即慌了,一巴掌拍了過去。
紀方寧見狀冷笑,更加確定賀老大就是爲了要錢。他什麼話都沒說只伸手衝着身後的僕從,後者心領神會,從衣襟裡掏出了一摞銀票遞了過去。
“這裡是五百兩銀票,加上之前給你的,總共是一千兩。一千兩銀子是你搶幾年都搶不到的吧,所以該怎麼做,你最好自己心裡有數。”紀方寧說完,將那銀票甩了出去。
一屋子的人全都眼巴巴地望着那一摞銀票,口水都恨不能流下來。賀老大當然也是其中一個,他出神好一會兒才擦了擦嘴,輕咳一聲道:“好,既然你這麼爽快,那我也直說吧,孩子現在不在我這裡。”
“你說什麼?”
“哎呀你別慌嘛,你覺得我會那麼傻把那孩子藏在這裡?”賀老大冷笑道。
紀方寧眼中突然迸射出強烈的冷光,若是可以,他只想現在就血洗了此處。然而賀老大看着他這幅表情卻笑得很開心,他站了起身,雙手後背踱步走了下來。
“一千兩銀子的確是很多,但它總有用完的那一天吧。如果到了那時候,你說我們又要怎麼辦呢?”
顯而易見的打劫,紀方寧眉頭緊鎖,暗道不妙。
“其實不瞞你說,就算你不要這孩子,我也有其他方法脫手。你知道吧,這江月城的大戶人家總有幾個變態的,喜歡玩兒那種宮裡面出來的細皮嫩肉的小傢伙,我纔剛把消息放出去,就有不少人來問價格了,所以反正都是爲了錢,你給和他們給又有什麼區別呢?”
“不可以!”紀方寧一聽,頓時慌了,“你怎麼敢!”
“哎本大王很早就說了,我是一個有原則的人,我的原則嘛,就是爲了錢嘍。”
紀方寧死死瞪着賀老大,握着輪椅扶手的手咯咯作響。就這樣對峙良久他才慢慢鬆懈下來,是了,眼下最重要的就是那個孩子,只要有那個孩子在手,不管是古顏夕、應墨隱還是面前這種垃圾,他全都不會放在眼裡。
想到這兒,紀方寧斂眸,然後手貼到了隨身的掛墜上。不知在哪裡一按就見掛墜輕鬆被開啓,他將裡面一塊小拇指大小的白玉石退了出來,這才重新看回賀老大。
“這是我的信物,你只要拿着它去我紀家鋪子裡提錢,他們就會給你。”
紀方寧說完就見賀老大要伸手,他卻突然將手抽回,冷冷道:“不過別以爲有了它你就可以爲所欲爲,我可以答應你每半年五百兩,但若是超了這個數,就別怪我不講人情了。”
這筆交易是存在於雙方信賴的基礎上,賀老大可以拿了錢不給人,紀方寧也可以拿到人後不給錢。但就是因爲有這樣互相牽制的條件在,所以他們彼此必須照做,起碼從現在來看,只能如此。
“好,成交。”賀老大一把奪過那白玉石,眼中冒着精光。
紀方寧嫌惡地擦了擦手,冷聲道:“孩子在哪兒?”
“城北的一間破廟裡。”
“你最好不要騙我。”紀方寧眼一眯,透出幾分兇光。
“放心,我賀老大呢,是個有原則的人。”賀老大一邊說着一邊將那白玉石收起,然後做了個“請”的手勢。
紀方寧一刻也不想多呆,當即便吩咐手下將自己推出去,然後一行人往城北趕去。
賀老大站在那兒看着他們一行人離開,直到再也望不見人的時候,面上的笑意終於散開了去,反而添上了一抹委屈。
這時他就聽身後傳來一道腳步聲,他匆匆回頭,就見月影正媚笑着衝他伸出了一隻手。賀老大嚇得當即腿就軟了,整個人幾乎是撲了上去,一邊捂着嘴一邊將白玉石放在了月影的手裡,然後哽咽道:“大姐頭,我還只是個孩子,你可以放過我了嗎?”
“啊我本來是想放過你來着,但是你既然叫我大姐頭……”
“啊!姑奶奶!”
“那我就不能……”
“神仙姐姐!”
“不能放……”
“笨蛋,要叫超級霹靂無敵***,這時,奚燁在旁扶額嘆道。
真是的,明明是五大三粗的漢子,怎麼就這麼怕女人,而
且腦子也不靈光,真不知他怎麼坐上老大的位置的。
賀老大聽了這提醒其實有點恨不能自己變成籠子,他***,這世上怎麼會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呢?
然而他實在是怕了這三人,於是忙不迭地躬身行禮:“超級無敵***,事兒成了,你可以放過我們了嗎?”
月影其實覺得這賀老大人還不錯,雖然看起來副凶神惡煞五大三粗的樣子,但心地不壞。當然也有可能是因爲他腦子實在不太好使,但她此刻也顧不得這麼多了,眼下古顏夕身邊正缺人做事,如果有這麼人埋伏在江月城中,倒是比冷俊軒那些暗衛們要好很多。
畢竟有些流傳在市井百姓家中的話,可是隻有他才能聽到的。
“五天後,你來這地方,只有你人。”月影說着,將冷家酒樓的牌子塞進了賀老大手中,“只要你來了,我就放過你。”
說完她也不管賀老大是什麼表情,就這樣左手拽着紀小池,右手拉過奚燁走了出去。
在觀察周圍並沒有紀家的人在盯梢以後,三人很快走出貧民區回到了主街道。奚燁在那兒呆了天早已經渾身都不舒服,於是嚷嚷着便要回去。誰料月影卻衝着他搖了搖頭,俯身在他耳邊低聲說了幾句。
紀小池站在旁看着,儘管不知他們說了什麼,心裡卻升起股不好的預感。
“月、月影姑娘,如果沒什麼事我就先……”
“紀小池,你到現在還拿不定主意嗎?”這時,卻聽月影突然問道。
紀小池愣,很快低下頭。他當然明白月影的意思,儘管內心也做過掙扎,可或許是因爲天生太過膽小吧,所以即便到了這份兒上,也仍舊不知該怎麼做出好的決定來。
“你的人生是你自己的,只有你可以選擇。事到如今,你以爲自己還可以像沒事人樣回去嗎?”月影看着他猶豫不決的樣子,嘆了口氣,心裡卻冷名有些難過。
多像啊這人,跟她曾經的樣子,簡直是相差無幾。正因如此她走過的路纔不想這人也去走遍,那種刻進骨子裡的痛苦不是誰都能忍受的,也不是誰經歷過後都可以重返正途的。
“喂這小哥,你跟我們回去。”這時,卻是奚燁突然上前,拽了拽紀小池的袖子。
紀小池有些受寵若驚地低頭看着他,就見奚燁衝他招了招手。他慢慢俯身湊過去,就聽奚燁賊兮兮地道:“你是不是傻,難道還看不出來這大嬸兒對你有意思?我跟你說她人其實還不錯啦,關鍵胸還……”
話沒說完,兩人頭上各捱了巴掌,。
與此同時,先步離開賀老大家的紀方寧等人已經重新換道前往城北,。索性距離相隔不是太遠,所以半時辰的功夫後,紀方寧他們就到了此處。
城北因爲後方臨着海,所以四周居住的多是些漁民。而這裡也是皓月國很重要的處港口,各國商人總是會在此做生意,因此不管白天還是晚上這裡都是熱鬧非凡的。
紀方寧因爲養尊處優慣了,所以向最討厭類似人滿爲患的地方,且看那些人渾身泥污且骯髒不堪的模樣,他就直犯惡心。
他急忙吩咐下人們去找寺廟,在約冷柱香的功夫後,就見有人來通報,說是從南邊的小道進去以後沒多久,就見處破廟,年久失修,已經沒有人住了。
紀方寧焦灼不安的心情這時候才終於穩定了幾分,原本他是想讓賀老大的人過來領路的,但他實在太討厭那莽夫,這才自己摸索了過來。於是在得到消息後他們行人就這樣走了過去,當紀方寧停在破廟跟前的時候,臉上露出的是運籌帷幄的笑容。
紀家的暗衛匆匆飛身進入廟中尋找,紀方寧坐在那兒等着,越發覺得心情很是美好。可是柱香的時間過去了,來往的暗衛依舊在跳動,但他們每人的表情卻很是凝重,紀方寧察覺到不對正要開口,就見其中人飛身而來,手中握着的是張條。
被騙了吧。
上面只有這四。
“可惡!”
稍愣神後,紀方寧怒吼聲,拳砸在了輪椅扶手上。該死的,他紀方寧聰明世,到最後竟然會栽在莽夫手裡!
“殺了他,我定要親手殺了他!”
咆哮出聲,紀方寧自己轉過輪椅就往外走。然而這時周圍卻突然冒出無數腳步聲,那齊刷刷的響聲搞得紀方寧當即呆住,他擡手示意衆人別動,自己則瞬不瞬注意着
前方。很快,幾人影從裡面緩緩走出,待到看清領頭人的長相時,紀方寧倒吸了口冷氣。
“紀大公子,你這是要去殺了誰啊?”
來的人,正是應墨隱。而在他身後的,則是冷家三人以及無數冷家暗衛跟……宮中侍衛。
這些人窩蜂的聚了過來,很快讓本就不寬敞的破廟周圍變得更是擁擠。紀方寧陰晴不定地看着他們,少頃,佯裝無事道:“應候王在說什麼,我聽不懂。”
“聽不懂啊……”應墨隱點了點頭,冷笑聲擡起隻手。
這時就見冷笑走向後方,然後從黑壓壓的人羣裡拖出來人。那人見狀便跪倒在地,邊哀嚎着別殺我,邊掙扎不休。
冷笑踹了他笑喊道“老實點”,接着擡頭笑看着紀方寧:“紀公子聽不懂沒事,或許是你耳朵不好。可你的眼睛應該沒有問題吧,所以不知道還認不認得這人?”
“我……”
“這位公子,你不能翻臉不認人啊!”那人還沒等紀方寧說話,直接嚷嚷道,“是你派人聯繫我們老大說給我們五百兩銀子讓我們去綁那小公子的啊,你說你要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喝了他的血的啊,你總不是自己都忘了吧!”
這條條罪狀都是往死了在控訴紀方寧,紀方寧勃然大怒,正要開口罵人,卻見那人很激動地擡高了音調道:“紀大公子難道你忘了嗎,你可還給我家老大傳過信的啊!”
紀方寧雖然記不太清這張臉,但在見男子出現的時候還以爲對方是賀老大派來的。直到此時此刻聽見這麼一句,他臉上原有的緊張全都被輕蔑所替代,他冷哼一聲,挑眉道:“好啊,既然這樣那就把信拿出來看看!”
當初擔心留下證據,所以他跟賀老大聯繫時一直都是派人傳口信,而絕對沒有紙質的證據留下。對此他很有信心,於是便認定面前男子是應墨隱他們找來的人,不過就是想要詐他而已!
果然就見那個男子表情有些慌張地望向了應墨隱,而應墨隱則一臉陰沉看了回去。紀方寧將這小動作看在眼裡,不由冷笑:“怎麼,無言以對了?應候王,我奉勸你以後再想找人來指認我的時候可以提前串好口供什麼的……”
“紀公子着什麼急呢,談話不是纔剛剛開始嗎?”這時,卻見應墨隱高深看了過來,語意不明道。
紀方寧眼微眯,這時卻見那男子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再度揚聲道:“那個……紀大公子你不是留下了一個信物嗎,那東西不就是你平日裡跟我家老大聯絡用的?”
聞言心中大驚,紀方寧險些要跳起來了。
難怪,難怪他一直覺得事情有些蹊蹺,卻原來不是這證人是假的,而是整件事都是假的!
賀老大早就背叛了他,他們不過是用一出好戲將他引了過來,再甕中捉鱉罷了!
可惡!可惡!紀方寧心中恨得要死,卻因爲眼下所處環境特殊而不能表現出來半分不滿。他深吸口氣強壓心頭怒火,然後皮笑肉不笑道:“應候王,多謝你幫我找回信物。”
應墨隱看着他,沒有說話。
“我前幾日在江月城閒逛的時候曾遇到了扒手,對方偷走了我的一個荷包,而那裡面恰好裝了我紀家的信物。”
“這麼重要的事,很難想象紀大公子竟然一直沉默到現在。”這時,卻是冷俊軒突然說道。
紀方寧一個人要招架這兩個怪物,難免覺得吃力。再加上隨着太陽慢慢移到正中,周邊又是大海,周圍的溫度也越來越高。紀方寧坐在那兒只覺得汗如雨下,少頃又道:“區區小事而已,自然不必勞煩冷大公子替我費心尋找了。”
“紀公子真是善解人意,你瘸了腿的時候就沒有讓我們操心,眼下重要的信物丟了更是不來麻煩我們,如此還真是我們對不起你啊。”
冷子涯聞言在一旁插着話,一臉壞笑看着紀方寧:“只是我問過了宮門守衛,最近紀家僕從出行的時辰都是在午時以後,據我們所知,那剛好是貧民區往常活動的時間。當然你大可說你的下人是爲了去找東西的,可怪就怪在貧民區好多雙眼睛都看到你的人去了賀老大那裡哦!”
“冷二公子如何能證明那些就是我的人?”
“那紀公子如何能證明他們不是你的人?”
兩兩對峙,不過就是在賭。只是應墨隱跟冷家的人一直在暗處,而紀方寧卻在明處。因此這個賭注看起來
更偏向於應墨隱他們,於是紀方寧稍一沉吟過後便道:“我雖然不知那姓賀的到底爲何要陷害我,但我想說的只有一句。”
“我沒有做過任何違反皓月法律的事。”
這倒是事實,畢竟他一直都是在借刀殺人而已。
應墨隱看起來好像是一籌冷展了似的,望着紀方寧良久只點了點頭:“那麼最後一個問題,紀大公子剛纔說要殺人,不知想殺了誰呢?”
“我若說想殺了王爺你,你信嗎?”停了一會兒,紀方寧不答反問道。
應墨隱眉峰一揚:“本王信。”
說完就見紀方寧瞳孔猛地一縮,應墨隱心知他這是慌了,於是冷笑一聲,下令先將人全都帶回宮中。
儘管眼下沒有明確的證據證明事情就是紀方寧乾的,但他們想要的又豈會是這些?
紀方寧在被推走前衝着身後一縷雜草後的樹杆望了眼,他眼波流轉,眸底沉沉。而就在他們離開後沒多久,那裡突然走出來一個人,一身黑衣如夜幕一般深沉,適才就躲在那兒屏息凝神與暗處融爲一體,竟完全沒有被發覺。
那人眼見應墨隱等人徹底離開後,便自己從暗處走出,離開了城北。在穿過大街小巷以後快速來到了貧民區的位置。他不假思索就穿過人羣尋到了賀老大的家門口,誰料正準備翻身進入的時候,卻被看到的景象所驚住了。
而與此同時,應墨隱他們已經快馬加鞭將紀方寧帶回了皇宮。
按照齊宣當年跟皓月簽訂的條約,既然是齊宣貴族犯了錯,那麼一定要嚴加拷問的。然而巧的是就在他們剛剛到達皇宮的時候,月雲升卻下旨讓衆人直接前往古顏夕的寢宮處,並且還要帶着紀方寧。
應墨隱對此不禁感到詫異,畢竟他以爲這事只要私下就能解決得很乾淨。一旁的冷俊軒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只在侍衛們將紀方寧推走了以後,才淡淡道:“他畢竟是齊宣使臣,上面還壓着個肖洛凡,若是我們做得太過火,難免會招來一些不好的事。”
不好的事?應墨隱敏銳地抓住了冷俊軒話中的關鍵,問道:“什麼叫不好的事?”
冷俊軒側目深望了他一眼,冷名有些厭惡。明明早就提醒過這個人離古顏夕遠一點,可對方還是像一塊狗皮膏藥一樣貼了上來。而且從此次古顏夕的舉動來看,那些埋藏在她心靈深處的東西似乎正在慢慢覺醒。
“就比如說,五年前的那種事。”良久,冷俊軒冷冷道。
應墨隱心中一震,當即愣在了原地。如果說連冷俊軒都知道這些,那麼古顏夕會來到皓月這件事可能就沒有表面看起來這麼簡單了!
然而沒等他想清楚,幾人已經來到了古顏夕寢宮前的院子裡。就見月雲升正高坐上首,看着紀方寧道:“紀公子,你是否承認是你派人綁走了皓月皇宮的人?”
這樣的問題未免太過直接,果然就見紀方寧態度倨傲地擡起頭,冷冷道:“不承認。”
月雲升聽他這麼回答似乎一點也不意外,只眉峰上揚,然後又道:“那你要如何解釋關於奚燁失蹤這件事?”
紀方寧冷哼一聲,回道:“皓月陛下,在下說句大不敬的話,奚燁是宮裡面的人,他爲何失蹤怎麼失蹤那是皓月皇宮的事兒,就算要問責也要問這羣宮人或者夕顏公主,何以要問到我頭上?”
聞言竟好像還很贊同地點了點頭,月雲升斂眸沉思片刻,才又道:“紀大公子回答的如此有理有據,看來此事好像真的與你沒有關係,不過對於那個指認了你的平民,你又準備怎麼解釋?”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月雲升的每一個問題看起來力度十足實際卻沒什麼太大用處,因爲沒有問到關鍵處,所以紀方寧才能輕而易舉地化解。只是看着月雲升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紀方寧卻覺得心裡有些不安,他總覺得事情似乎沒有眼下這麼簡單,畢竟這羣人裡面可沒有一個善茬。
但是月雲升卻對他的表現卻好像很滿意的樣子,他揮手正準備讓紀方寧退下的時候,卻見應墨隱突然走了出來,冷着臉道:“皓月陛下,若是人人都能說出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這種話,這世上恐怕就沒有真相可言了。”
“哦?那應候王是什麼意思?”
“既然人證已經找到,陛下何不一見?”
應墨隱的提議讓紀方寧眉頭緊蹙,他真是討厭極了這種處處受限制的
感覺。很快就見之前那個平民被押了上來,他渾身發抖顯然是沒有見過這種大場面,一見到月雲升當即就跪倒在地甚至連氣兒都不敢出了。
見狀,應墨隱不得已只好將之前問話的結果一一告知於月雲升,眼見他說一句那個平民就點點頭的樣子,任誰看了都會覺得奇怪。原本紀方寧還有些擔憂,但此刻看了也不得不覺得應墨隱太蠢,竟然會想到安排這麼一個垃圾來找自己的麻煩!
月雲升聽着也覺得索然無味,只待應墨隱全部講完後,才擡眸道:“應候王,你當知道口說無憑,若是沒有切實的證據,朕是不會相信的。”
“證據有倒是有,只不過還要陛下稍等片刻。”應墨隱淡淡回道。
接下來就是漫長的等待,對於其他人來說倒是容易,可對紀方寧卻是難熬。尤其是此刻他整個人都暴曬在太陽下,之前在海邊乾透的衣裳再度被浸透,汗臭味蔓延而出,讓他整個人看起來更是狼狽。
一衆人就這樣等了足足有半刻鐘的功夫,才見流若匆匆趕了回來,雖然髮絲凌亂衣衫溼透,但面上放鬆的表情卻明顯預示着事情已經辦成。
紀方寧的心慢慢沉了下去,他緊握輪椅扶手,越發感到不安。
“三皇子?”見到流若出現,月雲升首先問道。
流若倒是也不廢話,只躬身一禮後從身上拿出來一個錦囊。真絲面料一看就是上品,而單從裡面放置東西的形狀來看,似乎並不是什麼大的物件。
紀方寧頓時有些慌亂,他眼睜睜看着許公公走下來將那錦囊從流若手裡接過,然後靜候月雲升的指示。他看着月雲升揮手示意許公公將其打開,他看着那雙蒼老的手慢慢觸上錦囊口,他看着他將手伸了進去然後從裡面拿出了一樣東西……通體晶亮白皙,是一塊玉,一塊白玉。
是他的東西,他紀家的信物,他交給賀老大的酬金。
深吸口氣,紀方寧微微有些發抖。
那塊白玉石的底端有刻着一個紀字,是以月雲升根本不用再問就能知道是怎麼回事。他饒有興趣地拿着信物把玩,陰鷙般的眸子卻緊緊鎖在紀方寧的身上。就這樣打量了良久,直到他看着紀方寧都快要緊張地暈過去的時候才似笑非笑道:“紀公子,關於這,你又準備怎麼說?”
“……”
“紀大公子,這個問題你可得想想清楚再回答哦。”卻是流若突然開口,語意不明道,“東西是你紀家的,它好死不死出現在賀老大那裡,又好死不死地被我拿到,這種事未免也太巧合了吧?”
“我早就說過了,這信物之前被人偷了所以才……”
“被人偷了?可爲什麼賀老大他們說的不是這樣呢?”
“區區一個下賤的莽夫,他說的話又怎麼能信!依我看一定是有人買通了他們要栽贓陷害我!”
“紀公子好大的口氣!”再也聽不下去,應墨隱忽然冷笑一聲道。
“你說有人要栽贓陷害你,那對方爲何要這樣做?依你的身份跟地位,說句實話還真不算什麼,栽贓陷害你又有什麼好處?反觀貧民區,那麼多雙眼睛都看到之前是你的屬下去了賀老大家,而今日又是你自己去了那兒,或許有人可以買通一個人陷害你,但這麼多的人,只怕沒人買得起吧!”
“你……”
“紀大公子,說多錯多,你是個聰明人,應當懂得審時度勢。”這時,就見冷俊軒從旁出聲提醒道。
如果說語言是一把利刃的話,紀方寧此刻就是被三面夾擊,正在接受凌遲。他們招招狠厲,刀刀見肉,讓他越發難以招架。而上首的月雲升此刻正握着他紀家的信物一下又一下地在桌子上輕叩,那“咔噠咔噠”的聲音就像是一道催命符,不斷地折磨着他的神經。
他沒得選擇了,除了承認外,沒有路可以走。
可是他不甘心啊,明明事情不應該是這樣的,明明他都已經看到勝利的曙光在衝自己招手了!
該死的,就是因爲這身份,就是因爲這地位,讓他處處都被人限制!
握着扶手的手緊了又握,最後紀方寧深深吸了口氣。
“既然如此,那我就告訴你們,事情是……”
“不是他做的。”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一道聲音自遠處響起,落在了衆人耳朵裡。應墨隱他們齊齊擡眸
,就見古顏夕帶着月影幾人,一邊往回走一邊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