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夕……那就是她以前的名字嗎?
因爲什麼都想不起來,所以月夕顏在聽到應墨隱的呼喚後只是露出幾分迷茫,瞬時便見他眸底哀沉,添了一抹痛色。這樣的表情在她自打認識應墨隱開始就很常見,他總是會在無人的時候一個人露出這種落寞又痛苦的模樣,就像是一個失去了心臟的人,捂着殘軀自憐自艾。
“我不是在這裡嗎?”見狀,月夕顏拖住他的手,淺笑說道渤。
“恩。”應墨隱低低應了聲,再度將她擁入懷裡佐。
“我以前……是叫做月夕顏嗎,名字很好聽呢。”
“是啊,不僅名字好聽,性格也很好,不管怎麼被人欺負都從來不會自暴自棄,只會努力解決問題。”
“欺負我的人裡面也有你吧?”
“你怎麼知道?”應墨隱詫異道。
月夕顏邪邪一笑做了個鬼臉,然後重新縮進應墨隱懷裡:“其實你說的對,一個人就算失去了記憶,但某些東西卻是刻在骨子裡,就算是死也不會忘記的。”
“更何況你還那麼聰明,太過明顯的遮掩反而適得其反。”
“所以,你現在是準備將以前發生的事都告訴我了嗎?”最後,月夕顏仰起頭問道。
應墨隱心頭一酸,看着她滿是期待的眼神,掙扎良久,卻只是搖了搖頭。
“顏夕,我不能那樣自私,你要擔負的東西已經很多了。”
“可是……”
“啊,你們兩個要抱回去抱好不好啊,大庭廣衆之下也不注意影響!”
誰料月夕顏話還沒說完就被人打斷了,她與應墨隱順着發出聲音的方向望去,就見月影正雙手叉腰一副無奈的樣子,而她身邊的紀小池則紅着笑臉衝他們害羞一笑。
“我們也只不過是抱了抱,總比某些人當着衆人的面強吻的好吧?”見狀,月夕顏不由挑釁道。
“我那不是沒辦法!”月影一聽也不由覺得臊得慌,下意識就搗了搗紀小池:“傻子,你說是不是?”
“啊……對,你說的都是。”就見紀小池傻呆呆地答道。
“噗!”月夕顏一時沒忍住當即便笑噴了,月影見狀臉上一紅,作勢就要打她。應墨隱無奈地擋在兩個打鬧的女人中間忽然覺得無比頭疼,他側目看向紀小池,見他滿臉的欲言又止,不由提高聲音道:“月影,你們是不是爲什麼事纔來的?”
這纔回過神來,月影白了月夕顏一眼才道:“差點就忘了,你們先別回宮了,跟我去一趟冷家的酒樓。”
“怎麼了?”見她換上了一副嚴肅的表情,月夕顏也不由皺眉道。
“你去看了便知道了,不過……別太生氣。”
這話涵蓋的意思太多,月夕顏與應墨隱互相對視一眼,便覺得這可能是發生了什麼不好的事。四人不再廢話換了方向就往繁華街道走去,眼看着前面就是冷家酒樓了,月夕顏定睛望去,竟意外發現一個不應該出現的人正站在那兒。
月夕顏甩開應墨隱的胳膊就飛奔了過去,她一把拽着那個人,微怒:“你怎麼出宮了?”
站在那兒的正是月曉,而月夕顏記得自己在離開之前明明已經告訴過他要好好呆在宮裡。月曉像是也知道理虧,說了句“我錯了”便一個勁兒地往後縮。月夕顏這才發現他身後站着的竟然是範御熙跟葉繁花,在見她看過來時,他只點了點頭,以此當做招呼了。
範御熙自打進了紫雲皇宮以後就很少出現在衆人面前了,聽伺候他的宮人說,似乎是因爲他身子不好需要靜養,所以只能將一切事宜交由李繼打理,自己則每天練練字,看看花再喝喝茶。
他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月夕顏到現在也不明白,那種像是熟悉又像是陌生的感覺會讓她感到不安,不安的同時就會遠離。這在月夕顏看來是人之常情,而且因爲知道他手段了得,於是之後也吩咐過月曉等人不要過多接近這個人。然而此時此刻看着他一臉坦然地出現在這裡,月夕顏頓感不安,下意識便道:“你們帶他出來的?”
“夕顏公主,我們還不至於下作至此。”聽着月夕顏明顯帶了質問的語氣,葉繁花當即皺眉道。
哪知她剛一說完就見範御熙舉起了摺扇,那意思就是讓她閉嘴。葉繁花知道他只有在面對月夕顏的時候纔會這樣,於是冷哼一聲偏過頭去,而範御熙則徐徐上前,道:“其實我也只是偶遇了小公子,所以纔將他帶走的。”
“從哪裡帶走?”
“一位……應該算是故人的身邊。”他說着,慢慢看向應墨隱。
應墨隱本就心中不安,聽了這話更是加速了跳動。範御熙口中能被稱之爲故人的傢伙可不算多,可從今日他們得到的消息來看,恐怕也只有一個人了。
“多謝。”不假思索直截了當,這一次應墨隱表現得很是坦然。
範御熙聞言面露異色,這畢竟是應墨隱第一次對他這麼客氣。他壓下眸底翻轉的複雜只微揚了脣角,心裡面卻很不是滋味。
看樣子,應墨隱跟月夕顏可能已經發生過什麼了,所以他才如此篤定面前的孩子是自己的,所以纔會對他道謝。
“或許他也知道自己出現會被人不喜吧,所以才趁着你們都不在的時候領了孩子出來。不過幸好他沒表現出什麼惡意,起碼在我看來他似乎只是想……見一見這孩子。”
“一個孩子而已,有什麼好見的。”這時,就聽應墨隱說道。
“是嗎?萬一他不是個普通的孩子呢?”
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說的卻是隻有知曉過往的人才能明白的意思。月夕顏也不指望他們能給自己什麼回答了,只俯下身蹲在了月曉面前,皺眉道:“誰帶你出來的?”
“是……一個叔叔。”
“什麼叔叔?”
“我也不知道啊,他說要帶我來找你們,我就跟他來了。”
“我不是告訴過你不要隨便跟陌生人走嗎,你把我的話當耳旁風是不?”
“可他、他不是陌生人啊,他知道你的名字,知道你喜歡什麼討厭什麼,還知道變態大叔的愛好呢,他說跟你們是朋友,我看他人蠻好的,所以就……”
單憑一張臉,能看出什麼好不好的,尤其還是這種在暗處對他們兩個知根知底的人。
“那個人長什麼樣子?”
“我也忘了,只是他的右眼很奇怪,好像不會動一樣。”
又是這個人,月夕顏深吸口氣強壓心頭怒火,慢慢站了起來。
上一刻才被賀老大看到在冷家鋪子外面晃悠,下一刻竟然孤身一人摸到皇宮去了,她真不知該說是他們紫雲太過無能,還是對方本事太大?應墨隱跟範御熙正擔憂地望着她,月夕顏很清楚他二人肯定是知道些什麼的,於是直截了當道:“你們打算誰來告訴我,這個帶着一隻假眼的男人到底是誰?”
範御熙與應墨隱彼此互看了一眼,誰都不肯先說話。
有的時候一個開頭就會牽扯出一大堆的反應,尤其是對月夕顏這種聰明伶俐的人。她對過往的渴求已經太過明顯,所以應墨隱他們擔心一旦開了口,所有的一切就都藏不住了。儘管現如今他們早已站在了對立面堅持着自己的意見,可在如何面對月夕顏這一點來說,卻是難得保持一致的。
只要她開心就好……這是他們共同的想法。
“還是我來說吧。”驀地,一道聲音從他們背後響起,三人齊齊轉身,卻見是元勃快步走來,顯然也是接到消息後從宮裡面匆匆趕來的。
不知怎地,應墨隱與範御熙同時鬆了口氣,他們互相看了對方一眼,不由也覺得可笑。而月夕顏此刻顯然沒有開玩笑的心思,她轉身進了酒樓要了一間包房,徑直走上樓坐下後,道:“說吧。”
見此,其餘幾人紛紛後退到了外間,只將裡面的地方留給了她跟元勃。
元勃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而且也料到了最後來說明情況的只能是自己。不過索性只是說一個趙潤清而不是說所有的一切,否則的話那種種過往就會變成一把尖刀,將他已經結痂的傷口揭開的同時也會給月夕顏心頭戳上一刀。
“容召當日有兩大家族,那個假眼的男子便出自其中一家,不過後來他全家被容帝下令抄斬,他自己雖然逃脫了但混得卻很是落魄,所以性格就越發扭曲。當初的你或多或少在他家族滅門這件事上起了作用,因此與他結下了樑子,被他恨之入骨。”
“所以,他現在是打算回來報仇嗎?”月夕顏冷冷道。
元勃一愣,隨即垂首:“這我就不知道了,不過可以確定的是眼下他出現在紫雲絕對不是什麼好事。”
元勃說的太籠統,月夕顏總覺得他好像隱瞞了很多。順着他的話聯繫那所謂假眼男子的長相,她腦袋中迷濛一片,什麼記憶都沒有。或許對以前的她來說對方只是個微不足道的過路人,所以壓根連記都沒有必要?
“那按你這麼說……以前我是一個無惡不作的人了?否則怎麼會搞到人家家破人亡?”
“你怎麼不覺得是對方無惡不作,而你是替天行道的?”
“因爲我覺得自己更像是無惡不作的那一方……”
頓時沒了話,元勃本就不是能說會道之人,尤其還是在面對月夕顏的時候。應墨隱在那頭聽着差不多了急忙走過來打斷事態進一步發展,他拉過凳子坐在月夕顏身邊,柔聲道:“你別多心,那人其實跟你之間的矛盾不算大,他最大的矛盾可是跟範公子的。”說完,他故意般揚聲道:“是吧,範大公子?”
範御熙瞥了他一眼,懶得回答。
月夕顏一向信任應墨隱,見他說得輕鬆,便也只能認爲自己跟那個人之間的關係還不至於糟糕到對方要向自己的兒子報復下手。可想法畢竟是美好的,對方到底來做什麼他們沒人知道,尤其他還可以隨意進出皇宮。月夕顏皺着眉想了很久都猜不透對方可能的目的是什麼,最後也只能長嘆口氣,招過月曉再度囑咐他以後不要跟除了他們以外的任何人出宮閒逛。
“夕顏公主,不知你有沒有想過主動出擊?”誰料這時,那頭的範御熙卻忽然問道。
月夕顏微眯了眯眼,彷彿不明白他的意思。
“對方在暗,你們在明,不管你如何防備他都看得清楚,只會根據你的反應來調整計劃。可若你將整個大局翻轉過來主動出擊,對方就站在了你現如今的位置,你好歹是紫雲國的公主,想要定奪一個人的生死應該很容易吧?”
不得不承認這算是一個好計謀,可月夕顏在聽過後只淺淡一笑。
“範大公子,就算你這麼說,我也是不會相信你的。”
範御熙握着摺扇的手一頓,望着月夕顏的眼底沉了幾分。
“你說對了一點,我是紫雲國的公主,所以很清楚那些在我眼皮子底下的人做了什麼。範大公子你雖然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可卻也沒閒着吧,就憑你不動聲色便將齊宣置於風口浪尖的手段,我便無法與你結盟。”
聞言自嘲一笑,範御熙眉峰微揚:“我以爲公主會喜歡那個結果。”
“喜歡是一回事,可誰做的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說着,月夕顏起身,點頭做禮,帶着月曉就此離去。
應墨隱望了眼月夕顏後又看向範御熙,見他依舊一臉淡淡坐在那裡喝茶,像是對月夕顏剛纔的話一點都不在意一樣。於是他也什麼話都沒說就這樣離開了包廂,誰料就在幾人剛出門沒多久以後,範御熙面色一變,劇烈咳嗽起來。
他咳得上氣不接下氣,一張臉漲得通紅。葉繁花見狀匆匆遞了茶杯跟藥過去,卻見他咳得厲害根本握不住,不由急紅了眼。眼見沒有辦法她只能壓着範御熙強硬將那藥丸塞進了他嘴裡,然後端着茶杯把水盡數灌下去。
不過是一個喂藥的動作,可因爲範御熙渾身無力的關係,葉繁花在做完這些以後渾身都溼透了。
範御熙在吃過藥後又過了好一會兒才漸漸平息下來,他趴在桌子上,渾身上下都沒了往昔那種自帶的溫潤清朗,只餘一襲落寞跟狼狽在眉宇之間,瞧着很是淒涼。他緩緩擡起一隻胳膊將衣袖緩緩掀開,看着那隱藏在血液中的那一條黑線,良久良久,揚脣一笑。
“顏夕啊顏夕,你之所以拒絕,不過就是因爲我是範御熙而不是應墨隱吧……”
月夕顏在回宮以後很快找到了冷俊軒,在將關於趙潤清的事告知對方的同時,也表達了心裡對範御熙的一些看法。
事實上她不知道的是不管範御熙還是趙潤清,冷俊軒對這些人的瞭解只會比她更深,於是在聽完後便讓月夕顏多加小心,而他自己則讓冷笑不動聲色地加強了宮中守衛,並派人在江月城以及周邊幾個城鎮中開始尋找趙潤清的下落。
所有的事情看似都在有條不紊的進行着,而月夕顏他們在忙碌的同時卻忽略了一個很大的問題。
月曦被送進客殿已經快大半個月了,在經歷了最初的嘲諷、謾罵跟凌辱之後,一夕之間又突然得了寵,不僅被肖洛凡日夜疼愛,連帶着在其餘人面前臉上也有了光。
紀若魚恨她,下人們羨慕她,月曦享受着各色目光,但箇中悽苦卻只有她自己知道。
肖洛凡有個癖好,這是早在她第一次侍寢的時候就發現的。他只有在喝得酩酊大醉的時候纔會碰她跟其他女人,眼微眯,腦子混沌,完完全全就是一副爲欲而生的樣子。
在行房事的時候他最喜歡做的一件事就是衝着每一個身下的女人喊“墨墨”,好像只有面對那個叫墨墨的女人時,他纔有幹勁一樣。月曦並不清楚那個所謂的墨墨到底是什麼人,她只會下意識地把夕顏的臉帶入這個場景中,由此讓自己更恨她。
她不明白,她跟夕顏同樣只認識了肖洛凡幾個月,她對他百般順從卻得他虐待,而夕顏對他各種陷害他卻一往情深。孰好孰壞這麼明顯肖洛凡卻權當看不見,幾個月的相識就能讓他用情如此之深,月曦真不知該說他多情還是專情!
然而始終是沒有後路了,對月曦來說,她既然已經選擇了嫁給肖洛凡,那就只能緊咬牙關走下去,只不過……不會是一個人這樣走罷了!
這一日,月曦大清早剛起來就被紀若魚派來的人叫了去,因爲她是側室不能不從,所以即便知道等着自己的沒什麼好事,也只能硬着頭皮前往。最近肖洛凡對她的改觀導致紀若魚對她的怨恨也到達了頂峰,不過由於她懷孕的關係,她放棄了跟月曦的爭吵,只是用各種意想不到磨人的手段來折磨她的意志。
比如說今日她便讓月曦給自己奉茶,卻又在對方上前的時候派人將她絆倒,如此拙劣的手段可紀若魚用的卻是開心,她佯裝生氣便派月曦頭頂着一碗熱茶跪在了自己的房間門口,任由她被太陽暴曬,讓來往的宮人們看到她如此狼狽的模樣,以此來宣揚自己正室的威嚴。
月曦對此可以說是習慣了,她原以爲只要這樣跪到晌午便可回去,誰料晌午的時候紀若魚竟請了肖洛凡來用膳。肖洛凡在見到她如此狼狽的模樣時明顯一愣,隨即卻什麼話也沒說就徑直走了進去。月曦依稀聽見他好像問了紀若魚幾句,可不知紀若魚是怎麼回答,竟導致之後很長的一段時間裡他們在裡面歡聲笑語,而她則孤苦伶仃,受盡衆人冷眼跟嘲笑。
她多恨啊,恨那裡面的人,恨這宮裡的人,她多想將他們身上的肉一片一片割下來,這樣自己所受的那些屈辱才能得到緩解。
就這樣跪了不知多久,直到月曦都快要暈倒的時候屋子裡纔派了人出來,說是肖洛凡吩咐她回去。月曦知道這個意思便是那人今天要留在紀若魚這裡了,她雖然心裡不忿但也沒辦法,只能踉蹌着步子起身,卻因跪了太久而再一次跌倒在地。
沒有人扶她,所有人都是一副看好戲的樣子。月曦的臉皮早已比當初身爲公主的時候厚了很多,她輕拍衣裙灰塵,面不改色地就這樣往自己的小院走。
誰料還沒等她走近,便見一堆宮人正候在那兒,而帶着這些人一起來的那個人此刻正來回踱步等她回來,對方在聽到響動的時候猛地擡頭,原本充斥臉上的笑容也在看到她此時狼狽的模樣時瞳孔猛地收縮。
接着對方像是一隻受驚的鳥兒一樣飛奔而來,緊緊握住她的手道:“曦姐姐,你這是……這是怎麼了?”
月曦下意識就想把手抽回來,這一刻她多想逃走,多想說自己不認識她。
來的人是月嵐,與她同爲紫雲的公主。她自小便很羨慕月嵐的出生,她的母親是皇后,她的外祖家是曾隨月雲升打過天下的家族,而她本人更是生的貌美,雖不如夕顏那般驚豔,卻不如自己溫婉可人,卻獨有一番靈動跟可愛,且因爲脾氣很好所以受到很多人的喜愛。
她一直都覺得月嵐很刺眼,儘管心裡對她的討厭多過喜歡,卻因爲面子功夫而一直與她很好。可她怎麼也沒想到,有朝一日她竟然會在這個場景下與她相見。
略帶尷尬地將手抽回,月曦一臉訕訕:“沒什麼,只是剛纔在做事所以才……”
“你幹嘛要自己做啊,你既是公主又是瑾王爺的側妃,有什麼需要做的讓那些宮人們來幹就是了,何必親力親爲呢!”
然而月嵐好意的關心在月曦聽來卻是嘲諷,她不動聲色地徹底將手抽回,淡淡道:“正因我身份如此,所以有些事才必須親力親爲。”
月嵐一臉懵懂,只覺得往日裡待自己很好的二姐姐就像是變了個人一樣。不過她年紀小一向心也寬,很快就將這種冷名的情緒拋之腦後,拽起月曦的手一邊往她屋裡走一邊道:“我就知道曦姐姐你肯定又沒好好照顧自己的身體,所以特意帶了些東西給你,好讓你補補身體。”
說着,她吩咐宮人們將自己精心準備的各種補品跟小食一一放在了桌上,然後接連將蓋子打開道:“這些都是最近父皇跟華姐姐派人送來的,我反正也用不着,就索性全都拿來給姐姐你了。我本來還在想拿這麼多會不會惹瑾王爺不高興呢,早知道這樣我就應該全都拿來纔是!”
月嵐無心的話讓月曦聽着心裡面更是惱火,她目光陰冷掃着身旁喋喋不休的少女,少頃,卻突然伸手將她握住道:“最近宮裡情況如何?”
月嵐一臉懵懂望着月曦,像是不懂她爲什麼這樣問。月曦見她眼神疑惑心下一緊便知自己剛纔問錯了話,她頓了頓,強硬擠出一個笑容才復又道:“是這樣,我纔剛剛嫁過來沒多久,且因爲王妃有孕,所以很多瑣事都要我來處理,也沒什麼時間出去走走。”
“啊,這麼辛苦啊……”月嵐小嘴一撇,滿臉擔憂,“他們也真是的,有什麼事不能自己做嗎,什麼都來麻煩你。”
月曦笑了笑,不置可否。
“最近宮裡也沒什麼啦,還是老樣子,就是有人看瑾王爺娶了你覺得聯姻一事不太公平,所以去父皇那裡鬧了鬧。你也知道父皇的脾氣一向是軟硬不吃的,當即就責罰了那個人,不過去也在事後說了近幾日便將聯姻一事提上日程。”
“這麼說,你的好事也快了?”月曦緊了緊手中帕子,假意關心道。
“我纔不要呢……”月嵐小臉一紅,扭過身子低着頭,“我不想聯姻,不想嫁去那麼遠的地方,我就想呆在這裡跟我喜歡的人在一起,就算不嫁給他都行,只要能天天看着他……”
月嵐的願望何嘗不是她當初的願望,月曦深吸口氣,原本就滿懷憤恨的心情更是糟糕,卻眼微眯,像是無意般道:“嵐兒,你是不是……有心上人了?”
“呀!”月嵐猶如驚弓之鳥一般猛地彈起來,她四下望了一番確定沒人,這才跺着小腳跳道,“曦姐姐你別亂講啊,要是被人聽到……”
“被人聽到如何,不是剛剛好可以成全你的心思嗎?”月曦笑說着,將她拉坐下,“就像我,雖然我做的那些被衆人所不齒,可卻得到了喜歡的男人,並可以一輩子常伴他身邊。感情這種事本來就是自私的,你若是什麼都不付出就想得到,未免也太天真了。”
還是第一次聽月曦跟自己講這些,月嵐揚起懵懂的小臉,腦袋裡想着她剛纔那番話,最後這些話的背後又浮現出另一個人的臉。
“曦姐姐不可能的……那個人……我跟他是不可能的。”最後,月嵐只失望地低下頭道。
殊不知自己越是如此讓月曦看着就越是來氣,明明還有那麼多的好選擇可她卻身在福中不知福,一個人如果連怎麼使用自己應有的利益都不知道,活着還有什麼用!
她強壓下眸底那一抹厭惡,只伸手握住月嵐的小手道:“怎麼就不可能了,我們月嵐這麼可愛又漂亮,哪個男人見了敢說不喜歡?”
“不……不是說這個,是說……哎,反正不可能就是了。”
月曦不傻,如果照月嵐這麼說,那問題就不是出在長相或者性格等方面,那對他們這些人來說,唯一剩下的因素就只有身份和地位方面了。整個江月城所有人的身份就那麼幾個,市井百姓當然不太可能,畢竟月嵐連宮門都沒怎麼出過,那麼唯一的對象就只有朝廷中人。可只要是她喜歡的,去跟月雲升講一句就都能得到,怎麼還會如此煩惱一副認定了不可能的樣子?
除非……
“嵐兒,你喜歡的……該不會是冷家人吧?”
冷家當初在得月雲升提拔的時候就有協議,冷家人絕不能娶宮中任一女子,就連與外族女子聯姻也是不可以的。他們世世代代只能在紫雲國挑選自己的良配,若是不肯,那就一輩子獨身,總之礙於這一點,冷家的人一向與宮中女子交往甚淺,當然除了冷俊軒跟夕顏。
可是冷俊軒年紀太長,跟月嵐又是零交流,那自然不會是他。如此一來剩下的也就只有冷胤那個不正經的傢伙,月曦越想越覺得詫異,她靠回椅背深望了月嵐一眼,才復又道:“冷子涯知道嗎?”
“姐姐……”月嵐苦着臉道。
見狀,月曦不禁心中一動,再度拉過月嵐的手語重心長道:“你都沒有問過他,如何就知道不可能了?”
“父皇早前便說過,除了冷家,什麼人都可以,他的脾氣你一向都知道,說一不二的。”
“這有什麼,當日在
得知我的事情以後他還說要賜死洛王爺呢,最後還不是下旨賜了婚?所以你別總是想着有父皇口諭在前就什麼都不敢做了,我說過了,你若想要得到一些東西,總是要付出另外一些東西的,更何況冷家在父皇跟前一向說得上話,興許他就應了呢?”
月嵐並不知道月曦將最重要的利益關係隱瞞了起來,她依舊懵懂地望着她,心卻被剛纔那番話激起了陣陣漣漪。她就這樣紅着臉垂着頭,如此過了好一會兒才小聲道:“那姐姐說我該怎麼做纔好呢?”
“依我的意思,你既然有這個想法不如就去問問好了,看看冷子涯是什麼意思。”
“啊,難道要我自己去問?”
“當然啊,不然你還要我去幫你問?”強壓下心頭升起的激動情緒,月曦循循善誘道,“畢竟眼下咱們不清楚冷子涯是怎麼想的,所以便將他先約出來,看看他是什麼意思。如果他也願意那就最好,咱們皆大歡喜,你也可以開心點了。”
“可如果他……他不願意呢……”
“如果他不願意,你就甩他一巴掌回來就好了。”
“姐姐……”月嵐被惹得一張小臉紅得幾乎能滴出血來,她作勢要打月曦,下一刻卻撲進她懷裡不肯一副嬌羞的模樣。然而如果她此刻肯擡起頭來,就會發現適才還對她關心到不行的二姐此刻正滿目陰森,那刻骨的恨意幾乎要讓她一張臉都扭曲了。
月曦眼下雖然在肖洛凡這裡混得悽慘,但在出了客殿以後還是能說得上幾句話的。她當着月嵐的面派人去冷家送信,約冷子涯於今夜進宮前去御花園中小敘一番。然而與此同時,月夕顏那頭卻因爲又一個消息的到來而讓她覺得所有事都在往一個難以預料的方向發展,而這一切,竟都是關於她最早以前便知道的,那個與紫雲生死有關的傳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