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什麼資格指責我,沒錯,我一開始的確是爲了找你,但是找到的結果是什麼?是你騙我,害我,設計我,一步步把我逼到了死路!泗”
“可是他呢,他雖然一開始討厭我,但不像你一樣做那些暗搓搓的壞事。對他來說,討厭就厭惡到骨子裡,喜歡就恨不能含在嘴裡,他對感情的表達就是這樣直接,所以,我纔會選擇他,而不是你。”
肖洛凡呆若木雞地立在那兒,雙手慢慢從古顏夕肩膀上滑下,最後整個人癱坐在了地上。他目光呆滯望着地上的枯草不知在想什麼,過了會兒,只低低的笑出了聲。
“好,好啊……”他說着,不斷搖頭,“這就是你的心裡話對嗎?可是那又怎樣,現在你在我手裡,而他,不過是一個待死之人!”
再度擡頭,肖洛凡卻是猛地伸手,掀開了自己側臉的那半塊面具:“阿顏,我愛了你那麼多年,跟着你走了兩世,爲你不惜讓自己變成了這幅樣子!可是你呢,你卻背叛了我,跟了別的男人!”
古顏夕看着他一直被面具遮擋的那半張臉竟然滿是傷痕,大大小小彼此交錯,猩紅的印子跟醜陋的疤痕,加之他此刻的表情看起來竟然那般叫人心驚唐。
“當日我與應帝交易,只要我幫他殺了應墨隱,他不僅會許我榮華富貴、權利地位,而且還會把你賜婚於我。”看到古顏夕眸底的異色,肖洛凡自嘲道。
“後來我上了戰場當了細作,確確實實擾亂了戰爭,可沒想到應墨隱卻能死裡逃生,臨走前還將我打成重傷。”
“爲了活下去,我隨齊宣大將回了皇宮,卻處處受人冷眼遭人唾棄,只因我是一個投敵的叛徒!齊瀾云爲泄憤多次折磨於我,我人低言微只能任由他所做,還是後來機緣巧合遇到了那個病秧子段洛凡,我纔有機會變身成他!”
“我殺了他,爲了像他不惜毀了自己的臉,我裝失憶又拉攏了景清藍,處心積慮一步步才走到今天這一步!阿顏,你不會知道我這一年多以來過的是怎樣的生活,更不會理解我所做的這一切都是爲了你!”
肖洛凡越說越瘋狂,到最後一手扣住古顏夕的脖頸,強迫她與自己對視。看着她眸底的陰冷,他心口絞痛,卻仍舊喋喋不休道:“我知道你只是一時寂寞,我不怪你,我也不會嫌棄你。阿顏,我是如此愛你,只要你忘了他……”
“肖洛凡,你聽清楚了。”古顏夕突然出聲,強硬打斷了肖洛凡的自白。她面無表情迎着他有些期待的樣子,明明早已瘋狂的沒了人心,卻偏生要將這一切歸咎在她的頭上。
那些骯髒的,陰晦的,見不得人的目的纔是他懶以生存至今的支撐,可他卻執意要爲自己找藉口。
“肖洛凡,我不愛你。”
“所以不管你做什麼,折磨我也好,殺了我也好,毀了我也好,我還是我,是古顏夕,是應墨隱的妻,是應候王府的女主人!”
“我不管你做什麼想什麼,都跟我沒有半點關係!我古顏夕這輩子最後悔的就是跟你這種人稱兄道弟,爲了你一次又一次地傷害我最心愛的人!”
“別說我們應該如何,你,你肖洛凡才是最最該死的!”
“住口!”被古顏夕惹怒的肖洛凡擡手就給了她一巴掌,力道之大,直接將古顏夕打得撞在了後面的牆壁上。
肖洛凡看着古顏夕脣角溢出的一抹鮮血,他整個人呆愣片刻,隨後有什麼東西在這一刻分崩離析,他猛地撲了上去,瘋狂地撕扯她的衣服。
“不對不對不對!你是我的,只有你是我的!”他呢喃不休,大掌將古顏夕渾身衣衫撕得破碎。飛揚的碎片跟粉末很快充斥在這小小牢籠的半空中,昏黃的燭火下,肖洛凡暴怒的聲音不斷重複着剛纔的話,最後翻身壓了上去。
“阿顏,你不知道我有多愛你,我可以什麼都不要,我只要你。你不要再說那些話了,不要再離開我了,阿顏……阿顏……”
肖洛凡的大掌已然貼上古顏夕冰涼的肌膚,一冷一熱的交錯讓他內心更顯煎熬。他慢慢將眸光上移,卻在觸到古顏夕此刻表情的時候,所有的動作都停了下來。
古顏夕雙目圓瞪死死望着頭頂牢籠,蒼白的臉上,兩道血水自她眼中落下。那樣鮮豔欲絕的色彩一點一點劃過側臉,隱入發間最後落在了地上,“滴答”、“滴答”唱起了最最哀婉的樂歌。
她咬破了脣角,摳破了手心,她一言不發任由他施暴,痛苦難忍卻決意不肯放下身段半分,她猩紅的眸子裡是刻骨的恨,就像是十二月的雪一樣,
凍僵了肖洛凡整個人。
緊繃的神經“嘩啦”一聲瓦解,肖洛凡貼在古顏夕身上,將頭埋進了她的脖頸中。
“對不起,”他說,“我愛你。”
“所以,只有你死,我們纔可能回到從前。”
自那天以後,肖洛凡再也沒有來過。古顏夕不知道他在外面安排些什麼,事實上她也不想知道。這幾日每當她閉起眼睛,腦海中浮現的就是那一日肖洛凡如魔鬼般的模樣。
若不是被困於此,若不是使不上力氣,若不是還有其他打算,早在那一日他施暴的時候,她一定親手殺了他。
事到如今,她不想再去追究他到底經歷了什麼纔會變得如此。肖洛凡說的實在好聽,什麼爲了讓她生活的更好才答應跟應炎煦做交易。權利這種東西一旦沾染就會很難戒掉,在古顏夕看來,早在當初他跟應炎煦做了交易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經不是自己認識的肖洛凡了。
或許是因爲她還有其他價值可以利用,是以儘管肖洛凡不再出現,但看守天牢的獄卒卻不敢怠慢她半分。他們其中的一部分人其實是受過她的照周的,當日她還在御醫坊的時候,曾偷偷替這些獄卒看過病。因而這羣人古日安不知她犯了什麼事才被關起來,但除了不能放她出去外,其他方面只要古顏夕開口,他們就全都會替她辦到。
更換的新衫長袍,每日要用的清水,當然還包括一日三餐。
古顏夕對這一切接受得十分坦然,除了這些外也沒有其他過分的要求。對於宮外的情況她其實也很想知道,事關應墨隱,她就算表面裝得再怎麼淡定,心裡面也是煎熬的。然而爲防再牽扯進其他人,她從頭到尾都沒有問過這些人。
就這樣過了整整五天,日子過得連古顏夕都差點忘了自己是被關押在這裡的囚犯。她望着那一抹陽光透進來的頂窗,外面如何,應墨隱如何,她統統都不知道。
心下擔憂時就聽最外面的牢門被人從外面打開,腳步聲很快傳了過來,“咔噠”一聲,聽起來似乎是對方放了東西在她的牢門外。
“吃飯了。”那個人說道。
古顏夕聞言沒有反應,望着頂窗的眼睛連動都沒有動一下。
凝滯的空氣中隱約滲進了幾分涼意,很快就聽悶哼兩聲,像是有人被攻擊倒地。
“若是被肖洛凡知道你冒然來此,只怕不會放過你。”少頃,古顏夕淡淡道。
然而沒有人迴應她,良久只聽“咔嚓”一聲,牢門被人從外面打開,接着走進來一個身着太監服裝的人。
來人一聲不吭,只走到古顏夕身邊蹲了下來,小心地從內衫裡掏出一個藥包平鋪在地。拉過古顏夕的手,來人解開上面粗陋的棉布,待看清裡面血肉模糊的場景時,眼睛一酸,淚珠一滴一滴落了下來。
那樣炙熱的溫度讓古顏夕的手一震,她終於側目看向來人,但很快又將視線移開了。
“你哭什麼,我能有今日,你不也是出過力的嗎,凌薇?”
凌薇悶聲不語,只擦了擦眼淚重新替古顏夕包紮兩隻手。在處理完這些以後她正要擄起古顏夕的袖子再幫她看看其他地方,卻見古顏夕猛地將胳膊抽回,不着痕跡地皺了皺眉。
而就是這麼一拉一扯之間,凌薇已經看到了她脖頸處乃至下方佈滿的點點青紫紅痕。
觸目驚心。那一刻,她的腦袋裡只冒出了這四個字。
她看着古顏夕渾不在意地拉下衣袖,她見她面無表情地繼續側目望着那頂窗外的一縷陽光,心上一疼,凌薇突然哭泣出聲。她一言不發緊緊拽着古顏夕的衣袖,低垂的腦袋只見淚水一滴接着一滴落在地面。
全程古顏夕都沒有說一句話,同樣也沒再多看凌薇一眼。
“對不起啊……阿顏……”良久,才聽凌薇哽咽道。
“我知道你不會原諒我,我也不敢奢求你能原諒,我只希望……只希望你能罷手,不要再跟洛凡鬥下去了。”
聞言莫名翹起了脣角,古顏夕終於望回凌薇,嘲諷道:“你看到了,現在不是我要跟他鬥,而是他不肯放過我。”
“你早就知道他讓我來齊宣就是要我死,你雖然有過掙扎,但最後還是聽了他的話。那麼凌薇你告訴我,現在你到底是以怎樣的立場來勸我的?”
被古顏夕問住,凌薇當即愣在原地
。少頃她再度低頭,淚水重新滑落。
“我不知道……”她說,“我只是不想看你再受傷了。”
“早在他出徵前我就接到了命令,要我在戰後帶你前往齊宣。可我還沒來得及開口,你就已經代替流煙嫁給了王爺。阿顏,雖然一開始你在王府過的並不好,我也曾下定決心要帶你走,可後來……後來看着你跟王爺那樣,我、我就後悔了……”
她曾經無數次的反悔,在古顏夕決定繼續追蹤肖洛凡的時候出面阻止。她將手底下的人傳來的消息一一壓了下去,只是不願她再爲此分心。她看着古顏夕一步步靠近應墨隱得到幸福,可這個時候肖洛凡卻又傳了新的命令給她。
他說,如果她再不帶古顏夕去齊宣,那麼將會有另一個人取代她來做這件事。
她並不願意讓旁人插手,更擔心對方會用更嚴酷的手段來傷害古顏夕。抱着這樣的想法她不得已配合其他人挑撥了古顏夕跟應墨隱,這才成功將她帶走。
而後來,所有的一切都在肖洛凡的掌握之中了。
古顏夕看着凌薇,心中卻並不感激。這世上有太多的對不起是出自一個人的固執己見,倘若凌薇真的有良心,早在得了消息的時候就會告訴她,如果是那樣,她一定不會坐上花轎,也不會遇上應墨隱,更不會發生後來這麼多的故事。
慢條斯理地將衣袖從對方手裡抽了出來,古顏夕緩緩垂首,掩去眸底異色。
“有一件事我其實一直都很不理解。”這時,她突然開口說道。
凌薇猛地擡頭,對古顏夕主動跟自己說話而顯得十分震驚。古顏夕迎着她期許的目光,面色清冷,伸出手去貼上了她的側臉。
“那張面具,你爲我選的面具,到底有什麼貓膩?”驀地,她出聲問道。
莫名的涼風這一刻透過頂窗吹了進來,引得枯草顫動,吹得髮絲飄揚。不大的牢房中寂靜一片,清淺的呼吸聲在這時聽起來是那般不合時宜,仿若美感被破壞了一樣,很久過去,只餘一聲嘆息。
“那個面具……是洛凡要我特意給你的。”少頃,凌薇垂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