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龍擡頭的日子。
沈筠前一天已經收到林宇的通知,說今天慕容琛要攜眷出席祭天祈雨儀式。她一大早就被沐歌揪起來,很認真地打扮了一番。
經過上次她拔髮簪的行爲,沐歌已經摸透了她的性子,這次沒給她努力插簪子了,總體來說非常不錯,符合她的形象,又合適今天的日子。
她在沐歌的催促下,輕移步伐離開房間,一出來就迎上一陣風,掀起她鵝黃色裙襬,清脆的叮叮噹噹聲音來自於她腰間珠飾,簪子點綴着烏黑秀髮,嘴角揚起,沐歌都看得入神了。
來到王府門口,兩輛馬車停在街上,林宇候在一旁,見她出現,趕緊迎了上去。
“夫人來了啊。是要在這裡等,還是先上馬車?”他問。
“隨便吧。”兩輛馬車?沈筠疑惑,但沒有要移步的意思。
林宇見狀,額上冷汗直冒,本以爲能瞞天過海,沒想到還是要在這裡面對面嗎,他只求爺能處理好。
沈筠和沐歌站在一側,靜靜等待着,可時間未免有點長了,眼看馬上就要到祭祀時間了,遲到不好吧?她決定去叫人,免得自己去到被人指指點點。
可她挪了一小步,就立刻收回腳,乖乖站着。身旁的沐歌氣得雙頰通紅,要不是她的手在後面拉住,恐怕要出事。
沐歌緊咬牙關,看了看沈筠的側臉,看向笑容燦爛的安晴,恨不得上前給理論一番。現在是什麼意思,每個人只能攜一個家眷,這個位置非夫人莫屬,安晴來算是什麼意思?
沈筠只是一開始訝異了一下,最後面無表情站着,眼光好像能穿透慕容琛落在別處,完全無視了安晴挑釁的舉動。
就算你安晴把下巴翹上天了,及時你懷孕了,那又如何!
“人都到齊了吧,那就出發。”慕容琛像個沒事人一樣走過來,連把自己手臂從安晴手裡抽出來都不想,他就想看看沈筠看到他跟別的女人在一起,會是什麼感受!
林宇側身讓開,看着兩輛馬車,蹙眉不知道該怎麼辦。
慕容琛見狀,另一隻手擡起,望着安晴欲開口,不料有些人的動作更快。
“沐歌,走吧。”沈筠掃了眼前的人一眼,邁開腳步往後面那輛樸實的馬車走去,頭也不回。
沐歌氣憤跺腳,轉身瞪了慕容琛一眼,咬牙跟上沈筠。
慕容琛本想着跟沈筠一起坐一輛,讓安晴坐一輛,沒想到沈筠一點面子都不給他,直接就走到後面那輛去,他又拉不下那個臉去跟她一起,熱臉貼冷屁股,這種事誰願意誰去幹。他丟不起這個臉。
“爺,時間快到了,我們可以走了嗎?”安晴見他視線有意無意落在後面的馬車上,她就知道他對沈筠不可能置之不理,於是用力抱緊他手臂,撒嬌道。
手臂一緊,他皺眉回過神掃了她一眼,從她手上硬生生抽回自己的手,率先走在前面,“快走,幾天時間要到了。”
安晴很生氣,卻只能乾生氣,壓下怒火屁顛屁顛跟上。但是,當她置身於華麗的馬車內,不高興煙消雲散了。因爲與他同坐,這是身份的象徵。
等下下車,她在大家面前,一定是出盡風頭那個。還沒哪個大官敢帶側夫人蔘加的,而且還甩下正室與丈夫站在一起。
在她暗自洋洋得意的過程中,馬車快速駛向目的地。途中馬車一抖,她整個人險些坐了下來,還好慕容琛眼明手快撈住了她。
但是,她下一秒就跳開了,只因他正扶着她的腰,兩人距離很近,心跳漸漸加快,但絕不是因爲害羞。
她下一秒就立刻退出他懷抱,“妾身坐穩了,謝謝爺的貼心。”
他奇怪看了她一會,才鬆開手,並且坐離了她,而且他明顯看到她鬆了口氣。
他就這麼讓人討厭嗎?連碰一下都覺得厭惡?他越想越覺得心情煩躁,索性就看向窗外。
而另一臺的沐歌,可沒慕容琛那麼計較,坐進來就鼓起雙腮,雙臂環胸,好像誰欠了她幾十萬。
沈筠是醫生,察言悅色是她必備的本領,現在沐歌在想什麼她一清二楚,但爲了避免煩惱,她覺得還是閉嘴的好,說不定沐歌氣着氣着就消氣了呢。
可事實上是,她想多了。那個後悔啊。
“夫人,你爲什麼能無動於衷啊!你沒看到安晴那個眼神,分明是挑釁。”沐歌不忿說。
沈筠剛想咽口水,險些被嗆死,吸了一大口氣,才道:“淡定。”
“你能淡定,我不能!”沐歌大聲吼。
而被派過來駕車的林宇,適時提醒:“注意,這是大街上,王府家事不可多言。”
“要你管!”沐歌哼了聲,但聲音確實壓低了。因爲她不會給夫人丟面子。
林宇攥緊繮繩,只能無奈笑了。他還是兩耳不聞窗外事吧,免得說多錯多,等下還要向爺交差呢,只管聽就好了。
沈筠拉住沐歌的手,先安撫了情緒,再慢慢坐到沐歌身邊,說:“彆氣,爲她生氣值得嗎?她想爭,你越是生氣她越高興,何必氣壞了自己。而且,我不說話不代表我忍氣吞聲,以後有的是機會,你還怕報不了仇嗎?”
“夫人真的是這樣想的?”沐歌聽着自家夫人說得頭頭是道,不免有些懷疑。
沈筠什麼時候是那麼忍得了氣的人?這不是在誆她吧?沐歌心想。
沈筠沒想到會被反問,怔了下之後,很快回過神來,中氣十足說:“當然。”她點頭,繼續道:“遇到這種事啊,心態要好,別人氣你是希望給你下陷阱,要聰明應對。”
說得有道理!沐歌猛點頭,然後恨不得把這番話甩給安晴。讓安晴看看,我們家夫人壓根不把你當回事。你就一個人唱獨偶劇吧。
見沐歌相信了,沈筠才吁了口氣,剛纔她是真的擔心,沐歌會上前把安晴打一頓,她這個婢女啊,忠心得很。
聽到沈筠這麼說,沐歌就安心了,把生氣拋諸腦後,想着只要不把安晴當回事就好。
沈筠捂着胸口鬆了口氣,突然覺得一陣噁心,用力捂住嘴巴,想阻止什麼。
沐歌見狀,着急上前,“怎麼了?”
“可能是因爲馬車有點顛簸吧。”
“躺下可能會舒服一點。”沐歌上前,扶着她側躺想讓她枕在自己大腿上。
可是,突然馬車一個前衝,兩人險些摔落在車上,她怒了,隔着車簾就吼:“林宇,不會駕車就換其他人來,撞到夫人唯你是問!”
馬車外的林宇,眉頭一皺,有點不高興了,又不是他駕馬車不好,是有人忽然衝出來,能怪他嗎?欲哭無淚啊。他因爲委屈,忍不住嘀咕:“又不是我的錯……”
“你說什麼?大聲點,我沒聽到!”沐歌不滿說。
林宇吁了口氣,乖乖安安穩穩駕車,反正說多錯多,不如什麼都不說。
馬車內,沐歌給沈筠輕掃背部,希望她能舒服點,“好點了嗎?”
“好多了。”沈筠擡首微微一笑說。
而實際上,她是不希望沐歌擔心,孕吐雖痛苦,但還受得了,唯一不能忍受的是,你喜歡的人,正陪着其他女人,這個女人還有他的孩子!
女人都喜歡自欺欺人,即便她比其他女人聰明。說是不在意他的事,那是假話。
她仰靠在馬車壁上,不停深呼吸,其實難受得快死了。
馬車一路顛簸,特別是後來進山後,她有幾次想衝下馬車,不管暴露什麼的,吐個夠。可是,她心底很明白,不能冒險。
然後她一直忍到祭天的地方,才下馬車吐,沐歌當時就給她找了一個很好下的臺階,她非常感激。
“喂,姓林的,你怎麼駕車的,害夫人暈,還吐了!”沐歌冷着臉,一副就是這樣的表情,一手還掃着沈筠的背。
沈筠彎下身,在路旁吐了起來,感覺胃都要掀了,黃膽水都出來了。她是感激沐歌的,但她抽不出空來感謝。
慕容琛扶下安晴,聽說話聲就趕了過來,想伸手替沈筠順背,她卻不着聲色避開了,他只能收回那個意思,站在她身邊問明始末。
而林宇全程就站着,臉上寫着委屈兩個字,但偏偏沒人看到,只能吞下這個黃蓮了。
沐歌說得天花亂墜,沒有的都被她說成有,然後她就看到慕容琛把林宇叫到一旁訓話,心底只能萬分抱歉了。
訓了好一會,五人才進入祭天的地方,此時人幾乎到齊了,好像只有他們晚到。
他們站在指定地方,祭天正式開始。可沈筠知道,總有人目光落在她身上,以及安晴身上。畢竟只有兩夫妻來的祭天,多了個側夫人,肯定會很注目。
但是,她直挺挺站着,一點不好意思都沒有。她覺得吧,反正有安晴替她丟臉。
祭天是慕容皓代替進行的,貢品放了一桌,因爲象徵着祈雨春耕,所以非常隆重,接着道士唸經撒東西,再之後是太子先上去上香,接着就是按着官位從大到小上香。
至此,祭天儀式正式結束,接下來是宴會慶祝時間。
沈筠坐在慕容琛身邊,擡手撐着臉,看着安晴因沒位置而尷尬。
呵呵,來幹什麼,丟臉嗎?
所以說,有些人囂張一時,就必定會有落敗的那一天。這不,報應來得太快了。
她冷眼旁觀,見身旁的慕容琛想起身,伸手一把拽住他手臂,阻止他站起。
“彆着急啊,帶得她來,還怕沒臉丟嗎?”她斜眸看着他,皮笑肉不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