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
安晴居住的梨園裡,忽然傳來一聲聲慘叫,在外面輕掃落葉的下人看了那方向一眼,面無表情繼續做自己該做的事,免得下一刻這些災難降臨在身上。
下人們很清楚,什麼叫明哲保身,更何況安晴的婢女寶蟬平時也很囂張,受到這樣的懲罰,她們高興還來不及,更不會多嘴。
只是,她們覺得自己王爺吃虧了,娶了這麼個側妃,還無限寵愛,壓根不知道安晴是什麼人吧?王爺平時待她們不薄,可偏偏沒人敢去嚼舌根,因爲這個家現在是安晴做主,恐怕她們人還沒到王爺面前,就被折磨死了。
寶蟬壓低聲音抽泣着,一隻手被捋起衣袖,上面青紅一片,那是安晴捏的。
“夫人,你消消氣。”她說。
“消氣?”安晴冷哼一聲,“你幫我完成這件事,也許我就會消氣。”
‘啪’地一聲,她把手絹裡包着的東西放在桌上,斜眸盯着寶蟬,等待寶蟬的反應。
寶蟬驚恐注視安晴,“真的要這樣做嗎?”
“你還有選擇的機會?”安晴反問。
今天本來一切都是計劃好的,即使被趕出來也是她早有預料,可萬萬沒想到,寶蟬這個蠢貨,竟然把雞湯留下了!她們站在門外聽着裡面的對話,其實是趕回去想弄回來,可她聽到裡面的人那麼和睦,就來氣。
她現在只希望,那雞湯最後被倒掉,這樣就沒人知道了。
寶蟬移步上前,把手絹和手絹裡包着的東西揣入懷中,承諾道:“奴婢會完成任務。”
“很好。”安晴笑了笑,咬牙切齒:“滾吧。”
寶蟬低頭不敢看安晴,挪步退了出去,闔上門後她走到陽光下,掏出手絹,看了裡面的東西一眼,不忍縈繞心頭。
“可你還有選擇嗎?”她冷冷嘲諷自己,閉眼搖首快步離去,只有完成這件事,她纔不會再被折磨。
不知不覺,寶蟬已經到了後院,站在拱門處遲遲沒有進去,還是沐歌發現了她。
“寶蟬,想什麼想得那麼入神?”沐歌走過去,拉了下寶蟬手臂。
“嘶……”寶蟬倒抽一口冷氣,擡手捂着手臂,察覺到沐歌異樣的目光,她下意識扯了扯袖子。
寶蟬臉色突然慘白了下,沐歌看得很清楚,想起之前經過梨園聽到驚叫聲,她寒着臉扣住寶蟬手腕,寶蟬來不及阻止,衣袖就這麼被掀開,青紫色的傷口每個一出就有,有些是紫黑色,像是舊傷。
“夫人對你動手了?”沐歌問,秀眉緊蹙。
“沒,沒有。”寶蟬縮了縮手,卻掙不開沐歌的鉗制。
沐歌盯着寶蟬看了一會,嘆了口氣,將寶蟬拉到自己房間,她說:“坐着等我,我去拿藥。”
寶蟬望着沐歌翻箱倒櫃找東西的樣子,嘴角揚起苦澀笑容。
沐歌找到藥,小心翼翼替寶蟬上着,那模樣很專注,像是怕弄壞了什麼易碎的東西,上完藥傷着的人沒事,倒是她自己滿頭大汗。
沐歌一遍遍問寶蟬疼不疼,寶蟬搖頭,可過了會沐歌還是問,還說:“我們都在一個府上做事,應該互相照應,這沒什麼,不用覺得欠我。”
聽完這句話,寶蟬愣了會,才僵硬點頭。
沐歌目送寶蟬離開,眼底寫滿擔憂,卻由於太過入神,被耳邊忽然響起的聲音嚇了跳,往後退了幾步,直至背部靠着柱子,面露害怕看着嚇人者。
沈筠見沐歌指着自己半天說不出一個字,輕笑一聲,“怎麼,我長得像是有三頭六臂的妖怪?”
沐歌收起手指,改捂住胸口,戰戰兢兢說:“王妃,人嚇人沒藥醫的!”
沈筠挑眉,“喲,學會沒大沒小了?”
沐歌吐了吐舌頭,立馬改口:“奴婢哪敢。”
這下,沈筠的眉皺成能夾死蒼蠅了,“別自稱奴婢,沒人天生是奴婢,你就不能當我是你姐姐嘛。”
“不行。”沐歌拒絕,“你是主,我是僕,身份不一樣。”
“在我眼裡這些不算是個事,我說你是我妹妹就是,以後姐姐會罩着你的,放心。”沈筠走過去,伸手重重拍了拍沐歌雙肩,要她放心。
她沈筠可不是見誰都認妹妹的,沐歌是個好姑娘,她能那麼快適應這裡,全靠沐歌提供的信息,而且沐歌這姑娘,總是念着要讓她吃好睡好。
“王妃還是先管好自己吧。”沐歌說完這句話,忍不住咬了咬自己舌頭,她發現自己越來越大膽了,連王妃的話都敢挑刺。
“哎呀,懂得吐槽了,不錯不錯。”沈筠見沐歌緊張起來,笑眯眯說。
吐槽?這是個什麼詞?沐歌沒聽過,但沈筠笑着說就證明她不責怪自己。她覺得沈筠比以前好相處了,而且性格也變了,但這是好的變化。
沐歌在發呆,沈筠一眼就看出來,於是撞了撞她手肘問:“寶蟬來幹什麼?”
寶蟬可是安晴的貼身好婢女,正所謂蛇鼠一窩,大概就是形容這主僕兩人,但寶蟬出現在後院實在有些突兀。
沈筠很清楚,自己跟安晴不是一路人,自然跟寶蟬也不是一路。
沐歌緊張兮兮左右看了看,降低聲音說:“她被安晴捏了,滿手臂都是傷口,我給她上藥。”
擰着的眉因一個個消息沒法舒展開,同時令沈筠思考,自己是不是活得太安逸了,忘記了警惕安晴這顆定時炸彈。
“你真好人。”沈筠嘲諷了句。
沐歌聽得出沈筠說的是反話,大概就是好心沒好報之類的猜測,但她沒在意,轉身往水井走去,她今天還沒完成沈筠的任務呢,給那些種在地上的種苗澆水除草,一項不能錯。
她曾經看過沈筠爲了這片東西發火罵人,偷偷問過沈筠這是什麼苗,沈筠只是笑了笑,吩咐她好生照顧這些種苗,當兒子那樣照顧。
沈筠和沐歌在院子裡忙活到夜幕降臨,兩人一起在房間吃晚膳,一開始沐歌很抗拒,現在能坐下來吃了,還時不時聊天,告訴沈筠王府裡的事。
沐歌收拾完碗筷,回來看到沈筠趴在桌子上,不知對着什麼東西發呆,走過去問:“王妃,怎麼了?”
沈筠收起快速運轉大腦,回過神來,拿起桌上的東西問:“沐歌,見過這個嗎?”
那是一枚類似徽章的東西,像是黏在什麼東西上,她對這個沒印象,但這卻是那些追殺她的黑衣人留下的。她想起慕容琛問過,如果換作是她,派人去追殺,會不會在對方沒反抗力之前就說出幕後指使者,答案是:不會。
她沒那麼蠢,可相對的安晴也不笨,對方報出安晴這名字,是因爲熟悉王府情況,還是在借刀殺人?
她記得自己來這裡後只徹底得罪了安晴這個女人,但之前她就不知道了。可相反的,王府裡有人想置她於死地,而且清楚她的一舉一動。一天不扒出這個人,她就不能安心。
沐歌眸底散發出光芒,可很快暗了下去,擰眉說:“想不起來。”
沈筠就知道,問沐歌是沒用的,但還是問了,一定是自己疾病亂投醫了,這事不能着急,只能慢慢查。
“我去洗澡了。”她說着站起身,瞥了眼尾隨的沐歌,“不用伺候,我自己可以洗!”
沐歌摸摸鼻子,笑了笑,轉身走出房間闔上門,走去院子看月光。這是每次沈筠沐浴,她要做的事。
沈筠脫掉衣服,泡進灑了花瓣的溫水裡,找了個舒適位置靠在木桶裡,洗了把臉,然後突然閉起沉進水裡。
她多麼想這樣不起來,也許死了就能穿越回去了,就像當時在現代穿越過來那樣,可這是不切實際的,她沒有尋死的心,真沒有!
可,被誰包圍着太舒服了,真不想起來,而且她在水裡能閉氣好一會。
此時,瓦頂傳來輕微聲響,一雙黑眸透過細小洞口觀察了裡面情況,等了一會,也不見她浮起,眼皮跳了跳,他想也沒想,躲避視線快速躍下,俯身沿着牆邊摸到窗戶邊,抽出腿間綁着的匕首。
銀白色刀身在月光照射下顯得蒼白,他握在手裡,把刀尖插入窗戶縫,從上往下滑,直至碰到阻擾,然後左右輕輕擺動。接着聽到輕微‘哐’地一聲,他收起匕首,拉開窗戶跳了進去。
他快步來到木桶旁,望着滿是紅色花瓣的水面,也不知從何下手,可容不得他再三思考,他閉眼彎身伸手就往水裡撈。
指尖很快觸碰到溫熱,‘唰’地一下拂過,滑入絲綢,他定了定心神,一把扣住類似肩膀的地方,將水裡的人揪了出來。
突如其來的舉動,使沈筠在水中吐了口悶氣,因爲肩膀的力道很重,好不容易重見光明,她咳嗽不停,怒瞪着罪魁禍首,但看到那張臉,整個人怔住了。
他瞥了水中的她一眼,看見她雪白胸脯一半露出水面,尷尬把視線落在別處,淡淡開口:“收款。”
“不提錢會死嗎!”她生氣瞪着他,一字一句像從牙縫裡蹦出來。
“會。”來人開口迴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