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金雪梨·意料之外的陷阱
他上什麼當了?
真正上當的人,明明是以爲能用“禿鷲”訊息換個好價錢的自己。
看來水銀說得不錯,誰靠近柴司誰就要倒黴——金雪梨自從今天上午見到他,命運就急轉直下,人在黑摩爾市,卻快要面臨巢穴纔有的死法了:死在居民的手上。
“什麼人啊這是,”
她對柴司的怒氣,簡直可以讓她罵出一篇演講稿,然而現在正拼命奔逃的金雪梨,每一口氣都喘得很急促,以至於後半句話也只好變成腦海裡一行又粗又重的字體——你以爲我非靠你救命不可?
不讓他看看專業獵人的能力,他恐怕要以爲自己是塊麪糰,能隨人搓圓捏扁了呢。
一有了主意,在飛速跑過兩排架子之間的走道時,金雪梨一手攥着手電光,一手伸出去,將架子上每一隻能打翻的箱子、盒子和袋子,全都紛紛打翻在了地上;不知多少各種各樣的證物,在她身後翻滾跌落了一地。
不過它們幾乎沒有阻慢弗萊的腳步。
倒不如說,反而叫那個半人半居民的傢伙更癲狂激動了。
“你污染了證物、你破壞了監管鏈——必須處刑處刑處刑——”
它一邊嘶喊,一邊大步踩着證物袋,依然緊緊地跟在金雪梨背後。
因爲她腳步匆忙急促,手電光顛簸搖晃着,將原本一片幽暗零碎切分成了無數叫人頭暈眼花的光斑。
她一邊要顧及腳下,一邊要保持速度,一邊還要拼命把證物箱往地上掃,一時間簡直恨不得像居民一樣尖叫起來——好在她的運氣似乎沒有全部被吸走,因爲就在這個時候,她終於打翻了一隻能救命的箱子。
金雪梨眉頭一跳,立刻一矮腰,從地上抄起了剛剛跌下來的證物,一把將它身上的透明證物袋給扯了下去。
這一次,她以最高速度衝上了另外一條走道;纔剛剛一拐進去,她就猛然止住腳步,轉過了身。
手機被她“啪”地一聲,拍在一旁的證物架子上;幾乎是同一時間,弗萊那張已經不屬於人的臉,從兩排架子之間的昏暗裡追了上來。
金雪梨高高揚起手中的那一把鶴嘴鋤。
……她剛纔也是太着急了,竟然險些忘了這一點。
在混亂危險的黑摩爾市裡,中央警局手上怎麼會少得了謀殺案?既然有謀殺案,很大機率就伴隨有謀殺兇器;謀殺兇器,也正是最重要的證物之一。
那麼她身處於證物室裡,還需要擔心沒有武器嗎?
在身旁一排一排的架子上,一隻一隻的紙箱裡,藏着不知多少件謀殺兇器,多麼匪夷所思、威力巨大的恐怕都不缺;她若想自保,只需要拿到一件就行了。
金雪梨對自己的速度很有信心。
弗萊大概也沒有意料到,她手上會突然多出一把武器——當鶴嘴鋤尖尖的那一頭沉鐵,精準地、深深地鑿進一大串嘟嚕着的眼球中時,他發出的嚎叫聲,彷彿能撕裂人的耳膜。
“夠了,”
她還沒來得及拔出鶴嘴鋤,再給它來一下,金雪梨就從弗萊的尖銳嘶嚎聲中,聽見有人低聲喝了一句。
身材壯碩胖大的弗萊,在雙腳離地時,好像忽然失去了分量。
那一把鶴嘴鋤依然搖搖晃晃地吃在它的臉上;當它的身體在半空中畫出一道弧線、被人重重砸上地面時,鶴嘴鋤也“咣啷”一聲跌落在地,濺開一片黏稠的血絲。
柴司站在弗萊身後,彷彿從陰影中浮起的一座高塔。
“一個居民,你逗着玩還上癮了?”
金雪梨愣愣地看着他,一時竟忘了要說什麼。
柴司一腳踏在弗萊脖子上,垂下眼皮。他看着那一個喉間“咔咔作響”、卻怎麼也掙扎不出去的男人,說:“雖然對水銀有點不好交代……但你控制不住這個男人,怪不了我。”
這句話……似乎是對入侵弗萊的居民說的。
“爲什麼——爲什麼它會控制不住這個男人?”金雪梨的問題脫口而出。
柴司瞥了她一眼。
“這很正常。它們只是通過‘巢穴通訊網絡’向人類神志伸出了觸角,控制住了人類身心。”
他輕輕一聲笑,幾乎令人汗毛都能立起來。“心智越純淨、柔軟、敏感的人,就越容易被侵入。當警察的,見識過大量陰暗血腥暴力,如果能把精神剖開看看,跟居民恐怕都差不了多少了。偶然有一個控制不住的,正常不過。”
那……對人動手的話,居民會怎麼樣?
她並非關心,她只是想知道。
可金雪梨還不及把疑惑問出來,只聽“喀然”一聲響,柴司那一隻黑色皮鞋已經深深切進了人頭與肩膀之間——骨頭在血肉裡被碾碎了;原本應該連接着二者的脖頸,好像忽然變成了一層薄薄的橡皮。
她忍不住一縮脖子,眯起眼睛,活像挨踩的是自己一樣,往後退了兩步。
然而即使是頸骨碎裂、從扭曲的脖子皮肉裡扎出了白茬,“弗萊”好像還活着;它一串完好的眼睛轉向金雪梨時,差點讓她生出一陣反胃。
“它、它接下來會怎麼樣?”金雪梨小聲問道:“居民死不了的吧?”
“它失去行動能力了,”柴司顯然沒有多解釋的意思,一句話說完,轉身就走。
“你去哪?”
金雪梨一時嘴快,話剛撲出口,登時恨不得扇自己一個巴掌。
他要走就讓他走啊,他走了不是更好嗎,多嘴好奇這一句幹什麼——看吧,他停下腳了。
“你也來,”柴司的語氣簡直把她當成了自家家派獵人一樣,“起碼你有一雙眼睛,還用得上。”
……聽着不像諷刺,也絲毫沒有陰陽怪氣;很難說,他是不是真以爲自己在夸人。
金雪梨遠遠繞過地上的弗萊,小聲問道:“你剛纔說上當……是怎麼回事?”
她問這句話時,是存着幾分戒備的。
出乎意料的是,柴司好像一點也不覺得承認自己“上當了”,是一件多丟面子的事;更沒有因此惱羞成怒。
他自然而然地“嗯”了一聲,說:“那個局長,差點把我騙過去了。跟過來,你就知道了。”
“你知道局長在哪了?”
“不,”柴司走出門,一邊大步下樓,一邊說:“但我知道他是誰了。”
金雪梨一愣。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嗎?連照片都看過了。”她明知不該好奇,但身體早已替她拿定主意,腳下噔噔地跟了上去,“你是什麼意思?我怎麼沒聽懂?”
柴司應該不是一個沒事喜歡閒聊天的人,就像他在行動上,也從不無的放矢一樣;她把胸中疑惑,換着花樣方式問了十來遍,他竟然始終充耳不聞、面不改色——直到來到二樓,他才忽然朝天井處斷喝一聲:“水銀!”
倒把金雪梨嚇一跳。
在不能靠通訊工具聯繫彼此的中央警局裡,僱傭兵似乎早就分工好了地點,他話音一落,一樓大廳裡立刻響起水銀的回答:“怎麼了?我在呢。”
“我們恐怕是上當了,”柴司朝一樓揚聲說道:“把牢房裡的人,帶一個出來,我有話問他。”
反正出也出不去,運氣好像也被吸差不多了,金雪梨純粹是抱着一個看電視劇的心態,跟着柴司走下了一樓,在一間牢房門口停下了。
水銀領着一個人走上來,先衝她意有所指似的一笑,才轉頭對柴司說:“這個傢伙很惜命,特別配合,一點機會都不給我。”
金雪梨沒有問她“機會”指的是什麼。
“你想問他什麼?”看起來,水銀也生出了好奇:“我們哪裡上了當?”
“你記得局長半身照掛在哪裡吧?”柴司問道。
水銀的目光投向了一樓大廳中央。“當然,掛在那麼顯眼的地方,跟要搞偶像崇拜似的。”
“局長的名字,你記得吧?”
“你淨問些怪話。”水銀笑起來,“不是叫阿什利嘛?”
柴司點點頭,轉向剛被帶出牢房的那一個年輕警察,朝他提了一個金雪梨壓根沒有料到的要求——“描述一下你們局長阿什利的外貌。”
然而她的驚訝只是剛剛開了一個頭。
那年輕警察的答案,讓水銀都愣住了。
“她四十多歲,瘦長臉,膚色比較深。”他小心地一邊觀察着柴司的神色,一邊答道:“黑長髮,總紮成一個髮髻。嘴脣薄薄的……”
“那這個人是誰?”柴司打開手機,把金雪梨看過的那一張照片調出來,問道。
“這個……是我們上一任局長。”年輕警察說,“阿什利局長上任時,照片就換過了呀。”
其實有些讀者朋友們吧,哎呀,錯愛得有點厲害,說我寫角色立體,你們怎麼回事(喬巴臉)。
但老實說,我對自己寫角色的功力並不滿意。人家真正塑造得特別好的,第一章幾段話,幾個人物就全部鮮明地立起來了,我還不到這個水平。
我只有讓劇情先走一會兒,讓人物隨着劇情慢慢立起來……比如說寫到八十章了,我才覺得金雪梨和柴司這兩個人,有了讓我還算滿意的獨特性。
哎多努力吧……誰叫我愛好就是講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