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 麥明河·目標變成了兩個
被玻璃隔擋着後,鈍鈍的嚎叫聲持續了將近半分鐘,才逐漸從門後偃旗息鼓了。
麥明河站在人行道上,離編號07的遊客信息中心大門,保持着三四步遠,一直盯着它。
玻璃門上一會兒現出被撞扁的半張臉,一會兒是李斯旦頂上來的肩膀;一隻肉色拳頭在玻璃上一閃一沒、反反覆覆,想必砸出了很大動靜——但玻璃門安寧平靜,彷彿玻璃兩側,屬於兩個不同世界,震動聲響都不能互通。
除了李斯旦模糊的嚎叫,麥明河聽不見任何震動,就連一發發密集槍彈打在玻璃上時,也是一樣。
半分鐘時間,她幾乎不能挪動腳步;不是因爲她害怕。
巢穴居民或許可以僞裝成人的樣子——巢穴灌入頭腦的資料裡,就有一種被稱爲禿鷲的居民,能夠天衣無縫地變成人類外表——可是巢穴居民很難複製出工業產物,比如手機,比如熒光橘色掛牌,比如能發射子彈的手槍。
所以屋裡的人,恐怕就是李斯旦本人,不是巢穴居民假扮的……
恐怕是因爲他違反了規則,進入了遊客信息中心,結果再也出不來了吧。
他還那麼年輕,看着不超過三十歲。
還能救他出來嗎?麥明河不知道。
這條街上每一個東西都在暗示着她開門;她如果真開了門,李斯旦救不救得回來不知道,她自己幾乎是一定要搭進去的。
“你……你要是還活着,就再撐一會兒,等等我。”麥明河低低地以氣聲說,“等我弄清楚開門的後果……或許有破綻。”
或許有辦法。
她深吸一口氣,試圖梳理思緒。
規則海報上說,不要進入“遊客信息中心”,應該是說,不要進入“真正的遊客信息中心”——就像不要背對遊客信息中心大門一樣。
如果背對的不是真正信息中心的大門,就沒事;這一點她和艾梅粒剛纔都親身體驗過了。
李斯旦進入了編號07的信息中心,卻出事了……這是否能反向說明,編號07的信息中心就是真貨?
不,也有另一個可能。
編號07的遊客信息中心同樣不是真貨,但它依然困住了李斯旦——甚至已殺死了李斯旦——就是爲了要讓其他人誤解它是真貨,從而打開它的門。
畢竟規則只說了不能進去,沒說不能開門;且不說救人了,哪怕只是要從遊客信息中心裡找線索,開門與不開門都是很大的區別——即使人不走進去。
這條街上,每一個門都在用盡手段,想讓人打開它。
打開這些門之後,到底會發生什麼?有什麼東西會出來?
麥明河梳理不出一個清楚答案,卻又浮起了那種難以言明的不協調感,壓也壓不下去。
或許正是因爲她腦子裡亂糟糟的,直到幾分鐘以後,麥明河才忽然意識到,街道上似乎太安靜了……安靜得有點不對勁。
有一件該發生的事情,沒有發生。
她慢慢擡起頭,街尾的艾梅粒依然蹲在原地,扭着頭,一動不動地看着同一個縫隙。
要說有什麼不同,那就是艾梅粒把一隻手伸進縫隙裡去了,黑縫一直吞沒到了她的肩膀。
她剛纔沒有站起身,沒有發問,更別提走來看看了——明明這條街不長;可李斯旦的嚎叫聲,她竟像是一點也沒有聽見。
艾梅粒的頭髮披散在藍色衛衣上,黑色長髮起伏着爬過衣服帽子,垂落下了後背。
……不一樣了。
出問題了。
麥明河在原地思考幾秒,才儘量安靜地重新往街尾,也就是十字路口的方向走去。
李斯旦背靠着編號07的玻璃大門,後腦勺一下下砸着玻璃,正含糊地喃喃自語:“怎麼辦?這裡沒有後門,沒有通風管道,沒有一個能砸得開的窗戶。我好想出去……我想想……欸呀如果我能把自己化作液體就好了我就可以順着門縫流出去了正好我一直覺得人類的身體構造不合理不如就這麼辦——等等。”
麥明河連大聲呼吸都不敢,只悄悄地瞥了他的背影一眼。
起碼目前來說,背影看起來仍然是個人。
“等等……我在說什麼……人類不能化作液體……我名叫李斯旦,我是一個人類,一個獵人,家住黑摩爾市奎恩區……”
麥明河加快腳步,走過了編號07的遊客信息中心。
她必須要弄明白這條街上、“遊客信息中心”究竟是怎麼回事——在一切都太晚之前。
她再一次經過牆壁裂縫裡整個被顛倒過來的房間(聲音不見了),經過了海報上的艾梅粒,一直走到十字路口上,才小心地穿過半條馬路,站在馬路中央,伸長脖子,想盡量看一看艾梅粒的樣子。
下一秒,艾梅粒冷不丁地朝麥明河轉過了頭。
麥明河不由自主地往後跳了一步。
“你怎麼了?”艾梅粒揚起一邊眉毛,除此之外,臉上依然沒有多少神色。“你是在看我嗎?”
她的五官面容、語調神情,都跟剛纔一模一樣。
……包括她緊緊扯着頭皮的馬尾辮;淺棕色頭髮光光地貼在頭皮上,一絲不亂。
“我……我想看看你發現了什麼。”麥明河嗓子乾乾地說。
艾梅粒將手從深黑縫隙裡,一點點抽了出來——麥明河有一瞬間,會以爲她將這樣一直往外抽胳膊,胳膊無窮無盡、永遠看不見手腕。
好在終歸是她的疑神疑鬼。
艾梅粒抽出手,手裡握着一部手機。她看了一眼屏幕,才擡起頭說:“我想看看裡面是什麼情況。”
“就、就把手伸進去了?”
“規則沒有說不能伸手吧?”艾梅粒聳聳肩膀,說:“我感覺縫隙裡好像有什麼動靜,但我看不清楚,所以我就把手機伸進去錄了一個像。”
……咦?手機還能錄像?
海蘆葦百密一疏,可沒有教她用手機錄——等等,這個不是重點。
“你錄到什麼了”、“你沒聽見李斯旦的叫聲嗎”、“你的後背是怎麼回事”三個問題,爭先恐後地競爭着要爬出麥明河的喉嚨,一時間反倒都卡在聲道里了,一個也問不出來。
艾梅粒將手機屏幕一亮,說:“你看。”
麥明河仍站在馬路上,離得還遠;她頓了一頓,鼓起勇氣,才靠近了上去——在離艾梅粒還有四五步時,她停下腳。
屏幕上一片昏黑,只能勉強看出,縫隙兩壁很平整。在昏暗深處,有什麼影子忽然窸窸窣窣地一動。
“是、是誰在那裡?”
縫隙深處傳來一個小小聲音,被錄進手機裡,又播放出來了。嗓音很陌生,充斥着驚恐。
艾梅粒似乎也吃了一驚。“咦?我剛纔錄像時,可什麼都沒聽見啊。”
“你錄像時,是‘什麼’都沒聽見嗎?不光是這個聲音,這條街上——”
麥明河沒等問完,手機裡又一次響起了那個小小的聲音。
“我是獵人,我被巢穴害了,我在哪裡?誰能救救我?要繼續去找規則,要繼續去找規則……可是這條街上的規則,根本就不公平,太奇怪——”
下一刻,艾梅粒的聲音從手機裡響起來:“你怎麼了?你是在看我嗎?”
隨即屏幕上的昏暗搖搖晃晃,逐漸變亮,是手機被她從縫隙裡拿出來了。
“它說了規則吧?”
艾梅粒看了一眼麥明河,又在手機上一點:“我繼續錄一下,看看它還說了什麼。早知道錄到了聲音,我是不會把手機拿出來的。”
好像有點責怪麥明河來得不是時候。
……她看起來一切正常,總不能剛纔是自己眼花了吧?
麥明河自己也不知道都說了什麼,似乎應合了幾句要再去檢查一下,從艾梅粒身邊走遠了——畢竟第一條規則,就是不能和熟人走,她不敢過於接近艾梅粒。
等回到馬路對面,她又轉頭看了一眼。
艾梅粒的黑髮更長了,如藤蔓一樣彎彎繞繞地爬下後背。
……總覺得好像時間過去越久,事情就越會演變成不可挽回的局面。
不管是安妮倉庫的位置,還是這兩個年輕人的性命,麥明河都想拿到、想保住——她太貪心了嗎?
這一次,她步伐很急、目光也一圈圈轉得很快,不僅是扭曲變形的“遊客信息中心”,連馬路,天空,電線也看了一個遍——但其實自己也說不好,她究竟是在找什麼。
直到她找到時,她才意識到自己的目標原來是這個。
被撕去上半截的黃色規則海報,又被人捲成一個團,胡亂塞進已經滿滿的垃圾桶最上方;從邊角里露出的“門”字,一下子抓住了麥明河的注意力。
重新鋪開的規則海報,斷裂邊緣正好能與手機照片裡的半截海報對應上——不過,被捲成一團的海報,最底下一截也被撕掉了。
就是說,一張規則海報,被撕成了至少三份,分散着藏起來了?
怪不得那個聲音說太不公平了呢。
3.如果看見戲劇(或演出海報)中出現了認識的人,不,你不認識他/她/它。
4.有時你可能會接到來自遊客信息中心內的呼救。
請不要擅自行動。請詢問他/她/它,“你報警了嗎?”
如果對方回答,“已經報警了”,立刻離開。
如果對方作出“已經報警了”之外的任何回答,都不要相信他/她/它要求你做的下一個行動是無害的。
5.一定要以本張警示海報上的規則爲準,不要相信其他行事準則。
麥明河本來想要把這張規則海報,拿給艾梅粒看看,再問一問李斯旦是否報警了——她覺得這可能是測試他是否還活着的方式——但她卻一動沒動。
那種異樣感實在越來越強烈,越來越不容忽視了……尤其是看到第二截海報之後。
如果不盡快追根究底把它弄明白,她恐怕就犯了一個大錯。
我決定大年三十請一天假,大年初一請不請暫時沒有想好,取決於我前一天累不累吧?
趁着過年,我準備包一大啊啊啊啊啊啊堆餃子,爭取吃到九月(。
歡迎大家發自己的年夜飯,我是絕不會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