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玉城中,公輸望保質保量地領導木匠們,把一批風水驅動的列車交付給大軍;武飛在高興之餘開始與公輸望聊天,試圖拉近兩人感情。
武飛望着面前的鍋爐,萬分感慨問到:“木頭啊,我們離家多久了?”
調試完活塞機器,站在一旁等運轉的公輸望:“稟將軍,我離家足足兩年了。”
武飛翻閱公輸望攻克技術過程記錄表感慨道:“帶你北上這麼久,苦了你了!”
公輸望看着武飛這套近乎,有些不適應:“大人這是哪裡的話?主行臣隨,這是臣的榮耀。”
武飛呵呵,表示很高興公輸望的覺悟,於是乎兩人開始聊天,聊着聊着就聊到了當年見面。
武飛很好奇,公輸望當年是怎麼找到自己?
公輸望:“哦,當年我剛下山,一個三隻眼的道友,喊我留步。”
武飛表情微微一動,這三隻眼,自己認識。但是看公輸望的樣子,他好像不清楚顯道人和三孃的關係,否則的話,他當年在南疆折騰,就不可能不借三娘那邊的勢。
武飛:“他喊你停,你就停了?”
公輸望:“那位道友是通過木傀儡喊我,我一時手癢就回頭了。”
武飛樂呵呵:“他喊你停,你幹嘛聽他的呢?還有,他勸你你就聽?難不成,你一開始就聽過我的英明神武,本就有意來投我?”
公輸望:“當然不是。他說要和我賭鬥一番,如果我贏了就傳我(說到這立刻收嘴,避而不談),嗯,如果我輸了,我就南下去南疆尋主。”
公輸望說到這連忙道:“主公是明燈,有才之士都不會暗投,所以那一局,我未輸。”
武飛:“哪裡哪裡。”
武飛結束了對話,但是心裡很奇怪,顯道人爲啥要這麼做?
如果此時武飛能洞悉爻都速康的情況,就大致清楚了顯道人的籌算。
顯道人是想利用公輸望這個籌碼,在武飛和武撼巒之間加一點變化。
這不,公輸望作爲墨家傳人,所學多禁術法,也會“蠱人”術,被逼急了必然會用。只是他那計劃在武飛這兒基本都無疾而終。
結果就是武飛在顯道人這裡看到只實施半截“驚世智慧”,感覺莫名其妙。
…系統:小聰明上不得檯面…
在36年10月,黃玉城被攻克,渤郡最艱難的時刻已經渡過,隨後各地的秋糧給收上來了,那時武飛就鬆了一口氣。原本面對趙誠隨時會來的壓力,消了大半。
而現在戍天曆5月份,春麥也要開始收割,預估接下來,除去給每一家預留的口糧,僅在黃玉城的倉庫中就聚集了十五萬石的糧,其餘兩座大城分別是七萬和五萬石。
爻都中那些紈絝出身士官們過去不知人間疾苦,但現在也都紛紛明白這意味着什麼。
這意味着接下來,東市軍若是與昊軍野戰,可以確保數倍於昊軍的機動力量。
整個渤郡迎來了好幾年都沒遇到過的興盛。無論是將士還是當地的百姓,都對武飛進行了擁護;武飛原本還擔憂的“穩定度危機”現在蕩然無存了。
“興盛?!”武飛覺得相當諷刺。這一年在自己手上活脫脫餓死了三萬奴隸,這放在前世那可是某些文人嘴裡最慘無人道的暴君。若是這個世界有板報,那麼對手板報中的漫畫上,自己的形象要被畫成“口有獠牙,頭上帶着犄角”的怪物。
武飛白龍魚服的來到鄉間,在詢問民間意見時,確定從渤地本地人心裡就是“興盛”。並不是維持會拍自己馬屁,因爲在本地朝不保夕的所有人眼裡,武飛終止了一個惡性循環。
戰爭破壞生產,生產不足導致人口下降,人口下降再度導致生產不足,進而進一步饑荒。對於已經打了好幾年的本地百姓們來說,只要能夠終止這個惡性循環,哪怕一次性“獻祭了幾萬人”也是願意。
渤郡這邊的老百姓本來覺得就要在這種螺旋下降中直接墮入地獄了,隨着東市軍一路打過來,昊人跑了,農田重新種上了;武飛可不就是渤郡百姓的大救星嘛!
在武小雀的光輝照耀下,渤地的苦難行軍,代價僅僅是勒緊褲腰帶過了一年。餓死了一批奴隸!真的是聖人降臨啊。
…漫長陰雨後,太陽出來…
在趙誠來之後,武飛工作的核心是“軍政”統籌,也就是打仗的同時,要確定自己地盤上生產資料的運營。
那一個個地方上維持會鋪開後,是把所有打下來的農耕土地都進行“恆產”分配,並且糧食統籌時,按照維持會報上的每一個名單,預留可以活命的口糧,以至於渤地的百姓們勒緊褲腰帶,咬咬牙把地都重新開了沒有撂荒。
武飛這套是作戰、屯田並行。並且相互之間資源平衡(即時戰略中操作運營兩把抓)這是南疆的標準路數。
但是該項能力在大爻其他將領那兒卻是不存在。原因也簡單,內土哪來給兵家屯田的權力?土地都是地方宗族世家的。如果不是北方這邊所有世家都被打掉後,武飛也沒法屯田。
所以各地的將領兵馬是固定的,所以就類似於象棋一樣,棋子吃掉一個少一個。
即使現在大爻這些兵將們開始藩鎮化,開始和當地世族們合作,卻依舊缺乏自行搭建“調配生產,穩定地方秩序”的能力。
武飛現在沒有徹底幹掉宗族,但各個宗族被自己按照“城”“鄉”不同片區,拆了好幾個支脈,一個個都服服帖帖的。讓他們向東他們不敢向西。
至於隱戶,瞞報稅賦這件事?呵呵。話說現在的宗族,誰傢俬自建立屯糧點的事情都沒有,相互盯着,一旦被舉報覈實,糧就全沒收了。
…這一年浦娥等來了趙誠,武飛也完成了戰略大招的冷卻。
就在武飛這邊精修兵甲,整理道路輜重,準備給北邊捅一刀時。趙誠巡視完畢了顧首關後,則是便裝悄悄向南觀察了渤郡的情況。
當他沿途看到了烽火臺,大片水溝、道路、糧草點後,心事重重,而在最終看到卡在了交通要道那的一座堡壘點時,屏住了呼吸。
隨行的浦娥見狀詢問道:“將軍的氣息爲何對此頓挫?”
趙誠盯着的這個堡壘點,距離顧首關五十公里,位置非常關鍵,卡住了河流渡口,且四周有護城河,這個小城長寬不足一百步,城中養了一百隻雞都嫌擠。前來的昊國將帥們都對這個城池不以爲意。但實際上這個城塞是棱堡化的,外面厚牆的凸出處,可以火力交叉,而內部薄隔牆則如同八卦陣,幾扇大門落下,這些內牆空間就如同甕城。
趙誠嚴肅道:“南邊將領擅長於墨守之術,你們敗在此人手下,不冤。”
趙誠用兵向來是清奇靈巧。他極擅長抓住敵將一瞬失誤。化腐朽爲神奇。
但他私訪渤地則發現,武飛的破綻幾乎是沒有。一切農事,兵事情況,一切都是一環牽着一環,環環相扣,密不透風。
趙誠:“你們與這樣的人對壘,任何鬆懈都要不得。”
很顯然,這些日子浦娥被武飛整慘了,糧草維持困難,更要命的是關內的設施現在損耗很嚴重。
浦娥:“那傢伙雖然這幾個月沒有攻關,但是在顧首關外放火燒山”從浦娥用“那傢伙”這一詞,甚至不願意說一句“源常”將軍,那是被武飛噁心壞了。
武飛主動幫助顧首關堅壁清野,然後就導致關卡周圍山體在下雨的時候出現山體滑坡,部分水源被淹沒。而關內部分柴火也都欠缺,總之武飛是沒放過讓顧首關不舒服的任何機會。”
浦娥盼望趙誠來能破局。然而這一次,趙誠則是對趕來的浦娥說道:“此得從長計議。”
浦娥頓了頓,不禁激將道:“趙公,你觀此人用兵,與你相較如何?”
趙誠:“若早些時候,他在渤地立足未穩,我可以勝他;但現在他佔據了先手。”
先前黃玉城沒丟,亦或是說,在戍天曆36年10月後,葫城還保持着昊軍的有生力量,且龍裔們願意服從軍令不拖後腿,那麼趙誠還有發揮空間。
可現在?武飛的破綻,趙誠找不到。
趙誠在評價武飛兵法時,用“謹小慎微”來描述其性格,在不懂行的人眼裡,武飛是足夠大膽了。但在趙誠看來,若是讓他來接手武飛的條件,現在燕地都已經易主了。
武飛這性格是學生時期養成的,學生爲了儘可能應對考試,要把所有題型都熟悉一遍。話說這種前世的中上的性格,放在這個時代那是很罕見了,趙誠現在縱然有很多妙算,那都是建立在其他爲將者不謹慎,不反省自己的弱點上;但現在,來這一路看到了武飛清晰的大局觀,而在這個小小的墨守之城,更是看到了遠超常人的細節。
一旁的龍裔黃濤不服氣:“趙將軍若是沒有膽量,就讓我等試一試。這個小城,以我等炮強,兵堅,我三日拿下!”(趙祈已經被調回去了)
趙誠:“你不曉得這些堡壘四周有多少機關,沒有四五日,爾等試不完的。而四五日時間,你若是被堡中守軍拖住——”
隨後,趙誠指了一下城頭上開始變換的旗幟。指出城頭上旗幟和遠方三十公里外烽火臺進行了信息聯動。
武飛的兵家專業技術,第一次遇到了懂行人士的點評。
浦娥按住想要反駁的黃濤:“難道,這就毫無破綻了?”
趙誠皺了皺眉頭:“此等僵局,戰不在於疆場,而在朝堂;將相不和,君臣猜忌,難保金湯之固——然而說到這,趙誠默默嘆了一口氣。”
一直以來龍裔在普通戰陣上以寡敵衆,贏多敗少。所以有那麼一點驕傲。但兵家數萬人以上大戰的調配,是要靠籌算。
失去了顧首關以南的資源,昊國在北邊燕境今年各種糧草物資都會發生短缺。
趙誠給浦娥透了一個底,爲今之計,只有遷都。浦娥搖了搖頭。
龍裔們從昊天界逃出來有着悲慘記憶,是很難再接受這種喪權辱國情況的退讓。
浦娥不死心:“真的不能打嗎?”
趙誠:“從燕土南下,只能支撐一萬到兩萬人;而我等稍微在一個城池下頓挫個幾天,大軍的糧草就後繼乏力,容錯率太低了。”隨後趙誠反向論證到,放棄顧首關後,他們也不會大規模攻伐我們,他們的糧草也支撐不了大規模出關。
但剛說完這句話,趙誠立刻打補丁:“兩到三年內沒法大規模出關。”
因爲趙誠蹲下身子,發現讓他更加駭然的事,那就是水渠周圍的土比較新,顯然是新挖的,趙誠心裡默然:“耕戰一體化!”
趙誠有感於自己在吐露實情,浦娥卻已經聽不下去了,也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記在心裡面。
趙誠:“一年前若是早點知曉此子來到渤地,我會不惜一切代價拿下他,爲我所用啊。”
…趙誠:“我需要一個王佐之才,且能與我同心…“
開春後,武飛感覺兩次海上偷襲都被反向伏擊了,遂暫時停下了海上騷擾,隨後武飛更是發現顧首關內已經不是在死守,而是巡邏兵丁按照訊號輪班巡邏探查,且燕地出現了兵力集結,這樣一來自己派出去的斥候,搞事情難度也變大了。遂明白,那位昊國的大將軍來了。
就在武飛緊張時,顧首關那邊派來人主動來聯繫,表達了昊國大將軍對武飛“惺惺相惜”的感受,不禁誇得武小雀舒坦。
武飛:”過去在家中只有自己拍武恆羽馬屁,今日竟然有這樣的知己!難得啊。“
雖然在斥候和封鎖上互相防着沒有任何漏洞,但一來二去雙方使者都相互溝通了,今天武飛送了點土特產,明天趙誠回了一點禮,武飛就加倍回過去。
可就在倒春寒過後,趙誠突然送來四隻白狼。說是從大爻西邊找到的,作爲祥瑞給了武飛。
然後武飛反手就是在趙誠原本的老家,“挖到”了一個玉鼎,同樣作爲祥瑞,送了回去。
於是乎到這兒,原本是雙方相互交好送禮環節,突然變味,雙方都開始笑裡藏刀了。並且接下來十多年後,雙方都這樣相互陰戳戳互搞。
白狼是什麼?在大爻建立前,此界王朝叫大承,而在大承之前是大卜,在卜朝末年,有竹書記:“有神牽白狼銜鉤而入卜。”這是興替的含義。
武飛一開始不懂,但好在一旁的謀士說了這個典故。
宣衝(武飛)指着北邊罵道:“大家都是熟讀兵書的,你這麼玩,有意思嗎?”我大爻的戍帝,的確是又菜又愛玩,屬於蔣校長一級的;你昊國的那個王就好到那裡去了?小族凌大國,不斷的在找龍裔的將領來掌兵,平衡你在國內的權力。
通過這幾輪過招,飛確定了趙誠和昊國那些龍裔將領們完全不是一個檔次的。這樣的人,豈能鬱郁久居人下!
武飛心裡發狠:如果再來的話,自己直接會在他家挖到“九錫”送過去。
武小雀是不要臉的,如果鎖定趙誠老家在哪裡,立刻就給他家祖墳上僞造點王霸之氣,然後想方將消息擴散到昊國那去。
…同級別的對壘…
趙誠通過用間已經瞭解到了武飛治軍的情況,前沿的三個鎮的兵馬一直是保持着高度戒備,哨兵晝夜不停的守住營門,哪怕是買入蔬菜肉類也都是讓買賣者將物資放在營地外,而後再從營地內派軍士搬運,壓根就不讓外人接觸。
這顯然就是防備着外來者打探消息,這是趙誠在其他將領身上極少見到的。
要讓軍士們一直保持高度戒備,並不是將領簡單地下達一個命令即可。再嚴謹的人,時間一長也都會有懈怠。
將領以身作則,是能讓士兵們保持嚴謹,但是時間一長,士兵們還是會躁動,夜間有可能產生營嘯。
所以最有技術的方法是,駐紮部隊輪調,保持部隊有張有弛。
武飛在入門兵家時,恰恰是幹後勤起家的,在保持士氣,以及如何最有效率最短時間內讓士兵們休整過來,是有專門的研究。
甚至軍士們娛樂細節,武飛都不放過。在各個部隊輪駐的流程上,武飛每次簽發命令調動部隊輪駐到後方休整,讓城中花樓做好專業化接待,尤其是衛生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