戍天曆37年5月24日,發生了一場被後世稱爲邪月之變的政變,戍帝莫名其妙地駕崩了。周王繼位,改年號爲“天佑”,本應稱爲天佑帝,但由於身邊小人亂政,所以宣衝已經提前戲稱他爲靈帝。
暫做修整的中宮中,靈帝的登基大典好歹是完成了,朝臣們並沒有跳出來爲戍帝哭靈,質疑靈帝繼位的合法性。
就當靈帝認爲可以安穩的坐會,好好的整理朝政時;他想兌現自己幕僚一黨的功勞,卻遭遇了“逆耳忠言”。
金殿上,一個面色不爽的臣子直接開噴:“今陛下初登大寶,需要立信於天下;陛下卻大肆封賞無功之臣,會讓百官寒心。”
靈帝坐在座位上,面色不虞;他很想下令將這貨奪官罷職。但是天命提醒了他,這傢伙哪裡是直諫,壓根就是想辭職。
這份奏摺,就像打算跑路的員工終於可以站出來,任性地對那些馬屁環繞的老闆甩一句膈應他的話。
同樣在大殿上,那些靈帝作爲周王時的常侍們,準備將這個諫官一貶到底。
靈帝制止住這些常侍們的羣起而攻,暫時沒有放這個人離開,只是將其軟禁在京中。
接下來朝會上,那些剛從大牢中出來的舊臣和某些激進派想要興起大獄時,靈帝也都暫時制止住了。
靈帝很清楚自己的繼位程序不對,儘管戍帝已經把渤王那一系給廢除了,但是自己還是有很多庶出的兄弟。
坐在皇位上,靈帝看了看下方因爲地動而彎曲,不復方正的運河網,以及那邪月隕石砸過後,天上九宮的一處缺口,不由心中慌亂。
這無功之臣,不就是速旺這些幫助周王奪位的人嗎?說這些人“無功”,不就是說這些人依靠擁立所獲得的封賞,是天下人所不忿嗎?
…宣衝:這種繼位,等於坐在火山口上…
李世民在玄武門之變後封賞屬臣,沒有引起四方不忿叛亂,是因爲李世民軍功集團長期被壓制。
靈帝在戍天曆27年接觸兵事,把十五路大軍的圍剿搞砸了,他壓根就沒有軍功,是靈帝不想擁立軍功派嗎?
當他在奪位後,身旁的幕僚對木星語高喊一聲“你纔是叛亂者”之後,就已經把靈帝本來可以倚重的最好的軍隊基本盤,給推到一邊去了。
靈帝現在只能依靠這些幕僚,否則他飲食就寢都無法保證。
而靈帝的幕僚是自私的,會自顧自地圍繞自己利益,執行那些對王朝來說相當短視的方案。
這幫幕僚們當時之所以出言將木星語定爲叛逆,是腦子昏了頭了嗎?不,是一陣低語在他們耳朵旁娓娓道來,幫他們繞過愚蠢的忠誠思維,清晰地分析出了自身所面對的利害關係。
靈帝不可能像戍帝那樣,對“周王時倚重”的陰士們用完就扔掉。
宣衝:一個權威極高的君王,在動用所謂“帝王心術”的陰謀時,一切都只要在帝王一人心中籌謀即可。而只有一個權威不足的君王,纔會用“陰士們”幫自己謀取各方勢力的平衡。
故如果周王正常繼位,他府上幕僚就沒用了;從龍之功僅限於自己子嗣能在地方上獲取一個小官。但現在靈帝是非正常繼位,就不得不繼續用這些人。
靈帝不是不知曉分封近臣,會進一步解離王朝號召力。但是當下他上位的環境實在是太危機四伏了。經不起和謀臣們翻臉,得靠着王府時期的謀臣,才能維繫耳目。
眼前這個諫言的臣子是不知道靈帝的處境?是,知道,但是他就是不想在靈帝這兒幹了。就是想要挑破這個事,辭官歸家。
秉持“辭職”想法的臣子,目前是相當多的。
在大殿上,靈帝看着滿朝文武;這些臣子不少都剛從牢獄中釋放出來,虧得靈帝大赦天下才得以倖免,靈帝是多麼希望,剛剛有重臣站出來,幫自己訓斥想辭職離開的所謂諫臣。
但是!朝中衆臣皆如同木偶人一樣,低頭一言不發。這就造就了新帝下不來臺的情況。
所有人不說,但是心中默認一句話:“子弒父,人倫綱常破敗!”
是的,戍帝殺了大量臣子的確不對,但按照封建綱常的理論,你周王該做的是小杖受大杖走,快點離開,解除你父親的戒心,而不是以此爲名義開始犯上。
按照地球二十一世紀的反權威的標準,也說不通;兒子搞掉犯錯的老子,是修正錯誤,但是兒子就不能按照綱常標準,要繼承老子的權威。
宣衝歷史總結:一個人(穿越者)適應這個舊時代,可以因爲時代侷限性,客觀採用舊標準,但不能橫跨兩個時代,靈活橫跳,搞雙標。既要新時代自由度,又要舊時代利益繼承,這怎麼講都是無恥。
手持金瓜的武士們向前走了一步。
…亂而不損曰靈…
隨着第一個直諫的臣子被押下去後,矛盾並沒有平息;
由於被授封的靈帝“近臣”們,不想息事寧人。速旺身後有一人站出來諫言道:“此獠冒犯天威應當打入天牢!”
如此顛倒黑白,刺激到了羣臣,並且羣臣何嘗不知,一旦這個臣子(御史)被送到了天牢,就會無疾而終。
靈帝此時還是有一番理智,努力保下了御史的一條命。下令將那御史驅逐回家,禁閉百日。
可如此這般,羣臣是不領情。
於是乎更多的臣子站了出來:
“臣年老體弱,不堪國事,請求告老還鄉。”“臣家中父母呼喊,請陛下讓臣回家盡孝。”(這是帶了點陰陽了。)
靈帝勃然色變,看着這些拆臺的傢伙,以及跟着列隊站出來要散夥的朝臣,他感覺到這是在逼宮,隨後大聲呵斥道:“統統押下去!”
而靈帝那些近臣們也宛如得到訊號,決定擴大化,宣“金瓜武士”上殿。
一批批金瓜衛士們來到殿外等候,速旺大聲喊道:“還不進來護駕!”這些衛士們頓了頓,只見陛下臉色鐵青,卻沒有訓斥速旺的號令。
於是乎,他們只能站出來將這些搞事情的臣子拿下,並且絲毫不顧及官員體面地用上了擒拿“犯王駕者”的手法。
但就在此時,一個臣子甩開了一旁夾着他的宮廷衛士。這些殿前甲士們都修習武道,雙臂有着千斤力道,但眼下卻被文臣給甩開了。強大武道氣勁,彷彿被無形的力量震散了。
雖然此時大量繼承儒門的世家大族在天下大劫中選擇獨善其身。但如果心中“家國”被踐踏,在衛道時,還是有那麼一份浩然正氣的。
這位臣子甩開衛士後,直面靈帝,冷冰冰地說道:“得國不正,望君上好自爲之。”
說罷,就一頭撞在了石柱上,悠然離開了。
隨着這位臣子頭撞柱子,整個大殿上下爲之一顫。——在經典力學的體系下,是不應有這麼大的動靜的。這種撞擊更像是一根針刺到了一個人的痛處。
爻都的宮廷樓宇歷經數千年如同活物一樣,是有呼吸和脈動的。更是與天子所揹負的天命息息相關。
由於現在周王登基的中宮是臨時搶修,底部陣基損壞嚴重,現在還沒有修復,僅僅是靠着地脈爻算力量,重新將潦草的土木結構推到幾十丈的高空。在這修復的中宮上,除了紫薇大殿是爲了登基儀式,修的稍顯完好外;別的殿區樓宇充滿殘缺,樑柱上滿是裂紋。而整體宮基的懸浮,全靠天上其他八宮的提攜。提攜的受力點,就在紫薇大殿柱子上。
這位諫臣這麼一撞,其實是撞在了中宮最脆弱的“腳手架”上。
誰叫當今的靈帝天命有缺呢,而且是這爻朝這千年來最“缺”的一位。
如同初次見到地震的大學生一樣,大殿上一片慌亂,大量灰塵從殿樑上落下,而靈帝身後“受命於天”的木匾也在震盪中歪了,這是千年未有的惡兆。
靈帝惱羞成怒,如果真的知道會是這樣,他可能會忍一忍,剛剛就放那個大臣離開了,以斥責其是狂生,來結束這場尷尬。
定下新年號,原本是“天佑”來保佑君王,但靈帝現在被天命嫌棄。然而靠着靈帝上位的一位近臣,也就是速康的哥哥速旺立刻命人搬運的鎮獅進入大殿,穩住殿的下墜。
在殿堂穩定後,速旺沒有邀功,立刻給政敵們定性道:“這是逆臣在謀反。”
靈帝感覺這有點過分,但是親自感受到下方那些質疑的目光,他只能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下令嚴查謀反大案。
此言一出,宮廷內照入的光似乎又黯淡了
顯道人望着此時大爻的宮殿,露出了從未有過的舒心笑容,因爲“萬變”已經在這不變的王朝中開始了。
…一個牢牢籠子鎖住帝王的施展作爲…
6月後,靈帝開始選拔幹才,即能幫助他掌握大權的人才。
曾經是戍帝手上一把刀的繡衣使者,是最快開始轉變立場。作爲有技能的酷吏,他們在誰手下效力,不是效力呢。
在街道上,他們又開始張狂起來,挨家挨戶拷問對方有沒有謀反,如果沒有獲得足夠好處許諾,就當即定罪。
戍帝在用這些酷吏時,還是有約束的,即劃定了一些人,讓這些酷吏們不能動。
因爲戍帝知道這幫人是沒有立場的,只配當刀子,而下刀得割得足夠精準。
要知道,宣衝腦子中是“階級敘事”,但同樣是不敢依靠這些出身更加“貧苦”的酷吏們。
但靈帝顯然是失去了這把刀子的控制權,並且將這把刀子的主控權,交給了他最依賴的近臣。
隨着幾個尚還有理性的朝臣因爲和速旺在治國上有所爭執,被快速打爲反賊同黨後,全家被繡衣使者拿下。
朝堂上原本幾派聲音相互制衡的“亂象”消失了,轉而變成了以速旺爲首的清一色的聲浪。此時速旺就算是指着一個兔子說是烏龜,朝堂上也都是“啊,對對對”。
速旺在掌握了朝局權利後,於是乎在七月七日開始朝着靈帝諫言:“陛下富有四海,但是地方上卻陽奉陰違,這在於藩鎮之患。”
靈帝:“這爲之奈何?”
速旺則是說出了自己的削藩之策。
靠着李妃胸脯的靈帝剛想說:“你看着辦。”突然覺得有一些大恐怖,立刻起身道:“這得從長計議。”
在他頭頂上朱雀星宿的星光暫隱,而這星相如果凝聚到極點,宮殿中今晚就要出現大火了。
而李妃這邊給靈帝喂紫色葡萄的手指,也被燙了一下,非常有禮數地坐在一旁。
…朝中混亂朝着四方擴散…
墜宮之變後,木星語麾下的軍士們一部分跑回渤郡,而另一部分是朝着天下四方流動。
若是百年前,普通的逃卒在天下是無立錐之地的。只能躲在山林中,與虎豹豺狼爲伍。壞的情況下變成山林野人,偶爾出山露頭,嚇到百姓,久而久之,引來鎮魔司的關注,被當成妖魔降服。當然也可能被仙家看重,收入門內做個僕役。
但他們可不是普通的逃卒。戍帝給武飛選中的士官都是爻都中有背景的,而這些有背景的士官們,他們的家族不僅僅是在爻都,還在地方上有勢力。
並且這時候,同樣有很多老臣以告老還鄉爲由遠離爻都這個是非之地,臨走前也沒忘了給速旺一黨留下點雷。
這些老傢伙將那些本家逃卒們的妻兒老小也都統統帶回家了。並且在這些逃卒們回家後,給予了金銀細軟,讓其北上去武飛那兒詢問大帥。
所以在六月下旬之後,新一批逃卒姍姍來遲。一路北上沿着運河,在一到兩個月內,來到了渤地。
他們爲什麼後到?並且第二波還是抱團集體來到這裡?這一到兩個月內,他們與哪些勢力見了面?宣衝:“大爻水深的很,現在把旋渦都送到我這裡來了。”
渤郡這邊巡邏隊對他們的身份進行覈實後,武飛來到校場地上,看着這些髮髻都沒有完全散亂的傢伙們,意味深長搖了搖頭。
武飛覈實完名單後,給予這些歸來逃卒們的處置是:“每個人三十軍棍。”
打這一頓軍棍的緣由,是他們丟棄了主帥潰逃。
關於這軍棍,不打不行,這幫來投奔的,有多少都是帶着外面勢力的小心思,奔着搞事情回來的。
必須在校場上,用噼裡啪啦的棍棒和皮肉接觸聲,震懾士兵讓其和這些逃卒保持距離,但饒是如此,一些亂象也傳出去了。
在操練中列隊路過的軍士們看到了這一幕,在自行理解過程中,開始交頭接耳。
新軍士1:“這棍棒打得疼啊,話說潰逃就是打軍棍?”
老軍士:“啐!潰逃就只打三十軍棍,想得美啦!潰逃的至少是一百軍棍。這還是得到了撤退命令,沒能維持隊列;如果臨陣接敵後潰逃,當斬。失將,未有人接旗領軍,更是要斬。”
新士卒2:“嗯,大哥,我聽說這些人都是在爻都那兒~”
老軍士壓住了新兵的好奇,小心翼翼的看着周邊:“你們不要外傳啊,咱們那位木星語將軍,不是死在沙場,是遭遇了奸臣陷害,所以這幫逃過來的兄弟們不算是臨陣潰逃。畢竟啊,朝堂上甩刀子,咱們武人哪裡懂呢。”
新士卒3壓低聲音:“啊,大哥,朝堂對木將軍動手?現在還要追殺過來,咱們大帥難不成就束手就擒?”
老卒眉眼之中帶着自豪:“咱們大帥義氣啊,鐵定能罩住。再者嘛,就算朝廷知道了咱大帥收了人,朝廷又能怎麼着?咱們大帥當年在爻都,包全城窯子的時候,那些個人屁都不敢放。”
這兵卒差點就脫口而出,“如果朝臣敢逼迫咱們大帥,咱們就要兵變”這類大逆不道的話。
眼下朝廷權威顯然在各方心中日益淡薄了,畢竟這幾個月在各種暗中推手的推波助瀾下,周王弒父篡位傳遍了整個北方,同樣傳遍的還有“武飛要清君側”。
武飛遠遠地看着這些老卒們,優秀的耳力讓自己能分辨出他們所說的內容,然而武飛一臉肅然,“現在天下有一股勢力想讓自己作爲出頭鳥!”
…視角來到南邊…
而在南邊,朱力強那三個藩鎮原本是率先截了部分爻都的逃卒後,但後來被這些逃卒嚷嚷的話給驚駭到了,隨後,故意在夜晚看管不嚴,讓這些逃卒跑了!
代郡,將軍府上,朱力強難得沒有飲酒,他派出探子對北邊打探盯着東市軍動向。
朱力強在收到各方信件時,他連忙族中子弟說道:“新君繼位,按理說我等應當表忠心;但是眼下天子身邊都是小人,我等還是莫要牽扯其中。”
要知道,當年周王監軍造成了北路軍崩盤,朱力強等三鎮當年就是及時脫離周王派系,取得軍事自主權後,才穩住北方局勢。
武飛和周王眼下有齟齬,而朱力強等武將同樣和這位新君沒有恩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