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啦。”
昏暗搖曳的火光下一張溼漉漉的臉慢慢貼近,顧離心下一驚,猛地推開定睛一瞧,竟是那先前入水的北鎮王。
“蠢不蠢,還有人傻到自己往水裡跳。”見眼前人醒,北鎮王輕蔑一笑。
“你當我願意嗎?”顧離鬆了鬆肩膀,先是被五花大綁,又加上一番高臺跳水骨頭都快散架了。她望了望四周潮溼的洞壁,疑道:“這是哪裡?”
“寒洞底下。”
“有出去的路嗎?”見王久不作聲,“你這人!有沒有?一句話!”
“別老是你你你,你這小奴婢倒是未和你那顏主子習得半分涵養。”
“嘿,你罵誰呢,我還和他學修養。等等,你認出我了?”
北鎮王又是輕輕一笑,“剛進北境那一夜,我就認出你了還有你身旁那個男扮女裝的顏如玉。”
好傢伙,數日來的遮遮掩掩,竟是早就被人家看穿了。顧離一時沒了底氣。
北鎮王亦是看出了其中顧慮,托起火把緩緩道:“這幾年也不是白拜那老頭爲師的,這點小伎倆還是可以應付,我雖然不知道你們的來意,但——”話此,他摸了摸背上的劍,“你們幾次三番救我,我都記在心裡。你以後就叫我北鎮寰,別整天你你你。”
“北鎮寰?”
“知道這個名字的人,世上還沒幾個。”
“你告訴我幹嘛,我並沒興趣。”
“讓你知道你知道就夠了。差不多也休息夠了,準備出去了嗎?”北鎮寰起身,原本就不高洞剛好與他的頭頂齊平。
“早就好了,走吧。”
“諾,下去。”北鎮寰示意了身旁的一處水潭,潭中黑黢黢,不見潭底,“水道有點長,希望你能憋的住。”
顧離心上一涼,憋氣游泳,水可是整個羽族最爲忌憚之物,和它長時間親密接觸顧離自然是一百個不願意。
更何況旁邊還有一個不停說風涼話的人。“沒事,你要實在堅持不住,我渡氣給你。”
“不必!哎呦,剛剛摔下來腳疼,你去找援兵來救我,我等你。”顧離強顏歡笑,推着嚷着要北鎮寰入水。
對方自是了明瞭其心意,附了句,“啊?掉到水裡怎會傷了腳,這麼不小心,莫不是怕了?”未等顧離辯解,擡手一拽。
“喂——”
兩人齊齊入了水。
寒潭之下,百丈的寒冰起於潭底,這潭中的水溫卻是比想象的還要暖和。這地下河的分支作爲水源,源源不斷地注進寒潭,迂迴於冰柱之間形成了股股瞧不清的暗流。終日不見陽光,唯一能照明的便是那北鎮寰身後的那把發着熒熒幽光的劍。
初入水中,清澈的水直往顧離的鼻子耳朵裡鑽,再是冰涼的膚感和無盡的黑暗,渾身上下都快麻木了。驀然間,她回想起離開雲都的那個夜晚,在激盪的水流帶走意識之前她從未感受過自己離死亡竟是如此的近。
洞內分不清晝夜,雪原上已是遲暮時分。消滅了寒妖,本應該回春的北境之上又作起狂風大雪。無朔脫下滿身是雪的避風袍,聽着金面武者道清來龍去脈,他望向寒風亂作之地,道,“北境之所以千百年來積雪覆蓋,不是由寒妖而起,它只是被鎮於此。這透骨的風來自更北的地方。”
風越大了,北鎮軍和狼城居民紛紛在原地紮起營帳。失去家園的狼城人要跟着首領一起前往南方,那片水草豐茂的大地。
“你與北鎮結怨頗深,前往北鎮是戴罪之身,以北鎮的律法你不會好過的。”孟鈺對着一旁的武者,輕聲道,“你現在離去還來得及。”
畢竟都爲非人之身,難免有惻隱之心。
“從始至終,對北鎮所做的一切皆爲我一人所爲,如果北鎮王願意放我狼城人民一條生路所有罪責我願意人承擔。”這武者倒也是有血有肉的性情中人,只是狼城居民的遙遙前路還尚未可知。
正說着,無朔插了進來示意身旁的孟鈺,“他怎麼辦?”
茫茫雪原之上,深坑旁,懷翊坐在那裡久未吭聲。沒人知道他是何時出現在那裡,眼下也沒人關心。他只是靜靜的凝視着深坑,一言不發。似乎被白雪染白的頭髮,隨着潔白的衣角飄搖。
“讓他在那裡待着吧。”
“滴答——滴答——”
一滴兩滴……冰冷的水滴喚醒了沉睡的顧離。她擡起頭卻碰到了堅硬的巖壁,正想破口,睜眼卻看四下一片漆黑。身旁的溫熱讓她知道北鎮寰就在身邊,“這——”
正想開口,一隻手卻將嘴巴死死堵住,接着微弱的劍光顧離看清了北鎮寰,他示意噤聲指了指上方的巖頂。洞頂之上,是一大片黑,黑色之中無數猩紅色的寶石在這片黑色之中忽明忽暗。
顧離壓低了嗓子,“這是什麼?”
“血蝠,老師豢養的殺人工具……如今養他們的主子死了,現在沒人可以約束他們了。你跟我來,從這裡出去。”北鎮寰拉起顧離,拿起背上的劍小心前行着。路行一半,一塊山岩擋住了前路。
原來,寒妖破洞時倒塌的山岩把這裡出去的路也一併堵住了。北鎮寰正說着,巖洞又震動起來,滾落的石頭激起洞頂蟄伏的血蝠。這下生路徹底斷了,見黑暗中撲棱翅膀的血蝠,北鎮寰撫着劍坐下,笑道:“沒想到是這種下場。”
“怎麼,這麼快就放棄了嗎?”顧離看着黑暗中亂竄的紅光,“北鎮的王也不過如此。”
“你這人真有意思,剛剛不還畏畏縮縮,現在又一骨子傲氣。”
“怕什麼,我可沒那麼容易死!”
“哎——”一聲嘆氣,北鎮王順勢躺下,“如果我們能活着出去,我一定娶了你。”
“你省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