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最前面的是一隊錦衣衛,飛魚服秀春刀,胯下清一色的紅色駿馬,正是天啓皇帝皇帝派去護衛孫承宗的錦衣衛。經過兩年遼東的生活,這些錦衣衛已經和原來大不相同了。
黝黑的臉膛,壯碩的身軀,銳利的身軀,他們彷彿是軍中最精銳的士卒。身上的帶着普通錦衣衛沒有的殺氣,一看就是沙場上見過血的。
看到這些錦衣衛,駱思恭即高興又失落,當初的錦衣衛身爲天子親軍,曾經也是征戰沙場赫赫有名。如今的錦衣衛雖然名聲更大了,可是名聲也更臭了。更加的偏重探案抓人,沙場上沒有了錦衣衛的身影,可以說有得必有失。
很快駱思恭就平復了自己的心情,看着面前這些錦衣衛,駱思恭的心理很是欣慰。無論到什麼時候,錦衣衛不能丟掉自己的根本。
錦衣衛開路之後,後面緊跟着的是舉着迴避的牌子的親軍,然後就是孫承宗的儀仗。旗子隨風飄揚,太傅、特進榮祿大夫、右柱國、中極殿大學士、首輔大臣、禮部尚書、薊遼總督孫!
看着這些旗子,在場的官員全都面面相覷,臉上的表情十分的精彩。原本以爲劉一璟能與孫承宗一教高下,現在看來差的不是一點半點。單看孫承宗的官職,大部分就覺得頭皮發麻。
對上這樣既得聖眷,自身又實力非凡的孫承宗,無論是誰都會從心底裡生出一種無力感。所有官員都有一種撞牆的衝動,不過也有很多人覺得生當如此。不禁豪情萬丈。
此時的孫承宗說是大明朝第一臣子也不爲過,沒有人會質疑這個稱號。很多人已經開始看天啓皇帝的臉色了。有這樣一位臣子在朝,究竟是好是壞,誰也不知道。
整個隊伍慢慢的停了下來,所有人全都跪在了地上,德勝門前鴉雀無聲,只有隨風飄揚的旗幟獵獵作響。
一輛馬車慢慢的停了下來,隨着車簾跳挑開,孫承宗從車上下來了。此時的孫承宗身上穿着大紅色團金龍蟒袍。腰上繫着八寶攢珠玉帶,三縷白色的鬚髯飄散在胸前,溫和的目光在周圍掃過。
從馬車上下來之後,孫承宗大步的走向天啓皇帝,他的身子慢慢的開始顫抖,臉上帶着激動的神色。來到天啓皇帝面前,撩起衣服跪倒在地。大聲的道:“臣孫承宗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天啓皇帝早就免了孫承宗的跪拜禮,不過孫承宗卻選擇了三拜九叩,天啓皇帝也沒有去拉孫承宗,君臣都知道這不光是一個禮節。
直到孫承宗參拜過後,天啓皇帝纔將孫承宗攙扶了起來。拉着孫承宗的手,神情激動的道:“先生,想死朕了!”
一句先生,孫承宗的雙眼頓時發紅,幾滴淚水便落了下來。輕輕的擦拭了一下。孫承宗有些感慨的道:“皇上不要見怪,人老了總是感情豐富一些。”
搖了搖頭。天啓皇帝臉上滿是愧意,道:“先生,是朕對不起先生,遼東苦寒之地,朕讓先生在哪裡受苦,是朕對不住先生。”
聽到天啓皇帝這麼說,孫承宗神色頓時嚴肅了起來,認真地說道:“臣乃是大明朝的臣子,在哪裡做官都是爲了皇上,爲了大明。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能夠得遇陛下這樣的明主,是臣的榮幸!這是每個臣子的榮幸,皇上切不可以地域帶官員,不可以官職分貴賤!”
天啓皇帝的一躬身,語氣恭敬的道:“先生教誨,朕謹記!”
看着天啓皇帝真誠的面容,孫承宗老懷大尉。能夠有一個好弟子是每個老師的希望,更何況是帝師。
看了一眼一邊的王承恩,天啓皇帝笑着說道:“宣旨吧!”
“是,皇上!”王承恩恭敬的答了一聲,從一邊將聖旨取了過來,大聲的道:“內閣首輔大學士孫承宗接旨!”
孫承宗自然是早有準備,連忙撩起衣服跪倒在地,恭敬的道:“臣孫承宗接旨!”
一邊的大臣們頓時提起了耳朵,他們都知道天啓皇帝肯定又聖旨給孫承宗,不過除了內閣的幾位大學士,誰也不知道這聖旨裡面寫的什麼。不過幾位內閣大學士雖然極力掩飾,可是神色間還是有幾分羨慕嫉妒,甚至有些失落。
沒有理會別人的臉色,王承恩輕輕的展開聖旨,大聲的念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人臣宣力於朝,乃德也。每逢亂世,文武大臣忘身於外,皆爲國盡忠。太傅、特進榮祿大夫、右柱國、中極殿大學士、首輔大臣、禮部尚書、薊遼總督孫承宗,於遼東練新軍,每戰必勝,布國威於四夷,宣教化於化外,有功於社稷。凡有功於國者,朕自當獎賞,以宣其功。特進太傅、特進榮祿大夫、右柱國、中極殿大學士、首輔大臣、禮部尚書、薊遼總督孫承宗爲特進光祿大夫、左柱國、加封太子少師,蔭一子爲錦衣衛指揮使!”
“臣孫承宗接旨,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孫承宗臉上也帶着震撼,心中卻苦笑不已,沒想到天啓皇帝會給自己這麼重要的賞賜。
文散階裡面,正一品的有特進榮祿大夫和特進光祿大夫,雖然都是正一品,可是這兩個散階可是不一樣的。特進光祿大夫叫做初授特進榮祿大夫,特進光祿大夫叫升授光祿大夫。雖然不過時進了半級,可是這半級可是很多人終其一生都無法跨越的坎。升授光祿大夫之後,孫承宗在文散階上便進無可進了。
後面的升爲左柱國也是一樣的道理,右柱國和左柱國雖然都是文勳,可是這裡面的講究可就大了。如果說升授光祿大夫很難得了。可是光祿大夫加上左柱國那就是了不得了升賞了,非有大功於國不可的。
洪武三年封官大典上。得封左柱國的不過中山靖王徐達和韓國公李善長。徐達的左柱國又是武勳,文官得封左柱國不過李善長一人而已,其餘的文官全都是右柱國,包括被傳的神乎其神的劉基劉伯溫甚至連一個柱國都沒混上。
自從洪武三年大封功臣之後,柱國支撐便很少有人能夠得到,靖難武臣還有得封柱國的,不過皆爲右柱國,很多人都是死後得封左柱國。文臣卻沒有。一直到正德初年,內閣首輔大學士劉健以顧明大臣得以進左柱國,繼任者李東陽、楊廷和、樑康儲、楊一清,雖然也得封左柱國,不過是因爲正德皇帝的原因。
至於最近被加封的左柱國,便是萬曆首輔張居正以及後來的申時行。張居正在位的時候,萬曆皇帝還小。張居正可以說是一手遮天,稱爲權臣也不爲過。不過張居正一心爲國,一心爲民,獲得權力也不是爲了自己,而是爲了大明朝的江山,爲了百姓。
只是張居正的做法。得到了萬曆皇帝強烈的反彈,最後新政多半也不了了之。張居正半生的理想,如夏花般燦爛,不過也隨之枯萎。對於申時行很多人都認爲這個人是做了九年內閣首輔,以年限得封左柱國。
腦海中將左柱國回想一便。孫承宗只能搖着頭苦笑,雖然自己也想做到文臣巔峰。名留青史。不過真的到給自己的時候,孫承宗卻覺得心驚膽顫的。
這些賞賜裡面,蔭一子爲錦衣衛指揮使反而是最輕的,其實這也是極厚的賞賜了。衛指揮使已經是正三品武官了,這賞賜可以說是極爲深厚了。況且錦衣衛的地位本就不同,錦衣衛指揮使只有一個,那就是駱思恭的位置錦衣衛都指揮使。
孫承宗的兒子有資格接任錦衣衛都指揮使的職位,不過這件事情恐怕是沒有辦法發生了。這個看似實惠的賞賜,恐怕只能成爲擺設。一來孫承宗是文官,兒子很可能是搏正途出身。雖然錦衣衛的指揮使並不丟人,可是願不願意兩說。二來孫承宗已經是位高權重了,如果再有個兒子做錦衣衛的都指揮使,想來沒人會同意。
在這幾個賞賜裡面,看似不起眼的是加封太子太師,天啓皇帝還沒有立太子,爲何要弄這樣一個職銜給孫承宗?要知道太子的身邊有三師三少,這六個人是最重要的。
三師和三少分別是太子太師太子太傅太子太保和太子少師太子少傅太子少保,不過三少的地位是沒有辦法和三師相比的。在三師裡面,太子少師是最高的官職。
以孫承宗的地位,這個太子太師雖然重要,可是卻沒原本意義上的那麼重要。天啓皇帝之所以給孫承宗這個官職,那是因爲孫承宗是泰昌皇帝的老師,是天啓皇帝的老師。如果再是太子的老師,那麼孫承宗便是三代帝師。
將所有的賞賜全算上,孫承宗距離文臣的巔峰只差一步,那便是太師。現在的孫承宗是太傅,天啓皇帝並沒有進其爲太師,這也是爲了以後考慮。
在場的所有人都有一種瞠目結舌的感覺,誰都想不到天啓皇帝對孫承宗的榮寵到了這個地步。不過很多大臣也都看到了希望,這正是天啓皇帝需要的。
看着在場神情激動的大臣,天啓皇帝嘴角掛着笑容,雖然孫承宗的賞賜很重,不過在天啓皇帝看來不過是些虛名。當然在文官的眼裡不是這樣的,這些虛名有的時候比命都重要。
不過天啓皇帝知道如果這樣讓孫承宗回到內閣去當首輔,那麼孫承宗絕對是另外一個權傾朝野的嚴嵩。雖然從品格上嚴嵩和孫承宗沒得比,權勢上卻相差無幾。
對於皇帝來說,朝中鐵板一塊,擁有如此權勢的臣子,這絕對不是一件好事情。天啓皇帝絕對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這是絕對不能允許的。當然天啓皇帝的心理早有定計,不然也不會讓孫承宗回京。
給予孫承宗如此的榮譽,天啓皇帝就是爲了告訴所有的文官,有功於國的。朕絕對不吝嗇獎賞。讓他們明白這個道理,天啓皇帝才能開始準備明年的事情。
等到情緒都差不多了。天啓皇帝也沒有挽留孫承宗,兩年多了,孫承宗最想做的便是回家看看。恩准了孫承宗年前不用上朝,天啓皇帝帶着人浩浩蕩蕩的回了皇宮。
雖然沒有做什麼,天啓皇帝還是覺得有些累,似乎是身子沒有調養過來,虛弱的很。
“皇上,這是御膳房送來的翡翠粥。溫度剛剛好,皇上吃一點吧!”王承恩恭敬的端着一個小瓷碗,將翡翠粥端到天啓皇帝的面前,這是王承恩在出去的時候吩咐御膳房準備的。
天啓皇帝也確實是餓了,臉上帶着幾分疲憊,點了點頭道:“朕喝一點,不過朕有些渴了。你給朕準備點茶!”
“皇上,御醫交代了過了,皇上還不能喝茶,奴婢給皇上準備了去火的水!”說着王承恩從一邊拿過一個瓷盅,裡面裝着淡黃色的水,不知道是用什麼泡製的。
不過天啓皇帝看到之後便有一種異樣的感覺。將目光轉到一邊,天啓皇帝沉聲說道:“你去把這東西拿走,以後朕只喝清水就好了,那把他端走!”
“是,皇上!”王承恩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不過看天啓皇帝難受的樣子,王承恩連忙將東西端走。
在端出去之後。王承恩看了一眼裡面黃色的東西,臉上的神色頓時變得很精彩。不過王承恩是伺候天啓皇帝的,倒夜壺都是小菜一碟,不要說看這個了。不過想到要喝,王承恩還是有點反胃。
“王公公,皇上在裡面嗎?”突然一個女子的聲音在王承恩的耳邊響起,說話的語氣很隨意,沒有一點客氣的意思。
王承恩自然能夠聽出這是誰的聲音,頭都沒擡便跪倒在地,語氣恭敬的道:“奴卑見過皇后娘娘,回皇后娘娘話,皇上剛剛回來,正在裡面休息。”
“知道了!”張皇后輕輕的點了點頭,邁步走了進去,至於王承恩除了問路就沒有搭理的必要。
來到暖閣裡,張皇后就看到了天啓皇帝,連忙走上前去,施禮道:“妾身見過皇上!”
天啓皇帝見是張皇后,擺了擺手,道:“寶珠啊!你怎麼來了,慈炫呢?”
朱慈炫是天啓皇帝給自己的長子取得名字,至於真正的歷史上天啓皇帝的兒子是不是叫這個名字,天啓皇帝也不知道。不過算命的說這個兒子五行缺火,天啓皇帝便給兒子起了這樣一個名字。
不知道是因爲穿越的原因,還是因爲沒有了魏忠賢的原因,天啓皇帝的第一個兒子沒有生下來便是死胎。到現在爲止都是特別的健康,活蹦亂跳的,這讓天啓皇帝提着一口氣,終於放到了地上。
見天啓皇帝如此關心兒子,張皇后的臉上頓時露出了笑容,道:“慈炫睡着了,妾身給皇上煮了一碗粥,皇上趁熱吃了吧!”說着對着不遠處的宮女招了招手,上面放着一個精緻的小瓷碗。
輕輕的摸着張皇后的臉,天啓皇帝有心心疼的道:“你剛剛做完月子,不要操心朕這裡了,好好的休息纔是最重要的。朕這裡每天那麼多人伺候,不會有什麼事情的!”
“皇上,這些人都靠不住,要不然也不會有上次的事情了,妾身現在想起來都是直害怕!”張皇后一邊拉着天啓皇帝的手,一邊流眼淚。
也不知道是不是準備好的,眼淚來的這麼快,天啓皇帝雖然在心裡腹誹,可是臉上卻是一片心疼的表情。拉着張皇后的手,輕聲的安慰着。
剛剛走進大殿的王承恩頓時噤若寒蟬,張皇后不但是皇后,而且深受天啓皇帝寵愛。最重要的是已經生了皇長子,那就是以後的太子,將來的皇上,宮裡面誰不是小心翼翼的伺候着。
不知道是天啓皇帝安慰的話起了作用,還是張皇后覺得差不多了,撅着小嘴端起一邊的小瓷碗,臉上帶着紅暈的道:“妾身喂皇上!”
天啓皇帝頓時一愣,雙眼冒光,看着嬌羞的張皇后。嚥了咽吐沫,天啓皇帝覺得張皇后生完孩子之後,更加的成熟有魅力了,一副小女人的姿態,讓自己的心理癢癢的。
張皇后自然知道天啓皇帝的意思,不過她只是端起碗,用勺子喂天啓皇帝喝粥。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總是將勺子放在自己的嘴邊吹一吹,嬌俏的紅脣顯得那樣誘人。
天啓皇帝目光呆滯的看着張皇后,狠狠的嚥了嚥唾沫,自從張皇后有了身孕之後,天啓皇帝便沒有寵幸張皇后。現在孩子都上下來了,兩個人以經有將近一年沒親熱了,這已經不是小別了。
不過張皇后雖然動情,可是似乎在想着什麼事情,直到天啓皇帝將粥喝完,纔看似隨意的道:“皇上,你今天加封了孫先生爲太子太師了?孫先生學識人品都是一等一的,已經是兩代帝師了,真是最合適的人,皇上真有眼光。”
一邊的天啓皇帝一言不發的看着張皇后,不知道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