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宇的聲音很大,這一大喊,教室大部分人齊刷刷地向後看了過來,待看到宋宇那比屎坑還臭的臉色,紛紛很是自覺地轉了回去,唯有幾個膽大的偷瞄着這邊的動靜。
聲音震耳發奎,李同自然不能裝聾作啞,熟視無睹,不然會被冠上頂撞師長的罪名,他慢騰騰地站了起來。
這個節骨眼,他知道這件事不能善了了,只是此刻自己的委屈跟憋悶早就讓他喪失理智,管不了那麼多了。
本來,他是可以繼續坐在安逸身邊的。
這樣的想法有些變態,他不知道這是什麼原因,所做也只是由心而走,他的心告訴他,想跟安逸坐在一起,甚至比跟田思語在一起這樣的願望來的更爲迫切。
剛剛站起來,還沒站穩,宋宇伸手從李同的書桌上拿起一套習題冊,兜頭扇了下來,一下似乎不解氣,又連續補了兩下。
說不上來什麼感覺,李同只覺得自己被那書扇的暈頭轉向,幸好自己放在課桌上的書本最後也就是這程度了,要是放着最新版的英語高考高頻詞彙的詞典,那絕對有自己好受了。
瞧,這個關頭他還有心情考慮這個。
現在的他,疼痛倒是其次了,自己可算是給這幫無聊的傢伙帶來笑料了,課餘的談資,他都無所謂,可是他怕極了安逸會用那些古怪的眼光看待自己。
他不敢看,宋宇也不會允許他去看,那樣可是對於他更爲厲害的冒犯了。
沒有破相,沒有受傷,只有火辣辣的疼痛感,更多的,是那當衆淪爲戲碼的屈辱感,這時候他也在想,爲什麼還是想要跟那人坐在一起?
他,似乎並沒有看自己,是不關注嗎?
那用來裝逼的近視眼鏡,直接被打偏了,一隻眼鏡腿還搭在左耳的耳槽裡,另一隻眼鏡腿和它一起的眼鏡坨耷拉着掛在臉上,想來很是滑稽。
李同有些不自在,他很想將眼鏡理正,或者直接將眼鏡摘下來放在桌子上,反正不會是這樣看起來顯得吊兒郎當的樣子。
宋宇是不會讓他整理自己的形容的,盛怒之下的他,看李同橫豎不順眼,別說有所小動作,就是看着眼前的這張臉更是氣得牙癢癢。
“你長能耐了是不,我還指揮不動你了。”
宋宇火氣很大,看着眼前這平時看着老實的人,現在卻忤逆自己的意思,瞬間覺得之前的形象是用來欺騙自己的,骨子裡看起來也不是怎麼好。
“說吧,什麼原因?”他想着或許真有什麼原因是自己誤會掉的,這個時候他還是有些不相信這人的行爲。
李同不說話,這個原因自己怎麼說,又怎麼說得出口?
或許很多人無法理解自己的行爲,覺得很是白癡的做法,可是自己內心的期許別人又怎麼會知道,告訴他們自己的真實想法,哪怕他不知道怎麼回事,可這樣的事他始終覺得不能說出去。
李同不說話,就在那杵着,頗有些死豬不怕開水燙的覺悟。
對方的頑強抵抗,宋宇更憤怒了:“從現在開始你不用進教室,你想去哪沒人管你。”
擡起眼,看着對方的表情,李同有些發悶。嘴上嚅囁着,想說什麼,卻又止住了快要破口而出的話。
他呆了半刻,想要整理下桌子上的書本,想想還是算了,離開座位走出教室門去。
走到過道,宋宇跟了出來,氣得鼻子直哼,對着李同憤懣地來了一句:“李同,你真是令我太失望了。”
說完,似是怕自己的情緒兜不住,在這弄出洋相來,回去了辦公室。
宋宇離開後,裡面教室裡的人恢復了活躍,西西索索的話過道能聽得見,李同也想進去,可能他們正在興高采烈地議論自己,想到宋宇的警告,藉着樓道去到後面的操場那邊上廁所。
上個廁所磨磨蹭蹭,又在操場一個人晃悠了很久,等到晚自習快結束的時候回了宿舍。
連食堂都不想去逛,怕見到任何與自己有關的人,怕他們察覺到自己的狼狽,問東問西,那更是讓自己無所適從了。
回了宿舍,也沒洗臉,也沒洗腳,竄上自己的上鋪位睡着了。
宿舍其餘幾人也沒再問,似是覺得尷尬,沒人想要在這事情上觸黴頭。
早讀的時候,宋宇沒有來,李同到了教室,安穩了好一會,沒人會去問這人怎麼進來之類的話。
上完早操,吃完早餐,第一堂課是老寧的數學課,上的很是安穩,上完之後,老寧剛走,李同在整理筆記,猛地聽到頭頂上方一道冷漠的聲音:“我讓你進來了嗎?出去!”
擡起頭,自然是面無表情的宋宇,東西也沒帶,徑自一個人去了過道。
這個時候,剛下課,李同還能裝作毫無所謂的樣子,宋宇把他叫出來之後,就回了自己的辦公室,好像之前就是特地說那樣的話,然後把他叫出來的。
上課的時間越來越近,過道里的人也越來越少,最後,真的只剩下李同一個人了,預備鈴響之後,陪伴他的似乎只是從開着的窗口處灌進來的乾冷空氣,呼呼的風聲席捲過來,李同覺得,這個冬天似乎比以往的都要冷。
隔壁班是他們班主任的課,那是李同他們的物理老師,還特地問了一下:“ 上課了,怎麼還不進去?”
這麼尷尬的境地,李同是不希望別人問東問西的,哪怕是無意的還是善意的都要他渾身不自在。
但人家是老師,該說的要是要說:“我們班主任這節課讓我站外面上。”
反正自己不說,以這人跟宋宇的關係,要想知道還是會知道的。
看這情況,八成是犯了錯的,那老師也沒再細問,徑自走進隔壁班的教室去。
過了一會,老齊也來了,噢,對了,這節是老齊的語文課,他看了李同一眼,也不說什麼,進了教室。
然後,聽着各個班級的上課聲,李同想聽的真切,發現這沒什麼隔音效果的教室竟然也是拒自己千里之外。
一個人,在這過道晃來晃去的,主要是冷,期間還有教導處的領導問了一聲,李同也只得老老實實回答。
好在他只是問了下,沒有責備的話,也就走了。
一節課的時間,瞬間讓李同感覺到教室的美好,靜下心來之後,他也發現是自己做的過分了,這樣的行爲,算是頂撞老師了。
可是讓他去跟宋宇低聲下氣地討饒,他又做不來,放不下自己心裡那點可笑的自尊。
萬一到時候宋宇打破砂鍋問到底,非要問出個緣由來,自己怎麼說,難道就跟他說自己想跟安逸坐一起,結果被人半途搶先了,他心情不高興?
還是賭氣似的說,班長林彬是城裡人,他袒護同爲城裡人的代書,自己氣不過?
每個理由似乎都能站住腳,都能說得通,不過因爲沒跟一個男生坐一起那彆扭,這不是會被人認爲是變態麼,還有,城裡人袒護城裡人,都是多大的人了,也不興這麼不成熟的思想啊!
究其這些原因,李同決定了,無論怎樣,這些原因他是不會說出口的,再說,就是說了,管用麼!
李同在外面瑟瑟發抖,儘量找了避風的角落,生怕自己被凍成雕塑。
一節課下來,李同感覺自己在外面像是站了一個多世紀,腳有些僵了。老齊從教室出來,看了李同一眼,也沒多問什麼,直接回了自己的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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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室裡的人三三兩兩的出來,怕是會被人問站在外面的感覺如何,李同跟着隊伍去了廁所。
在快要上課的時候纔回到了樓道,他走得慢吞吞的,並不需要像其他人那樣着急着上課,就目前而言,上課已經不屬於自己了,以前那麼討厭的東西,現在卻成了希冀,莫不是因着自己如今的窘境麼!
第三節課是宋宇的課,他過來的時候,看到李同正瑟瑟發抖地站在過道,似乎有些滿意,略點了下頭,進了教室。
隨着上課鈴聲響起,問好聲,又是每節課慣例的提問,到最後就是今天的課程講解了。李同儘可能地走到講臺那邊的門口,隱約能聽到宋宇在說什麼,至於在黑板上寫的字,李同就是視力再好,也看不清的。
就這樣,過去了十來分鐘左右,也許是看到李同在外面表現還挺好,講到半途,宋宇停住了,拉開教室門,走到外面來:“進來聽課吧!”
李同一陣狂喜,走了進去,在衆人注視的目光中,走到最後一排自己的座位跟前,剛要坐下,聽得宋宇的聲音傳來:“站到教室後面聽課去!”
剛涌出的喜悅之色一暗,看來是自己想多了,宋宇又怎麼會輕易放過自己呢!木訥着神情,走到了教室後面站定,再次傳來宋宇恨其沒有顏色,不怎麼爭氣的語氣:“你不會拿着書嗎?難道我講的內容你不看課本自己就能記得住?”
李同一怔,後座的孔昇趕忙在桌子上把同桌的書拿了出來,還夾了一支筆,就這麼遞給了李同。
衆目睽睽之下,李同覺得自己丟臉到極點,可最後到底還是接過了孔昇遞過來的書,佯裝着鎮定自若地看了起來。
臺上的宋宇,拍了拍黑板,示意大家看前面,李同也擡起頭,認真地聽了起來,從沒有那一節課,有這麼一節課讓他聽得認真仔細。
到了下課,還沒等李同回到座位歇會兒,宋宇走到後面這邊:“跟我到辦公室來!”
語氣毋庸置疑,不容反駁,跟着宋宇的後面,李同去了宋宇的辦公室。
學校的辦公室在樓道與樓層的拐角位置,裡面是個單個的小間,有三四個老師的辦公地點,跟着宋宇進去,隨後帶上了門,裡面老齊還在裡面,李同有些不好意思,卻只能硬着頭皮站在那。
宋宇坐下後,先是理了下自己的教案然後擡起頭看向李同:“有什麼想說的嗎?”
“我……”臨到這裡,宋宇沒問,李同竟然不知從何開口。
“說吧,我聽着呢!”
莫非這是宋宇給自己搭的梯子,讓人順着梯子而下,這件事就這麼翻篇了?
似乎感受到這樣的訊號,李同趕忙說道:“老師,這次是我錯了,不該頂撞你的。”
哪知宋宇聽了絲毫不爲所動,眼皮擡了下,開口了:“李同,這次我對你真的是太失望了,開學的時候你爸跟我說過,你家的情況一般,按理說你更應該比一般人更加努力的……”
李同沒說話,這在宋宇的眼裡,好像根本沒把他的話放在心上,心裡愈加怒火:“說話!”
李同覺得自己實在太冤,站在這裡,他就做好了被宋宇狠批的準備,所以一開始他就在這老老實實聽着,猛然聽到宋宇的不悅,他趕忙說道:“這個我知道。”
“這學期以來能看得出你的努力,我也希望你高考的時候能考到一個好的成績……”
正在這時,“咚咚咚”敲門聲響起,門是虛掩的,宋宇同意進來後,就看到安逸有點偷偷摸摸地推門走了進來。
在這邊瞄了一眼,嬉皮笑臉地走到宋宇的桌子對面,也就是李同的旁邊,饒是這麼尷尬的氣氛,他也神情自若。看了眼李同,又看看宋宇,嬉笑着說:“老師,我來取我手機。”
宋宇眼睛一瞪,方纔不悅的表情早就煙消雲散,佯怒道:“讓你們上課不能帶手機,誰讓你違反規定了,高考結束再來拿吧!”
哪知安逸聽了不爲所動,掃視了下,看到自己的手機就靜靜放在宋宇的辦公桌上,彎腰伸手一抓,將手機拿在手裡,笑嘻嘻地回道:“老師,手機我拿走了,謝謝,我先去上課了。”
也不待宋宇說什麼,就要離開辦公室,路過李同的身旁,輕飄飄地說出兩個字:“加油!”
李同一陣納悶,不知道這聲加油什麼意思,但他確定,這兩個字是對着自己說的。那這讓自己怎麼加油,繼續頂撞宋宇,還是努力認錯和好,他擺不清安逸的意圖,是幸災樂禍還是善意勸解。
他知道,自己要做的,也只是待在這,繼續接受宋宇的訓斥。
溜出宋宇的辦公室,安逸只覺得心跳的厲害,剛纔看似鎮定自若的安逸,天知道方纔有些心驚膽戰,尤其在這宋宇滿是氣頭的時候。
他到宋宇辦公室,一是拿回昨晚被宋宇沒收的手機,二是看李同在宋宇這裡到底怎樣了,也順便跟宋宇開個玩笑,讓他的心情好起來,或許李同的這事就這麼過去了。
至於爲什麼他對李同的事這麼上心,天知道呢!
辦公室內,氣氛有些僵,良久宋宇開口了:“我們學校也是人性,你要是覺得在我這個班待着不舒服,可以申請換班,就是換掉我這個班主任也行……”
對方這麼一說,李同暗覺不妙,有些傻眼,急忙說道:“老師,我……”
宋宇卻是擺擺手:“聽我說,要不你回去跟家裡人商量一下,在家待個三週的時間好好想一想,想清楚了跟家裡人來見我。”
“老師,可是我真的……”
急眼的李同是不會被宋宇看進眼裡的,他有些不耐煩地說道:“你走吧,教室沒經過我的允許就不要進去了,現在的你,想去哪就去哪。”
李同還想說些什麼,就被宋宇不耐煩地制止了,讓他帶上門出去。
從未有過這般的心灰意冷,告訴家裡,這樣的事情,他又怎麼告訴家裡。
家裡肯定不能回了,宿舍還是別想了,管宿管的一位大爺是李同他們村的一個爺爺,跟家裡人認識,自己這麼莫名其妙的回去,被撞見,豈不是又是一通詢問,自己怎麼回答?
那自己現在呢,能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