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百里者半於九十,拜神亦或拜貪慾?

話表劉沉香與左良,豬八戒二人,行至一城中,購置許多後,便是西行,走入西牛賀洲,要前往靈臺方寸山。

一衆奔西多時,不覺一載餘去,正遇嚴冬之景,但見那林光漠漠煙中淡,山骨棱棱水外清。

沉香手捧書籍,不曾忘了讀書,行至此處,一路走來,多見荒野,今見着不同之處,教他多看兩眼。

沉香緊了緊衣裳,說道:“二位先生,此處可近那靈臺方寸山了?”

左良朝外張望,點頭說道:“近了,近了。”

豬八戒掄着九齒釘耙,一路走來,有左良腰間豫鼎相護,沿途魔障妖邪俱不敢犯,蓋其中有三分真人之氣,此教他手上本事都生疏幾分。

今聞聽沉香所問,八戒說道:“今已近得靈臺方寸山,可快些趕路,不消三四日便能趕到。我今卻是手生,須是尋猴哥活動活動不可。”

沉香說道:“二位先生,既是三四日便可趕到,我等可加快些腳力。”

左良搖頭說道:“不消着急,不消着急。沉香,我且考校於你。”

沉香聞聽,拜禮說道:“但請左先生出題。”

左良說道:“有道是‘行百里者半於九十’,此言出自何處?”

沉香拱手拜道:“回左先生,此言出自‘戰國策’,原文乃是‘行百里者半於九十。此言末路之難也’。此意乃戰國之時,謀者藉此言告誡秦王,統一天下之大業已接近功成,然餘者不可小覷,乃爲最難之處,不可掉以輕心,當是謹言慎行,直至功成。”

左良笑着點頭,說道:“既如此,你可明得?”

沉香說道:“左先生之意,我已明得,今近了靈臺方寸山,但我不可因近而加快腳力步途,若是如此,則定是有變,當謹言慎行,靜心前往。”

豬八戒聽着沉香言說,嚷嚷說道:“沉香,你怎個今時有這般學識,昔年見你,方懵懂無知,不願求學,今兒個說起來,頭頭是道。”

沉香茫然問道:“我怎有學識,豬先生,此乃書籍所說罷。”

豬八戒有些不解,說道:“怎個這些書籍,我不曾聽聞。”

沉香說道:“這些書籍,乃是豬先生你給予我的。”

豬八戒說道:“我給予你的書籍,乃是些易得之書。”

沉香說道:“其理果真自書中而得。”

豬八戒有些不信,將九齒釘耙一放,取了包袱,翻看那些書籍。

左良上前笑道:“護鼎道人,無須翻看,此些書籍,全是你所贈予,皆是你口中易得書籍。須知書籍之貴,在於其中,而非本身,任是易得不易得之書籍,其中皆爲貴,細細研讀,必有所得。”

豬八戒聞聽,沉吟良久,說道:“受教了。此乃我之過也。”

他遂與沉香說道:“沉香,這些書籍借老豬觀看一二。”

沉香自無不允。

一衆再是往西而行,冒雪衝寒,渾然不懼。

行得二三日間,一衆漸是近了靈臺方寸山,然則尚未近了靈臺方寸山,便是見着有座山頭處,青煙梟梟。

一衆行近,皆是看着山頭上青煙。

沉香指定那處,說道:“二位先生,那處怎個青煙沖天,可是有人行祭祀之事?”

豬八戒細細一看,說道:“定是有人行祭祀之事,這般且過去一看,此處離靈臺方寸山這般久,不當有這般多人在此處祭祀纔是。”

左良亦有此困惑。

三人這般所想,快步朝那處而去,不消多時,三人即是行上山頭處,遠遠的便見着烏泱泱一片人,果真是在行祭祀之事。

不知何時,那山頭處立了一座廟宇。

豬八戒定睛一看,笑道:“那處乃是真人老爺廟宇,我道是誰廟宇能在此處而立,不曾想乃是老爺廟宇。”

沉香聞聽,好奇問道:“可是那位大聖的大師兄?”

豬八戒點頭說道:“正是,正是。那等真人,乃是名副其實的真人,在南瞻部洲人間雖名聲不顯,然三界上下,有法力者無不知其名,玉帝曾二請不得,靈山佛老請其坐蓮臺,尚是遭其所拒。有此廟宇供奉,乃是常事。”

沉香聞聽,十分崇拜於豬八戒口中的‘真人’。

左良卻是搖頭,說道:“此供奉,非是好事。”

沉香不解其意,問道:“能有人如此供奉,這般威風,爲何不是好事?若有人供奉我,卻教我思量間,便覺歡喜。”

左良說道:“但其祭祀,則必有事端,此乃苦海始初,若欲靜心修行,則供奉不可而立。”

沉香不懂,有些茫然。

左良指定前方,說道:“護鼎道人,我等同是往前而去,且一看他等爲何而立祭祀。”

豬八戒點頭說道:“當是如此,當是如此。”

三人遂是朝着那廟宇所處而去,行近些許,擠過人羣,便見着烏泱泱一片人已是祭祀完畢,正聚集在廟宇前商討,爲首的是個身着華服的老者。

但見那老者頭戴一頂烏綾巾,穿一領蔥白蜀錦衣,踏一雙糙米皮的犢子靴,系一條黑綠絛子,有些威儀,朝四方拱手說道:“今日祭祀已畢,下次祭祀頭香之事,卻須商議。”

周遭便有人起鬨,說道:“王老你便是言說,如何才能得這頭香,但你說得,我等皆曾應得,可是如往常那般,價高者得?”

王老說道:“正是,正是。便是價高者得,你等儘可出價,但若是價高者,便可得這頭香。你等莫要小覷這頭香,頭香乃是開爐第一炷香,此有大功德者在其中,若是上頭香,定能得這三星仙人的關注。”

周遭人一聽,烏泱泱一片的競價,皆是想要得此頭香。

左良聞聽,嘆息不止,上前勸阻,說道:“但若果真要祭祀,何須頭香?心誠即是頭香。”

王老聞聽有人阻擾,有些不忿,問道:“你是那來的?”

左良笑道:“無須理會我是那來的,但我所說,可是有理?”

王老指定左良,說道:“你這人,怎個這般言說無用之話。”

左良拜禮說道:“如何是無用之話?”

王老見左良拜禮,神色一緩,說道:“你見着癡長我幾歲,不必多禮。你所說的,果真是無用之言,那般大道理,言說心誠,言說不必祭祀的,卻是無用,道理誰人不曾會言?但卻是做不得,故無法行之,方纔取頭香爲用。”

左良聞聽,笑道:“道理皆明,然則難行,卻非是不可行,然若使神仙眷顧,怎有易字可說。此頭香之說,卻是荒謬,若是頭香有用,豈非天下盡是拜神仙者。”

王老一時之間,啞口無言,不知該如何答話。

身旁有人問道:“若是頭香不可取,莫非果真要心誠方可?可要如何心誠,你若是說個門道來,我等便信你了。”

左良說道:“若要知如何心誠,便須問你等,爲何拜神。”

有人答道:“當是祈求仙人庇佑,風調雨順,家人平安,錢財不缺,前途無量。”

左良微微一笑,說道:“你到底是在拜神,亦或在拜心中貪慾?”

那人再是說不出口。

左良笑道:“諸位,若是你等所求,乃是風調雨順,但你等居住此處一帶,何時有風不調雨不順之時?家人平安者,當在你等,但是行善,意外不至,錢財,前途二者,更在你等自身,須知,神仙非無所不能,若求得諸般,唯你等自身罷,若是此仙人知得你等所求,恐會嘆你等不肯回頭,而非依你等貪慾。”

此言一出,許多人如夢初醒般,朝左良一拜,遂是起身離去,似不再拜於廟中泥像。

不過少頃間,大多數人皆是離去,只剩下王老以及寥寥無幾的幾人尚在。

王老見左良之言,使那般多人離去,有些激憤,說道:“你這般教人不信神仙,莫不怕神仙怪罪於你!”

左良聞聽,笑而不語。

豬八戒卻是大笑不止,說道:“你這老頭,可知此人是誰?”

王老搖頭說道:“不知,但見其有些威儀,當是他處的父老。”

豬八戒笑道:“卻是你孤陋寡聞!你等所拜的神仙,便是此人師父!”

王老聽言,心中大驚,又細細一看,見左良面容雖蒼老,但目中全無半分渾濁,身中更有出塵之味,他心下莫名確信,左良便是神仙。

王老忽是跪下,神情激動。

周遭人見王老跪下,亦是跟着跪下。

一衆方纔跪下,再是擡頭之際,卻不見左良一衆身形,此教王老等着急,四下尋找而不得,在得知左良乃神仙弟子後,王老等人皆是認爲,左良所說乃神仙之意,遂往後再不祭祀,此事暫是不提。

……

卻說一二日後,左良一衆終是行至靈臺方寸山,走上山中。沉香在得知此處便是終點後,十分歡喜,四下張望,只覺到處都是新奇,甚是有趣,且各處都有仙草仙樹,此處果真是個仙家之地。

沉香喜笑顏開,說道:“二位先生,此處果真是仙家之地,教我大爲驚歎。”

豬八戒嚷嚷道:“且無須在此多看,入那仙府之中,那處方纔是真仙家之地。”

沉香說道:“若如此,卻該教我去看看,長長見識方是。”

豬八戒點頭說道:“且隨我前往。”

左良見之,點頭跟隨豬八戒。

沉香興致勃勃,同是跟隨豬八戒。

三人走得多時,近了三星仙洞,他等尚未入三星仙洞,忽是見得孫悟空從裡邊走出,於一衆撞了個滿懷。

沉香被一撞,坐在地上,半晌站不起身,朝前方張望,但見有個猴子走出,這猴子身披袈裟,頭戴佛珠,略顯古怪的穿搭聚在其身,卻並未有奇怪之感。

孫悟空說道:“八戒,師侄,你們這是做什麼,怎個急匆匆的走入,卻是撞得老孫生疼。”

豬八戒笑道:“哥啊,你這便是說笑了,你這銅皮鐵骨,我等怎個撞得疼你。”

孫悟空說道:“且不消說這等,你等這般慌忙,有何事不成?”

豬八戒尚未曾說話。

左良上前拜禮,說道:“師侄正淵,拜見師叔。師叔,許久不見,可曾安好?”

孫悟空一聽,態度立轉,將左良扶起,說道:“師侄快些起來,我自是安好。你卻是外出遊歷,但不知你外出時,可有教人所欺負?若有人欺負於你,你可與老孫言說,老孫定替你做主,爲你報仇。”

左良正要說些甚,豬八戒卻是一把扯住,哭喪着臉說道:“哥啊,你卻是有所不知,此番外出遊歷,果真有人欺負我與正淵,若非正淵手中有老爺賜予的豫鼎,恐早已亡命,怎還能與哥你相見。”

孫悟空聽言,有些急惱,從耳間掣出金箍棒,說道:“是何方這般欺我師侄?呆子,你且說來,老孫定是要打他百棒,與師侄解氣。”

豬八戒說道:“便是二郎顯聖真君麾下梅山六聖。”

孫悟空愣了半響,便知得事情,他上前扯住豬八戒的蒲扇耳,說道:“你這呆子,怎個盡這般胡言亂語。”

豬八戒哎喲直喊,說道:“猴哥,饒我罷,饒我罷!我果真不曾胡言,那梅山六聖果真欺於正淵。”

孫悟空聞聽,朝左良張望,說道:“正淵那梅山六聖可有逾越之舉?”

左良搖頭笑道:“師叔,莫聽護鼎道人胡言。”

孫悟空說道:“我便知你這呆子胡言!看打!”

豬八戒慌得四下逃竄,孫悟空便在後邊追着,要打豬八戒。

二人一追一逃,不知多久,忽是有聲響,教二人停下。

“大聖!在下劉沉香,今隨豬先生,左先生前來,爲拜大聖爲師,但請大聖恩准!”

孫悟空停住,轉頭一看,便見着劉沉香跪伏在地,懇求他收其爲弟子。

豬八戒見狀,上前說道:“哥啊,你且饒我,此人乃是自雍州而生,爲拜你爲師,隨我等行得萬里來的,其修心堅定,又是個知禮的,若是收其爲弟子,定能傳承猴哥你三四分本事。”

劉沉香見豬八戒爲其求情,感激的張望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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