辣手神鷹還了一禮,說道:“少俠無須客套,不過,咱們既是切磋武技,就應該點到爲止,動手之時,希望雙方能保留幾分。”
蒲星道:“謹遵臺命。”
他正待跨出座位,在鄰桌飲酒的哼哈二將忽然走出座位道:“府主萬安,這般妖魔小丑,待屬下打發他們就是。”
在座的無一不是名噪江湖之土,哼哈二將竟稱他們是妖魔小丑。
縱然化日雙邪夠分量,口氣也實在太狂妄了一點。
紅旗令使軒轅宏原本是存心找茬的,此時還能不借題發揮,於是他叱喝一聲道:
“化日雙邪在江湖之中也算得一號人物了,居然賣身投靠,做起鬼刀傳人血煞魔君的奴才來了,嘿嘿……”
雙將面色一變,一左一右,猛向紅旗令使撲去。
蒲星道:“兩位且慢,咱們身在客中,不能毀了主人的筵席,走,咱們到外面去。”
外面庭院寬大,可以展示手腳,其實蒲星是因爲身在龍潭虎穴,絕不能亂了步驟,敵人太多,一旦全面混戰,他們很容易被衝得七零八落。
在院中,鐵騎八衛紫衣十二婢都可以布成奇門陣式,那時攻守主動就操之在我了。
現下雙方壁壘分明,但在人數上,蒲星一方卻顯得太過單薄,而且除了哼哈雙將,他們全是初生之犢,不過這些初生之犢,人人都有不惜一戰的決心。
哈將第一個向蒲星請求出戰。這位當年化日雙邪的老二,已動了殺機。
他挑戰的對象是紅旗令使軒轅宏,雙方一言未發,便展開一場兇狠的惡鬥。
紅旗令使果然盛名不虛,出手一招,便是辛辣無比的陰毒手法。
他雙掌齊揮,十指連拂,每一招都指向哈將軍的要害重穴,只要中上一下,哈將軍縱然是銅筋鐵骨,只怕也消受不起。
最令人驚駭的是他這種掌力,類似久已絕跡江湖的“赤焰熾”。
如果旁觀之人沒有猜錯,這位紅旗令使的出身就有點大費猜疑。
赤焰熾是離火神君的獨門絕藝,它能夠截脈斷穴,擊破護身罡氣,手法之狠毒,數盡當代名門各派的武功也無法與赤焰熾相比擬。
所幸離火神君很少涉足中原,而且連一個傳人都沒有,當他三十年前去世之後,這項絕學也就從此失傳,現在紅旗令使居然使出類似赤焰熾的手法,怎能不使人大爲駭然!
哈將軍見多識廣,自然也知道赤焰熾的歹毒,他不敢讓對方的十指拂着要害重穴,顧忌一多,就難免有點縛手縛腳。
蒲星也瞧得心頭暗懍,他絕未想到,鐵血幫的紅旗令使,會具有如此高深的功力。
於是,他以傳音向哈將軍說道:“軒轅宏的武功詭異,聽我的話再出手,現在左跨兩步,後退三尺,再左跨兩步,轉身出手。”
哈將軍遵從蒲星的指示,轉身出手,右手五指以全力抓去。
他根本就不知道出手一抓會抓到哪裡,但他相信蒲星,因而邁步出招,沒有絲毫遲疑。
噗,五指着肉,快如利刃,不偏不倚正插在紅旗令使的肩頭之上。
哈將軍反應十分敏捷,一招得手,五指急收,喀嚓一聲脆響,紅旗令使的一條右臂,硬生生的被他卸了下來。
雙方觀戰之人,除了蒲星任誰也不會想到哈將軍反敗爲勝,並造成紅旗令使斷臂的悲慘的結果,一時目瞪口呆,半晌說不出話來。
哈將軍拋掉那隻血淋淋的臂膀,向黑道盟主段嘯天抱拳一拱道:“軒轅宏以毒惡武功赤焰熾屢施煞手,老朽爲了自救傷人,並非本心……”
“好理由,血債血還,咱們也要砍下你兩條臂膀!”人羣中響起一片鼓譟的聲波,使哈將軍無法完成他表示歉意的說辭。
辣手神鷹哼了一聲道:“拳腳無情,刀槍無眼,既然兩軍對陣,傷亡在所難免,各位要報復,老夫不反對,但不能倚多爲勝,弱了咱們石鼓山的名頭。”
辣手神鷹這段公正無私的
言語,使得在場之人俱都一怔。
黑道羣雄認爲他偏向敵人,不夠義氣,蒲星等卻對這位黑道盟主的爲人大爲改觀。
此時紅旗令使軒轅宏已擡了下去,鬥場上的斷臂及血漬也已掃清。雙方虎視眈眈,在靜待下一回合的發展。
石鼓山二當家的忽然一聲嬌笑,道:“咱們大哥說得對,兩軍對陣,傷亡在所難免,好在咱們這是觀摩武技,各位不必太過認真。
“蒲少俠一行遠來是客,咱們做主人的也應該有容人之量,請各位看在小妹薄面,有什麼話明天再說。”
吸血妖花言詞委婉,情理兼備,一場將爆發的風暴,竟被她三言兩語壓制下來。
然後,這位滿身妖氣的二當家,親作嚮導,將蒲星等安置在一幢精美的別院之中,她並不多作打擾,道過晚安,便獨自姍姍而去。
這幢別院中間是一明一暗兩間上房,由蒲星黃瑛佔住,兩旁各有精舍八間,由雙將八衛、十二婢居住。
夜色闌珊,別院上房之中還在喁喁細語。
“大哥……”
“嗯!”
“你瞧出來了沒有?”
“你指的是什麼?”
“當哈將軍傷了紅旗令使之後……”
“不錯,辣手神鷹段當家的無怪夠領袖黑道,他果然算得上是一個出類拔萃的人物。”
“我說的不是這個。”
“除了這個還有什麼?”
“你不記得二當家的了,她雖是替咱們解除了一次紛爭,但這位吸血妖花似乎別有用心!”
“哦,你瞧出什麼來了了
“你不認爲她言詞之間,含着極深厚的矛盾?”
“嗯,說說看。”
“她贊同段嘯天‘兩軍對陣,難免傷亡’的說法,且她又說這是觀摩武技,要別人不要太過認真,這不僅完全推翻了段當家的言論,也顯出石鼓山頭,正籠罩着一股詭異的氣氛。”
“有道理,還有麼?”
“自然還有,譬如黑道盟主的總舵,竟有鐵血幫的紅旗令使作座上嘉賓。”
“是的,這一點我也感到十分詫異,而且哈將毀了他一條臂膀,我對你也感到歉疚難安。”
黃瑛道:“咳,大哥!你怎麼又扯上我來了!”
蒲星輕輕吁了一聲,道:“瑛妹,我知道你對我好,可是……”
“你又來了。我不是要你不必替我擔憂的麼?”
“我怎能不替你擔憂?想想看,我是令師千方百計要除去之人,你卻偏偏要跟我走在一起,現在哈將毀了紅旗令使,令師還會輕饒了你不成?”
黃瑛螓首一垂道:“也許你說得對,但我顧不了那麼多了。”
蒲星一怔道:“就爲了尋找白娥?瑛妹,同門之義固然要緊,但與師徒相比,就有點本末倒置了!”
黃瑛突然螓首一擡,冷冷道:“你是裝呆作傻,還是當真不知?”
蒲星愕然道:“小兄以誠待人,怎敢欺騙瑛妹,究竟爲了什麼?你說。”
黃瑛面色一紅,沉默半晌,才幽幽一嘆道:“小妹不惜任何代價,千里追隨大哥,你……還要我說些什麼?”
蒲星心頭一震,一雙星目傻愣愣地向黃瑛瞧了過去。
他想到了淮河,想到了桃花,當年淮河之畔人面桃花的景象又依稀入夢。
其實黃瑛的美,堪稱麗質天生,嬌豔入骨,花朵固然無法喻其美,數盡天下的國色,也不能與她一爭長短。
而且她使人愈看愈喜,越瞧越迷,如若你向她稍加註視,縱你有收回目光的勇氣,也會使你銘心刻骨,這一生一世,你就休想抹去她的倩影。
對女性,蒲星不是雛兒,他接觸過媚態撩人的聖心玉女,與小鳥依人般的小秋,但他此時卻心絃動盪,六神紛馳,再也控制不了他冷靜的情緒。
他一把抓住她的玉腕,激動的籲出一口長氣道:“瑛妹,你付出的代價太過重大了,小兄……
唉,縱然粉身碎骨,只怕也難以補償……”
黃瑛道:“不要這麼說,大哥。”
嚶嚀一聲,她順勢倒進他的懷抱,眼角還掛着珍珠般的淚水,臉上卻露出無比滿足的笑容。
佳人入懷,蘭香披體,在此情形之下,縱然是六慾俱絕的老僧,只怕也難以自持了。
然而,一絲冷風,像閃電般勁射而來,它不僅破壞了蒲星的高唐之夢,還幾乎使他落得萬劫不復。
以蒲星的功力和黃瑛的機警,在十丈以內縱然是落葉飛花,也無法逃過他們的耳目,但當情慾澎湃、六神紛馳之時,就算世界到了末日,他們也無暇顧及了。
蒲星中了暗算,黃瑛纔有了警覺,她首先以嬌軀擋着蒲星,憤怒的舉目瞧看着那偷襲之人。
“啊,是你……”
“對不起,師妹,是我。”
“你爲什麼這麼無恥?”
“咳,師妹,難道你忘了他是咱們鐵血幫的仇家了!”
“仇家又怎樣?鐵血幫是一個名震江湖的正大門派,你找他尋仇就應該明來明往,光明磊落纔對。”
“你錯了,師妹,對姓蒲的不擇手段,是師父他老人家的指示。”
“我不信?”
“師妹如若不信,何不回八達嶺向師父問個明白?”
聽他們問答的口吻,這位對蒲星暗施毒手之人,必然是黃瑛的師兄了,在鐵血幫主唐幼煌的弟子之中,有本事向蒲星出手偷襲的,除了諸葛榮別無他人。
不錯,他果然是諸葛榮,被唐幼煌許爲衣鉢傳人的俊美少年。
他一招偷襲得手,兩隻充滿邪惡的眼神,就停留在黃瑛的矯軀之上,那是一蓬烈火,而且愈燒愈熾,瞧得黃瑛芳心狂震不已。
她明白眼前所處的危機,如果諸葛榮罔顧道德,要做出非分之事,以雙方的功力相較,她只怕難以逃出他的掌握。
唯一解救之術,是儘快救醒蒲星,於是,她反臂出掌,向蒲星的“靈臺”穴上一掌拍去。
掌力甫落,蒲星忽然身體一陣抽搐,全身三萬六千根毛孔,驟然涌出大量的冷汗。
黃瑛大吃一驚,玉手急揮,一連試拍幾處穴道,她終於救醒了蒲星,但他卻虛弱得像大病初癒之人一般。
“嘿嘿……師妹,不要白費氣力,你縱然是大羅金仙,也救不了姓蒲的生命了……”
諸葛榮無情的訕笑像利刃刺進黃瑛的胸膛,極度的憤怒,燒紅了她的雙眼,她那豔若桃李的粉頰,也變得一片的青慘煞白。
“諸葛榮,你將他怎樣了?”
“沒有什麼,我不過點了他的七星絕脈罷了。
“其實愚兄是爲你好,你如果嫁給姓蒲的,豈不變成四海難容的江湖人了。”
“惡賊,姑娘跟你拼了!”
只見銀芒乍閃,劍氣排空,黃瑛像瘋虎一般向諸葛榮撲去,她使出了全身的功力,恨不得一劍將惡賊剁成兩半。
但白影一閃,已失去諸葛榮的蹤跡,他像一具幽靈,身法奇詭,快得令人難以捉摸。
黃瑛銀牙一咬,揮劍再撲,一連劈出幾劍,每一招都具有風雷迸發的威勢。
可是棋差一着,縛手縛腳,她不僅無法傷到諸葛榮,而且腕脈一麻,她的長劍已經到了諸葛榮的手中。
一陣邪惡的奸笑在她耳畔響了起來。
“忘了他吧!師妹,姓蒲的不配也不能做你的丈夫,再說,愚兄哪一點趕不上姓蒲的?嗯,嘿嘿嘿……”
此時的諸葛榮,躊躇滿志,得意已極。
在百弼莊,他對黃瑛奉若女神,縱然心存愛慕,卻有可望不可即的感覺。
後來形勢突變,他與黃瑛同時改投鐵血幫,但因某種原因,黃瑛還是高不可仰,他只好將愛慕的心意深深的埋藏着,現在肉在嘴上,他還能輕易的放棄?
但一陣尖銳的唿哨之聲,忽然嗚嗚的響了起來,同時砰的一聲大震,兩條人影已破門而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