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穴算不得武林絕藝,但那兩名中年大漢,卻是兩位譽滿關中的高手,白髮老者一舉手製住他們兩人,關中羣雄是栽了,縱然羣打羣毆,看樣子也不過多幾個傷亡而已。
因此,陳姓老者長長一嘆道:“咱們只是替朋友出力,希望閣下爲關中同道留點情分。”
白髮老者道:“只要你們遵守江湖規矩,老夫並不想難爲你們。”
他並未向後瞧看,忽然反臂拍出兩掌,那兩名舉着長刀的大漢感到輕風徐拂,穴道便已豁然而解。
陳姓老者羞慚地率衆退出場外,場中的戰事也同時宣告結束。
西門豹肩胛中了一劍,關洛一霸楊元化的摺扇被藍衫少年以空手入白刃的絕招所奪。
關中羣雄全軍盡沒,戰火自然煙消雲散了。
這一場小小的誤會算不了什麼,不過江湖之上,講的是恩怨分明,所謂受人滴水之恩,必當涌泉相報。
可是那位黃衣公子卻毫不理睬這些規矩,對拔刀相助的藍衫少年只是瞧了一眼,身形一轉,徑自揚長而去。
藍衫少年呆呆地望着黃衣公子的背影,顯出一副欲前又卻的神色。
“喂,發呆有什麼用?咱們追!”藍衫少年回頭一瞧,見說話的正是那位白髮蒼蒼、自任證人的老者,遂微微一咳道:“晚輩不想追了。”
白髮老者道:“不,那丫頭太無禮,老夫非要她說個謝字不行。”
藍衫少年道:“她當真是女的……”
白髮老者一哼道:“她自然是女的了,要不你爲什麼這般熱心!”
藍衫少年道:“前輩誤會了,晚輩只覺得她有點……像……”
白髮老者一把扣着他的腕脈道:“少說點廢話,再遲就來不及了。”
這位老人家的一身功力真個驚人,他拉着藍衫少年向官道疾馳,只覺兩耳生風,有如騰雲駕霧一般。
馳出約莫兩裡,終於追到黃衣公子,不,應該說是黃衣女郎,她正在低頭急走,似乎想在日落之前趕到朱集。
白髮老者帶着一個人,好像落葉一般,輕輕貼近黃衣女郎的身後,道:“還早呢!姑娘,何必這般着急。”
黃衣女郎心頭一凜,嬌軀一彈,橫躍八尺,落地之時,已經面對白髮老者以及藍衫少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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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你們……”瞧到發話的不是敵人,她的戒備已鬆弛了,但柳眉輕皺,語氣中也顯得出他們是不受歡迎的人物。
白髮老者哼了一聲道:“怎麼?你想過河拆橋?”
黃衣女郎道:“此話怎講?”
白髮老者道:“姑娘好像健忘得很。”
黃衣女郎撇撇嘴,說道:“兩位是討報酬來的?”
白髮老者道:“不應該?”
黃衣女郎道:“誰僱你們了?哼!”
柳眉雙挑,螓首一揚,櫻脣撇撇,拋給他們一記無情的冷哼,模樣兒夠刁,也實在有點兒氣人!
白髮老者神色一呆,藍衫少年卻突地仰天狂笑起來。
黃瑛姑娘忽然秀目圓睜,向藍衫少年狠狠地瞪了一陣,道:“你究竟是誰?”
藍衫少年道:“姑娘見過在下?”
黃衣女郎道:“我見過一個人,你很像她,可是……”
她向藍衫少年的右腳一瞥,嬌面上現出一片黯然之色,道:“那是不可能的……”
藍衫少年道:“在下能夠像貴友,倒是榮幸得很,姑娘的芳名能否
見告?”
黃衣女郎道:“你還沒有告訴我,倒先問起我來了?”
藍衫少年道:“小可姓蒲……”
黃衣女郎道:“什麼?你姓步?”
藍衫少年道:“姑娘誤會了,在下姓蒲公英的蒲,單名一個星字,並不是姓步。”
黃衣女郎“哦”道:“原來是蒲少俠,我還以爲姓步呢?”
一頓接道:“小妹白蛾,適才多蒙援手,小妹就此謝過。”
蒲星道:“這些小事,姑娘就不必客套。”
白髮老者一哼道:“你倒大方,老夫可不能算完!”
蒲星微笑道:“人家不只是後生晚輩,還是一個落拓江湖的單身姑娘,縱然疏以禮數,前輩怎能認真?”
白髮老者哇哇大叫道:“小子,你們居然聯手對付我老人家了?好,老夫要不教訓教訓你們,今後就不用走江湖了。”
白娥不屑的一哼,道:“你這大一把年紀,早就不該再走江湖了,依我說,找個地方等死纔是正經。”
白娥不知天高地厚,蒲星可明白這位老人家絕非常人,如果當直要兵戎相見,他與白娥聯手也不見得佔到上風,因此,急忙接着道:“前輩人大量大,必不會與姑娘家一般見識……”
白娥的秀目一翻道:“你的見識高?臭美!”
轉身一躍,徑向官道急馳而去。
白髮老者忽然哈哈一笑道:“馬屁拍到馬腿上去了,這才叫活該。”
蒲星淡淡一笑道:“前輩如無別事,晚輩就此告辭。”
白髮老者道:“慢點,老夫還有一事相詢。”
蒲星道:“什麼事?”
白髮老者:“你是去‘二天谷’麼?”
蒲星道:“是的,晚輩是想增加見聞。”
白髮老者道:“當真只想增加見聞?”
蒲星道:“二天谷羣雄薈萃,晚輩除了如此,還能有什麼作爲?”
白髮老者道:“那到並不盡然,英雄適時勢,時勢造英雄,你小子未嘗不可技壓羣雄,藉機會揚名立萬。”
蒲星道:“晚輩既沒有這份雄心,也還有點自知之明。”
白髮老者道:“怎麼說?”
蒲星道:“晚輩不敢妄自菲薄,如若單打獨鬥,縱然是二幫四派的掌門也不憚一戰,只是一個人的精力是有限的,除非……”
白髮老者微微一笑道:“除非使用無弦弓,否則難免要寡不敵衆了。”
蒲星面色微變道:“前輩你……”
白髮老者微微一笑道:“不要發急,老夫是說縱然沒有無弦弓,咱們同樣也可以要那些魔崽子吃一點苦頭。”
蒲星長長一籲道:“請恕晚輩愚魯……”
自發老者道:“老夫已經說得明白的了,還有什麼不懂的?”
蒲星愣了半晌道:“晚輩有幾句不當之言,希望前輩不要見怪。”
白髮老者道:“不要緊,你說,不過那姓白的丫頭去遠了,咱們邊走邊談吧!”
他們以較常人稍快的腳程,順官道徑奔朱集,走上百丈之後,蒲星咳了一聲道:“前輩能否將名號賜告?”
白髮老者道:“你要盤老夫的底?”
蒲星說道:“晚輩不敢,請教而已。”
自發者者慨然一嘆道:“六月寒留千澗雪,一天香散萬巖鬆,老夫已有二十多年不見小寒山岩嶺回亙,霞靄氤氳的風光了。”
小寒山位於川境,峰巒高峻,綿亙數百里,松柏披體不見骨,冰雪凝寒不知年,故有“六月寒留千澗雪,一天香散萬巖鬆”之美譽,這座冰雪封鎖的名山,正是蒲星師徒潛修之所。
如果說蒲星在盤白髮老者的底,那麼他的一切,對方早已瞭如指掌了。
蒲星呆了一呆道:“前輩跟家師有舊?”
白髮老者一哼道:“你下山之前,令師就沒有提到有老夫這麼一個故人?”
蒲星略作思索,不由心頭一震,道:“前輩姓申?”
白髮老者雙目一張道:“令師還沒有忘記申無畏,這將是老夫唯一的安慰。”
其實老一輩的武林同道,誰會不知道申無畏呢?
二十年前,他縱橫江湖,喜怒由心,憑藉一身絕世神功,掀起不少腥風血雨,血衣劫魂申無畏六個字,可以說無人不知。
叵耐樹大招鳳,名高招忌,何況他處置敵人的手段,也有點過於狠辣,於是他變做黑白兩道聯手誅除的對象,最後在川境的黃梅鎮,他終於被誘入伏。
血戰的結果,敵人橫屍遍地,他也創傷遍體,但他仍能逃出包圍,卻在小寒山暈死過去。
蒲星的師父長樂老人救了他,他也洗心革面,從此絕跡江湖。
現在這位亦正亦邪,名震武林的血衣劫魂重出江湖,二十年前的血腥往事,可能要再重現於今日了。
因此,蒲星不安地道:“前輩重入江湖,是要洗雪當年的仇恨了?”
申無畏道:“老夫確有快意恩仇之意,但並非重入江湖的主要原因。”
語音略停,浩然嘆道:“江湖上人心思變,已呈現一種暗潮洶涌之勢,老夫此次出山,只是想聊盡一點心力……”
蒲星由衷敬佩道:“前輩具此慈悲心腸,江湖千萬生靈都要蒙受福澤了,但晚輩見識淺薄,不知那倡亂者究竟是何許人物?”
申無畏道:“時機未到,老夫不便明白指出,但是要記住,口碑載道的,不見得就是善人,殺人越貨的未必就是惡魔。”
蒲星道:“謝謝前輩,晚輩忘記不了。”
申無畏道:“謝倒不必,老夫希望咱們能夠合作。”
蒲星一怔道:“前輩要晚輩怎樣合作?”
申無畏道:“你不是去二天谷麼?既入寶山,怎能空回,何不藉便參與競技?”
蒲星遲疑半晌,說道:“參與競技,只怕有些不妥……”
申無畏道:“有什麼不妥?你說說看。”
蒲星道:“能在競技中嶄露頭角,可能要連闖若干難關,晚輩雖然不懼,但人上有人,天外有無,勝負殊難逆料。
“再說,縱能力挫羣雄,必被二幫四派所羅致,那時晚輩又將如何自處?”
申無畏道:“不妨事,我可以將我二十年潛修所得,傳授給你,包管你奪得金牌紅旗就是,如若二幫四派羅致於你,不正是咱們要尋找的千載良機嗎?”
蒲星道:“晚輩對那蕩魔安天大會,似乎有點懷疑?”
申無畏道:“難道你當真相信他們是爲了衛道平魔?”
蒲星道:“當然不是,可是那二幫四派的身份,似乎不容懷疑。”
申無畏道:“老夫適才不是告訴你對人的看法麼?你爲什麼還要食古不化?”
蒲星道:“晚輩相信前輩的金玉良言。唉……”
申無畏雙目一瞪道:“小子,你似乎有什麼心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