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他不必爲小秋擔憂,目光一轉,向另一面瞧去。
“啊,是她!”蒲星一眼瞧去,認出一位身着玄色衣裙的少女,是九華派的弟子,在二天谷時,她始終追隨於九華派掌門的身後。
與玄衣少婦並肩作戰的是一個紫袍中年漢子,此人已渾身浴血,遍體創傷。
他們的對手是三個矮胖老人,震天劍、亮銀鞭、蟠龍棒,使得出神入化,迫得玄衣少婦及紫袍大漢的兩柄長劍幾乎沒有還手之力。
在他們不遠之處是三輛鏢車及一頂軟轎,三十餘名鏢局的夥伴,正與一倍以上的強人狠狠拼鬥。
四周伏屍遍地,灑着斑斑直跡,幾桿繫着文武鏢局的鏢旗,拋棄在鏢車之旁,鬥場之上,是一片淒厲的景色。
蒲星對鏢局沒有好感,他認爲鏢局是保護官府及富豪利益的走狗。
至於當今四大門派,更與他風馬牛不相及,縱然不是仇家,至少也絕對不是友人。
然而,以強凌弱、以衆欺寡之事他不能不管,否則就不能算做俠義之士了。
因此,他引吭發出一聲長嘯,這一聲長嘯是貫注內力而發,音調悠長,有如龍吟,雙方拼鬥之人,全被這一高亢入雲的嘯聲驚得停止拼鬥。
然後以沉穩的步法,向玄衣少婦拼鬥之處走去。
玄衣少婦疲乏的粉頰現出一片欣喜之色。她猜想來人必是文武鏢局的救星,雖然她栽得很慘,甚至可能失去她至親至近之人,最起碼鏢局對僱主總有個交代,因此,她扶住傷勢沉重的大漢,目光流轉,向嘯聲之處瞧去。
“啊,是他……”她這聲輕呼,紫袍大漢聽得神色一怔,他擡起失神的雙目。
望向蒲星道:“妹子!他是誰?”
玄衣少婦道:“你忘了二天谷之會了?他就是連斃兩名令使的藍衫少年。”
紫袍大漢說道:“那麼,他不是來幫助咱們的了。”
玄衣少婦道:“你猜錯了,他正是來幫助咱們的。”
他們說話之間,蒲星已停身一丈之外,那雙威棱四射的星目,向在場之人冷冷一瞥道:“各位能否給在下一點薄面?”
圍攻紫袍大漢及玄衣少婦的三名老者,似乎是這羣劫鏢者的首腦,蒲星語音才落,使震天劍的立即輕蔑的一哼道:“閣下是想插手架樑?”
蒲星道:“何必說得這麼難聽?在下勸功架不行麼?”
“你知道咱們兄弟是誰?”
“在下正要請教。”
“閣下身在江湖,應該知道萊州遊氏兄弟。”
“嗯,北六省的霸主劍門三絕,這倒是幸會得很。”
“不錯,老夫就是遊玄。”
“那麼,使亮銀鞭的是遊鋼,使潘龍棒的必然是遊焦了?”
“總算你還有點見識,快走吧!
“老夫發發善心,不難爲你就是。”
“謝謝,不過尊駕何不人情做到底,一併放過文武鏢局?”
遊玄面色一寒,道:“如果老夫不呢?”
蒲星道:“那麼在下只好得罪了!”
遊玄怒哼一聲道:“姓蒲
的,你也太狂了,老二、老三,這小子藏有無弦弓鞘,咱們將他一併收拾下來,算是此行的一項彩頭。”
原來二天谷一戰,蒲星之名已不脛而走,劍門三絕由他的長相早已猜出他是誰了,縱然他此時當真退走,待他們解決了文武鏢局,還是不會放過他的。
一聲暴吼,遊鋼的亮銀鞭首先攻出,遊焦的潘龍棒也同時由另一側展開狂攻。
劍門三絕盛名不虛,他們出手一招,便具有翻江倒海的威勢。
蒲星足尖倒踩,暴退三丈,同時反臂一撈,一片攝人心魄的幽幽藍光,隨手激射而出。
“啊,鬼刀!”遊鋼、遊焦神色峻變,兩人忍不住發出一聲驚呼。
血影修羅獨孤無影是當代使刀的霸主,但他限於資質,無法使鬼刀刀法臻於頂峰狀態,雖然擁有武林喪膽的鬼刀,卻無人知道他曾經是這柄寶刀的人。
蒲星亮出鬼刀,應該是數百年來第三次出現江湖,想到它橫掃武林的血腥往事,劍門三絕焉能不心寒膽裂。
正與玄衣少婦交手的遊玄,以及跟小秋再度惡鬥的燕北雙煞,也一起撤招暴退,奔到遊氏兄弟的身側。
鬥場靜到極點,似乎每一個人都不敢喘出一口大氣。
但每一張面孔都是一片慘白,豆大的汗珠由頂門上沁了出來。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那柄鬼刀之上,一股無可比擬的霸氣,正由鬼刀上向四周進發。
陡地血光暴盛,滿場激飛,人影一條條栽倒下去,涌成一片慘不忍睹的屍山血海。
劍門三絕燕北雙煞,全成了引頸受戮的羔羊。
在場的黑道羣雄,幾乎沒有人全身而退,剎那之間,鬥場已變成一片森羅地獄。
蒲星似乎殺紅了眼,還在追奔逐北,刀刀斃命,他身上的藍衫,已變成一片紫色。
忽然,一場尖銳的嬌呼道:“公子快住手!”
蒲星神色一呆,終於停下手來,他目光四下一掠,黯然的長長一籲道:“小秋,你爲什麼不早點呼叫?”
小秋緩緩偎到他的身側,幽幽一嘆道:“鬼刀霸氣太過驚人,小婢起初有點不敢。”
蒲星道:“一刀在手,竟會生出滿腔殺機,無怪這柄鬼刀會造成幾度浩劫了,記住,小秋,以後要早點提醒我。”
小秋道:“我知道了,公子!你快到那邊換一件衣衫吧!”
她取出一套乾淨的藍衫鞋襪,要蒲星去樹林中更換,然後轉身向幸脫大難的玄衣少婦走去。
此時紫袍大漢已重傷而死,玄衣少婦雖在極度悲痛之中,仍迎着小秋襝衽一禮道:“多謝少俠和姑娘相救。”
小秋道:“不敢當,裴大俠怎樣?”
紀秀鈴悲嘆一聲,嗚咽道:“拙夫舍我而去,卻留下千鈞重擔,姑娘救命之恩,只好俟諸異日。”
小秋道:“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這算不了什麼,夫人千萬不要放在心上。”
紀秀鈴道:“爲了及早交付鏢貨,及辦理拙夫後事,賤妾不得不先走一步,不情之處,請姑娘多多原諒。”
小秋微微一呆,暗忖:“我家公子不顧
生死,爲她亡命克敵,她竟然不待公子出來之時面謝,而且對他隻字不提,這個女人當真可惡的很。”
她心生反感,嬌面上自然也現出一股冷漠之色,道:“恕不相送,夫人請。”
紀秀鈴斂衽一禮,立即匆匆以馬匹馱着死傷之人,簇擁着鏢車、軟轎急奔泰安,她似乎對這片傷心之地,再也不願做半分停留。
待蒲星更衣出林,文武鏢局之人已走得蹤影全無了。
蒲星一怔道:“他們呢?”
小秋道:“你是問文武鏢局?”
蒲星道:“不錯,他們死傷如此慘重,爲什麼要匆匆啓程?”
小秋櫻脣一撇道:“人家文武鏢局名重江湖,咱們……哼,高攀不上。”
蒲星道:“誰叫咱們使用鬼刀的,這……實在怪她不得。”
小秋道:“別人對鬼刀鄙棄可以,他們文武鏢局,如若不碰到鬼刀……”
蒲星微微一笑道:“不必生這些閒氣了,咱們還是趁早找個歇息之處吧!”
小秋道:“夜冪已垂,泰安是趕不到了,咱們找個獵戶借宿一晚怎樣?”
蒲星道:“好了,只要聊避風雨就行。”
找獵戶,不必重回官道,可是一走兩個時辰,根本瞧不到一戶山居之人。
小秋向那數不盡的山峰看了一眼道:“公子!咱們只怕迷失方向了!”
蒲星道:“很有可能,此處山高林密,時時聽到虎吼猿啼之聲,任何一個膽大的獵戶,也不會居住這等兇險地帶,咱們不必白費氣力了,找一個洞穴將就宿一晚!”
找洞穴不算太難,也許他們今天的時運不濟,找了半天,就沒有適宜歇息的洞穴。
最後,他們在一塊避風之處,升起了一堆野火,邊吃乾糧邊聊着。
“公子……”
“嗯。”
“你看文武鏢局是不是有點古怪?”
“鬼刀帶給武林中的劫難至深且巨,一般人難免會有敬鬼神而遠之的心情。”
“我說的不是這個。”
“你說的是什麼?”
“你不認爲那頂軟轎有點礙眼?”
“嘿,不錯。”
“軟轎之中總不會是貨物吧!”
“那是當然。”
“但劫鏢之戰,險惡已極,連裴局主也傷在劫鏢者的手中,最後咱們伸手,更是驚心動魄,任他是何等人物,不能絲毫無動於衷!”
“也許那軟轎之中只是一個身患重病之人。”
“這是不可能的。”
“爲了什麼?”
“鏢局可以保人但決不會承保病重之人。”
“這就無從忖度了。”
“咱們追上去瞧瞧。”
“不必了,事不關己,管它作甚!”
按一般常情來說,文武鏢局保的鏢,似乎很少能與蒲星有甚牽連,因爲他初涉江湖,孑然一身,他認爲事不關己,自然不會有什麼差錯。
但天下之事,每每不能以常情衡量,他如若當真追上去瞧瞧,也許能避免今後的噩運,而陷入生死兩難之境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