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是古蜀山氏國,三國蜀漢的都城,唐玄宗辛蜀建爲南京,五代十六國之一的成漢,及五代的工氏孟氏,均以此地爲國都。
本城分爲二部,大城在東,少城在西,大城的西邊還有一個皇城。
成都境內平疇萬頃,溝渠四達,農商業都很發達,算得是四川的首盛之區。
蒲星等一行到達成都,正趕上新春二月的花會之期。
五代蜀主孟昶愛花,曾命市民沿城遍植芙蓉,每屆秋季,四十里花海如錦,故成都又名錦城或芙蓉城。
此後市民愛花成癖,花會之舉,便由此而興。
蒲星等住在紗帽街,包下“雙悅客棧”的整個後院,在就寢之前,黃瑛建議歇息一天,以便瞧瞧此刻的花會。
蒲星自然一口答允下來。
僕僕萬里,每人都感到一些廢乏,難得碰上錦城花會,實在應該趁機歇息歇息。
翌晨天還沒有大亮,他們便被嘈雜的人聲吵醒,經過梳洗之後,也加入了“趕青羊宮”的人潮。
花會是在通惠門外,以青羊宮、二仙庵一帶爲中心,這裡結集着各形各色的玩藝兒及人物。
賞花只是花會的一部分,還有打擂、鬥雀、跑馬,以及品嚐名萊等引人入勝的節目。
蒲星叫雙將八衛十二婢不必跟着他們,不妨三五結伴,盡情尋找自己喜愛觀賞,他只帶着黃瑛、宇文榮隨人潮向通惠門奔去。
到達花會會場,只見萬頭攢動,形成一片人海,而且千物雜陳,萬商雲集,真個琳琅滿目,使人有着眼花繚亂之感。
他們在現看一場鬥雀子之後,忽然發現宇文榮失去蹤影,在如此衆多的人潮之中,一經失散,除了回到客棧,碰頭的機會實在渺茫得很。
蒲星還是在附近找了一陣,終於失望的放棄了尋找,在此等場合之中找人,何異於大海撈針!
他們在一個賣百合粥的攤位上吃過早點,再擠進人潮一路觀賞下去。
最後在一座擂臺之前停了下來。
成都人練武的風氣很盛,每年春秋兩季“打擂臺”是武術界的一件大事,春季的擂臺通常是在花會舉行。
擂臺臺高五尺,寬廣八丈。此時人山人海,臺前廣場上已擠得找不到立足之地了。
蒲星、黃瑛仗着一身驚人的功力,終於擠到一席之地,然後向後臺上瞧去。
臺上正有二人對打,一個是威猛的壯漢,一個是長相秀麗的少婦,臺下的觀衆以同情弱者的心情,不時爲少婦吶喊助威,可惜少婦技遜一籌,終於敗下陣來。
臺人有人宣佈,威猛大漢鄭標已是銅牌得主,現在爭取銀牌,有興趣的無分男女老少,都可上臺一試。
臺上宣佈完畢,臺下議論紛起,有的同情落敗的少婦,有的羨慕壯漢,喧囂之聲,此起彼落。
其實那壯漢的武功,根本還未入流,照他這等程度推演,羅天府每一個弟子,都可以穩獲最高的金牌。
因此,蒲星道:“咱們換個地方吧!這兒沒有什麼好瞧的。”
黃瑛道:“好的,咱們去瞧跑馬。”
他們擠出人羣,便一眼瞧見宇文榮正與一名揹着包裹,滿身風塵之人在一處攤蓬之後低聲密談。
黃瑛面色一變,道:“我就知道他不是什麼好東西,終於露出狐狸尾巴。”
蒲星道:“怎麼
說?”
黃瑛道:“這一路之上,他時常藉口買點什麼離開咱們,我就疑心他沒有安着什麼好心眼。現在親眼瞧到他與鐵血幫的飛騎使者聯絡,還用得着多作解說!”
蒲星道:“何以見得那人是鐵血幫的飛騎使者?”
黃瑛道:“飛騎使者的包裹,一律都是黃布索帶,再以他們談話的情形推想,似乎不必置疑。”
蒲星道:“就算他是飛騎使者吧!宇文榮原是鐵血幫的,他鄉遇故交,談幾句話也沒有什麼。”
黃瑛道:“你也忒煞忠厚了。大哥,不要被他巧言令色迷惑住,咱們不想害人,但不能沒有防人之心!”
蒲星微微一笑道:“好,好,咱們以後防着他點就是了。”
這一天他們玩得十分痛快,直待月上柳梢,才分批返回客棧。
宇文榮回來得最晚,他一踏進大門,就向蒲星苦笑一聲。道:“玩得痛快吧?大哥。”
蒲星淡淡道:“彼此彼此,難道你不痛快麼?”
宇文榮一嘆道:“要是我有那種福分就好了,咳,大哥。你知道我遇到誰?”
蒲星道:“不知道,你遇到了誰?”
宇文榮道:“鐵血幫的飛騎使者,他是專程追尋小弟來的。”
蒲星一怔,瞧了黃瑛一眼,道:“哦,你怎麼應付他的?”
宇文榮道:“我說咱們已是肝膽相照、生死之交的朋友,此番遠行是爲了援救副幫主的愛女白娥,哪知費盡了脣舌,他還是不肯相信……”
蒲星對宇文榮自動說出見到鐵血幫的飛騎使者一事,又恢復對他徹底的信任,他還未作什麼表示。
宇文榮又接道:“那飛騎使者還說幫主對黃瑛妹十分不滿,雖然他曾經俞允師妹不過問師妹的行動,還是希望師妹看清武林現勢,不要使他過分難堪,那時他就……咳……”
黃瑛冷冷道:“這個不用你管。”
宇文榮道:“是,是,小兄怎敢過問師妹之事,只是有點奇怪罷了。”
黃瑛道:“有什麼奇怪的?你說。”
宇文榮道:“沒……沒有,咳,大哥,小弟好不容易說服飛騎使者,實在有點疲倦了,咱們明兒見。”
宇文榮逃避似的奔回居處,蒲星的內心卻犯了嘀咕。
他不是對宇文榮有所懷疑,只是認爲那“奇怪”二字大有文章。
其實這也是他久藏心底的疑問,現在被宇文榮重新挑起來罷了。
試想以鐵血幫主唐幼煌那君臨天下,唯我獨尊的狂妄性格,睚眥之仇,他也不會放過,怎能夠容許一個公然背叛的徒兒?
這確是一樁十分難解的疑問,不過他並不懷疑黃瑛對他的真實感情,爲了不唐突佳人,爲不願使黃瑛傷心,這是他始終不敢詢問的原因。
現在雖然被宇文榮揭開了話題,他仍然不願做出焚琴煮鶴,大煞風景之事。
因而微微一笑道:“咱們明兒還要趕路,快歇息去吧!”
黃瑛櫻脣微張,欲言又止,良久,終於幽幽一嘆道:“好的,明兒見。”
翌晨他們由成都出發,經邛崍、名山、至雅安,已是西康境內了。
西康舊稱“喀木地”當橫斷山脈之高原,鴉礱江、金沙江、瀾滄江、怒江,皆自北而南,縱貫全境,此地山高谷深,人稀土瘠,行政權力多屬於世襲的土司,
居民大多信奉喇嘛,黃教的潛力極爲深厚。
此時雖是春季,但寒風刺骨,冰雪未解,馬匹是無法行走的,他們只好將坐騎留在雅安,準備徒步前往。
他們都有一身上乘武功,冰山寒谷還難他們不倒,唯一的問題,是需要尋找一個帶路之人。
說來倒是十分湊巧,蒲星剛想向客棧掌櫃的詢問如何尋找帶路的,恰有一老一少兩個身着藏服之人來結算店錢,他們說的漢語,只是不大流利。
“給咱們算算賬,掌櫃的。”
“好,好,兩位事辦完了?不多住幾天?”
“不啦,舒爾嶺離這兒可不近,咱們還得走個把來月。”
蒲星聞言大喜,這不是踏破鐵靴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麼?
因此,他走上前去道:“兩位請了。”
這一老一少同時一怔,他們向蒲星打量一眼,老者說:“公子有什麼吩咐?”
蒲星道:“不敢當,請問兩位可知道寶光寺的所在?”
老者道:“知道,這雅安城中還找不出不知道寶光寺所在的人,公子問這個作甚?”
蒲星道:“老人家說得不錯,但因冰雪封山,在下卻找不到一個帶路的人。”
老者啊了一聲道:“公子原來是要到寶光寺進香,不錯,到寶光寺人人會走,只是時間有點不對。”
蒲星再向這老少二人細瞧了一陣。
發覺他們除了身體健壯外,並不像身負武功。
老者似有所覺,豪放的一笑道:“咱們爺兒倆是獵戶,春冬季咱們還是要靠打獵維持生活。”
蒲星微笑道:“那就無怪老人家與衆不同了,咱們想與賢父子結伴而行,可以麼?”
老者道:“可是可以,不過……”
蒲星道:“老人家有什麼顧慮?”
老者道:“小老兒名叫哈瓦達,這位是小兒哈瓦塞爾,請問公子的寶號怎樣稱呼?”
蒲星道:“在下姓蒲名星。”
哈瓦達向他身後的黃瑛瞥了一眼道:“依小老兒相勸,公子不妨將進香的時間延至冰雪解凍之後,如果現在去,尊夫人最好不要同行。”
蒲星道:“老人家儘管放心,咱們保證不耽誤你行走的速度就是。”
哈瓦達遲疑一陣,說道:“好吧!咱們走。”
爲了將就帶路的,蒲星等一行不得不跟着哈瓦達父子立即上路,好在江湖兒女夠乾脆,說走就走,絕不會拖泥帶水的磨蹭個沒完。
出門就是山,大雪山、鴉礱山、沙魯裡山,一個連着一個,一個比一個高,一眼望去,銀白色的峰頭無邊無際,實在壯觀之極。
除了哈瓦達父子,誰也沒有到過這邊塞之區,幾天行走下來,他們已不知身在何處了。
這天的行程,原本預定趕到喇嘛寺歇息的,那知天色突變,忽然飄起雪花來了,三四月的天會下雪,在內地算得是一樁奇聞,但在這海拔四千公尺以上的高原地帶,就算不得什麼稀罕之事了
下雪已經夠煩的,更糟的是寒風怒吼,奇寒侵人,天空一片混沌,視線只能瞧到幾尺遠近。
好在他們全有一身上乘武功,又有熟悉地理的哈瓦達父子,只要天色不黑下來,當不會有什麼要緊。
再翻過兩座山頭,天色終於黑了下來,在一個山谷之內,哈瓦達停止了前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