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能碩大驚,厲聲道:“你知道什麼?”
諸葛榮見他愕然之狀,大爲得意,洋洋道:“我知道你是爲我小師妹而來,卻也不照照鏡子,自己是什麼德性,倒癩蛤蟆想天鵝肉吃。”
言下大是鄙夷不屑之意。
步能碩心中稍寬,但提到白娥,卻不禁心中怦怦亂跳。
請葛榮見他不答,以爲他已理屈詞窮,愈發佩服自己洞燭幽隱、料事奇準之能。
洋洋得意道:“怎麼樣,叫我猜中了吧,師妹早就說過你在途中便對小師妹覬覦非常,意存調戲,被小師妹以禮自持,薄施懲戒。
“你本該知難而退,孰料狼子野心不死,又勾結了十幾個瞎子,劫持兩名師妹,意圖逼我師徒就範。”
步能碩怒道:“胡說八道,你還講道理不講?”
諸葛榮故作訝異狀道:“我不是在跟你講道理嗎?你且莫急,待我將你陰謀一一揭破,看你如何飾非文過。”
步能碩強抑怒氣道:“我今日任你說個夠,然後到你師傅那去評評這個‘理’字?”
諸葛榮不屑道:“你也配講‘理’字?那日你一計不成,二計又生,與那些瞎子串演了一出苦肉計,可惜你瞞不過本少爺的利眼。”
步能碩聽他說至此處,心中已瞭然,知道他現下突發此舉,不過是出於嫉妒。
一者諸葛榮當日一招之下便被幾名瞎子擒往,而他卻頂住了十幾名瞎子取手進攻,二人年歲相若,武功修爲卻是天壤之別,這已足夠令諸葛榮羞惱交集的了。
二者白娥必將他與白娥初見時失態的情景大加渲染,白娥雖則性格潑辣,刁蠻任性,卻是貌比仙人,諸葛榮必是覬覦已久。
他既以百弼莊少莊主自命,又是白彥虎的衣鉢傳人,這乘龍快婿一席自是非他莫屬了,步能碩卻無意中演了一出“英雄救美”的好戲,自然對諸葛榮構成莫大的威脅。
有此二者緣由,諸葛榮能對他以禮相待,銜恨隱忍一月之久,雖說懾於師傅嚴命,卻也算有修養的了。
言念及此,步能碩憤懣不平之氣略減,倒有些憐憫諸葛榮了,自己也隱隱似有負疚感,一時竟爾無言可對。
諸葛榮又道:“鬼手秀才雖說聲名狼藉,卻也出自德容郡主門下,是本莊現聘的西席老夫子,你半途中施加暗算,既得罪了德容郡主,也是對本莊的不敬。莫說是一個人,便是本莊養的一條狗,旁人也無權踢上一腳。”
步能碩冷笑道:“聽你之言,似是要爲鬼手秀才報仇了?”
諸葛榮道:“是又怎樣?”
步能碩負手於後道:“是便請動手。”
說到動手,諸葛榮倒是十分忌憚,倒也並非怕自己吃虧。而是怕事情鬧大了,師傅面前無法交代。
是以他沉吟片刻,強忍怒氣道:“姓步的,不論怎樣說,那天的事我兩位師妹毫無損傷,本少爺也不過爲已甚,你乖乖的走路,自此以前一筆勾銷。”
步能碩大笑道:“說了這麼半天,你不過是要攆我走,這
有何難,倒如此煞費脣舌,痛痛快快說話就是了。”
諸葛榮喜出望外道:“你真的肯走?”
步能碩哂笑道:“百弼莊就算是天堂,步某也不會賴在這裡,待我與令師辭行後,連夜便走。”
諸葛榮忙道:“無需辭行,我師傅正在練功,打擾不得,我替步兄打點行裝盤資,我親自送步兄到杭州去。”
步能碩道:“多謝了,不過在下行裝簡單,無需打點,銀錢也還未至匱乏,更不用相助。不過在下有一不情之請,尚望俯允。”
諸葛榮不虞他如此爽快,喜得無可無不可,沒口子道:“步兄請說,不論你有何要求,我只消力所能及,一定辦到。”
步能碩道:“在下欲與少莊主印證三招掌法。”
諸葛榮愕然道:“步兄這是何意?”
步能碩道:“我本爲見識一下天下聞名的大手印掌法而來,豈能入寶山而空回。少莊主莫怕,在下志在切磋,不會傷人的。”
諸葛榮登即惱怒,冷冷道:“既然步兄執意如此,尊敬不如從命,步兄不妨全力施爲,不必怕傷了我。”
說罷面容頓斂,肅然站立,默運功力,緩緩提起手掌,掌心微凹處已泛赤紅。
步能碩也不敢過於託大,雖見那日諸葛榮一招間被幾名盲人制住,也許是過於輕敵,臨戰經驗不足,並不表明他內力的深淺,白道第一高手的高弟畢毫不是易相與的。
他提足功力,默運師門心法,緩緩將內力運至掌上,他知道諸葛榮絕非心地良善之輩,不發則已,一出掌必是乾坤一擲之擊。
而他又聲言不傷他諸葛榮在先,自不能片刻間即便即食言自肥,這第一掌倒需以七成功力防守,好在他只是意欲試深大手印掌法的類別,以釋懷疑,並不着意掌法之高低、內力之高下。
兩掌相交,啵的一聲輕響,兩人各自退後。
步能碩退了一步便即站住,細細體味諸葛榮掌力類別,凝神思索。
諸葛榮連退了三步方始站住,只覺自己這一彷彿擊在棉花上,軟軟的渾不受力,而反彈力又綦巨,一掌之下,已然高下立判。
步能碩搖搖頭,喝道:“好掌力,再來。”
諸葛榮大怒,以爲步能碩搖頭是蔑視自己的掌力,羞辱殊甚,想也不想,全力一掌發出,砰的一聲,諸葛榮如箭矢般反彈出去。
又是一聲巨響,諸葛榮反彈到牆上,不虞板壁甚薄,竟爾撞出個窟窿,仰天摔了出去,霎時間血氣逆行,頭暈腦漲,站立不起。
步能碩不虞有此,渾然不解,直感匪夷所思。
原來諸葛榮第一掌雖是全力而爲,卻心存顧忌,內力發出時不敢盡數傾瀉,倒是防守的力道爲多,是以雖不勝,反彈力卻不甚巨。
第二掌卻是不留餘地。可惜他與步能碩內力相差太多,猶如海水打在堤岸上,用力愈大,反擊力愈巨。
忽聽得一人擊掌道:“好。”
步能碩循聲望去,卻是白娥推門而入,甚是歡愉。
諸葛榮甫從壞壁處鑽過,一見白娥,登時如中雷擊。
他原爲獨得白娥芳心,方背師暗逐步能碩,惟恐白娥因步能碩救她一次而暗生情愫,不意竟爾鬧了個灰頭土臉,又全落入心上人眼裡,不由得羞慚無地。
步能碩一見白娥,一股熱血涌上腦中,兩耳嗡嗡作響,也呆怔住了。
白娥嬌笑道:“咦,你們兩個這是怎麼了?不是還有一掌未比嗎?我來做仲裁,且看誰的掌力高,師哥一向目無餘子,今日也遇到對頭了吧。”
諸葛榮羞憤欲死,再無顧忌,虎吼一聲,直攻而前。
步能碩見他兩目皆赤,狀如瘋虎,竟不敢直攖其鋒,閃身避開。
諸葛榮一撲之下走了空,他已是心神迷亂,全然無防範應變之能,“砰”的一聲,又撞破另一處板壁,摔跌出去。
白娥笑得直打跌,道:“師哥,你不與人賭勝,專爲難牆壁作甚。不過這一頭的力道也真不弱。”
步能碩微感詫異,沒想到白娥居然對她師哥毫不關心,同門之誼涼薄如斯。
諸葛榮在外嚷道:“姓步的,有膽子出來與少爺大戰三百合。”
步能碩對諸葛榮雖無敵意,但他點名搦戰。自也不能怯戰迴避,何況白娥在側,更不肯掃了顏面。
其時夜雨初停,月色光霽,庭院中花香浮動,樹影婆娑。
諸葛榮持劍在手,不待步能碩走近,已然劍發雷霆,上手便是師門絕學四十九式“驚鴻劍法”。
步能碩舞杖迎敵,甫過十招便已駭然心驚,暗道這套驚鴻劍法果然了得。
諸葛榮雖在急怒喪智之中,這套劍法卻是練得熟極而流,施將出來中規中矩,法度具存,劍法的威力亦不可小覷。
步能碩功力雖高,在諸葛榮一輪猛攻之下,也只得退取守勢。
杖影翻飛,將周身上下護得密不透風。
霎時間兩人交換了五十餘招,諸葛榮使盡渾身解數,意欲將步能碩斬於劍下。
叵耐步能碩守得嚴密之極,木杖既重,震得諸葛榮手臂痠軟,氣力不繼。
步能碩並不趁機反攻,只盼他知難而退,也免得毫無來由結一生死冤家。
白娥爲人最是爭強好鬥,見二人鬥得風塵滾滾,煞是熱鬧,喜得心花怒放,拍手喝彩不絕。
她對於孰勝孰敗殊不着意,只盼兩人鬥個不休,有熱鬧看便於意已足。
不想她這一鬧,諸葛榮縱有罷手之意亦已不能退出,他長吸一口氣,調勻氣息,左手劍訣斜引,右手劍分心刺到,內力灌注之下,長劍發出陣陣龍吟聲。
步能碩見他跡近拼命,心下不住價叫苦,舉杖封格。
一邊道:“少莊主,咱們收手吧。”
諸葛榮置若罔聞,只管一劍又一劍的狂劈亂刺。
步能碩也被他這不要命的打法鬧得手忙腳亂,又狠不下心腸以重手反擊,只得連連倒退,避其鋒銳。
正沒做理會處,甬道上大踏步走來一人,高聲喝道:“住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