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海幫,名譽四海,是白盟第一幫派。其幫域縱橫內陸,沿濱萬里。四海幫在江湖斂財的能力可堪爲一絕,當今天下東方武林、四海江湖共六大版圖,其中中州、荊楚、江南、東幽及河北諸境,幾乎處處都有着四海幫的買賣及勢力所在!雖非獨霸天下,卻也獨掌九州半壁江土。
此威此勢,江湖又何人可撼?
四海幫除幫主外,門下還有四大旗主列陣東南西北四方位,拱衛着青雲城總壇。若將四海幫比作一個國家,四大旗主便位同諸侯,坐擁一方,在幫中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除去四方旗主,四海幫的幫門下還有內務使,工務使,商務使,以及泓化使等若干名使者,及堂主,香主,精英幫衆,普通幫衆等。
相比中原武林各大門派喜愛把教壇設立於清靜的山中,四海幫恰恰相反,所有重要壇口全置於城中。除潁州主壇青雲城外,東幽之地有寧陽東方府,江南有揚州南宮府,荊楚有岳陽西門府,河北有臨漳北堂府。
船,靠在河內,河內城中碼頭,船艙中徐徐走出三人。
東幽之地,寧陽東方府。
這一日,笑聲從東方府的大門外,一路漸傳到中庭大院。因爲東方家的公子,東方墨白回來了!下人奔走相告,傳遞這個喜訊……
此時,來自潁州城的那位小主,四海幫幫主許問書和許府書童硯臺,主僕二人在東方墨白簇陪下緩緩進了府內。
東方府坐落於寧陽,府邸佔地寬闊,自是一派豪門風範。三人一路從大門往內,直至走到中院門前,剛剛邁進那中門,那中門院內便傳來朗朗笑聲,只見中院大堂內有一魁梧身影匆匆趿履而來,且看容顏,喜不自勝。
院內下人旦見此人,無不彎腰作揖,嘴中皆高呼“老爺”二字!
“誒…起開……起開!”那中年漢子興高采烈,一路驅開下人,徑直往門口迎來。其滿臉堆笑,一路斂着褲袍,無意理會下人,只顧朝中門趨將而來。
這一迎,只爲迎一人!四海幫的幫主,青雲城許家二公子——許問書。中年漢子一路匆匆,眼神瞧着前方,邊看邊欣喜莫從道:“問書……來來來……快來……快來……讓大伯好好瞧瞧……”
他一邊走,一邊朝門前吆喝着,“好賢侄,些年未見,賢侄更是精神,一表人才,勝有許兄當年之風采呀!”
許問書霍地循聲一瞧,不禁瞿然,意外而喜:“大伯。”說着就迎將上去。閃電般間二人已是接踵相觸,那匆匆而來的漢子,登時不禁是眉開眼笑朝許問書斂袖而拜:“哎!東方翊,拜見幫主!”
這一拜聲音宏亮寬厚,東方翊拱手尚未完全躬下身,許問書已是忙趨前伸手攙扶,以示尊敬:“大伯快快起身,些年未見,大伯才依舊是風采如昔,不知大伯此喚侄兒前來,可爲何事?”
許問書不明就裡的隨口就問了一句,臉上還掛着陣陣不明所以的微笑。
這位長滿鬚髯,頭戴束冠,體形頎長,頗有王侯風範的漢子,就是四海幫青木旗主,東方墨白的父親——東方翊。
東方翊挺身,眼裡流露着自然親切溫暖的笑意,隨即閃電般拉起許問書左手,轉頭就往大堂方向去,邊走邊道:“哎,不急不急,來來來,賢侄,快,隨大伯進屋,咱們進屋說進屋說!”
他笑得豪邁,說得曠達!眉目間流露的欣喜之情,溢於言表!整個人神清氣爽,精神抖擻,比年輕小夥都顯意氣風發,走起路來惟亦老當益壯,虎虎生威。
他走着走着驀地扭頭,似想起什麼,朝後瞟得一眼,撲捉一個人影:“白兒,快,讓下人備茶,送到大堂!”
這一回頭,語言簡短明快,嘴角的笑容立馬收起,眼裡只有那挺拔不息的威嚴,與剛纔開眉展眼就判若兩人,表情肅然,不苟言笑。
他身襲棕鍛簇錦,那燕額虎頭即便有滿目笑容,其眉目間亦難掩那挺拔的強者之氣,一笑就恍若一頭笑着的猛虎,當一頭猛虎斂起了笑容時,其目其容就更如一頭猛虎中的猛虎!
東方墨白益不覺得奇怪,只顧躬身回道一聲,隨即離去。東方翊旋即又拉許問書,仍滿臉和藹笑容地攜他往大堂方向去,一路而行舉步生風,忽然而已,便至大堂門檐。
硯臺一路緊跟二人腳步,不住小跑跟隨二人身後匆匆往大堂鑽去。這一路四十五餘步的距離硬是用了三五步的時間,就走完了。一路走過倒令府中下人開些眼界,下人們自不都知許問書身份,只素諳老爺秉性!不曾見老爺對何方來客如此客氣。
且那人還是一小子!心中端詳,當即曉此公子覺非常人!而惟亦有幸見着東方翊向許問書躬身施禮的府中下人,才深深一震,這位年輕公子,居然就是許家二公子,四海幫門幫主許問書。
剎那間,三人已跨入大堂,硯臺猛跟二人身後小跑數十餘步,不由氣喘吁吁!擡頭間已瞧二人徑往上位走去。
高堂上位,東方翊拉許問書的手一路至主位前,方鬆手道:“來來來,幫主請坐!”說罷大手一揮,竟躬腰親用袖袍替其撣了撣墊上灰塵,隨後讓許問書坐下。
這大堂裡最高最上的位子,自然是主人之位。許問書貴爲四海幫門幫主,在四海幫的轄境內,他就是最大的,按幫規坐主位自然是沒有問題。
但問書自認是來拜訪大伯,又豈可目無尊長!於是連連退讓:“不可,不可!今日在家中,還請大伯坐上位!”
許問書禮貌謙讓,東方翊稍頓一下,隨即滿臉笑容可掬的改口,道:“那好……來……賢侄……你坐這……”
言罷,又鞍前馬後,跑東跑西,將堂下右殿頭把客椅搬至臺上,放在主位並列,一字並肩,隨即又親自用袖袍撣了撣這座上灰塵,儘管那張椅子異常乾淨,煥發着紅木的光澤,但他仍然不忘爲其拂塵。
旦以東方翊之修爲,要挪動一下交椅的位置,大不必如此!天下武學,經數世千秋之傳承,雖早有諸子百家之爭鳴,出現不同學術流派,但最終盛行整個東方大陸,受後世萬人推崇,便是自然之法,道家修行之術。
所謂:道法自然。道稱萬物之源,宇宙之始。日出東方,落幕於西,便是其道,掌握天地運行之規律,人類生存起居之法則,便是這道法之一!
東面有山丘胡澤,平原良田;西方有荒原大漠,雪景高原;東面大陸,舉世盛行,盛以道家學術修行爲主;西方淨土,種因看果,善以佛家苦行萬千爲儀。
天地之大,風雲跌宕,有居廟堂之高,有處江湖之遠!
廟堂之上,世代儒生,皆以讀書濟世;江湖之遠,英雄俠客,只求佛道武學。
佛、道、儒三教,皆有各自修行,盛行於當今世上,爲不同層級之人士所追崇。
東方武林,中原大陸,經百世傳承,大地之上,天地之間,亦生無數修行者。而道家修爲便是其中主宰,道以養氣爲生,修爲的最高境界便是追求修身成道。修煉者以“精、氣、神”三者相輔,進行修煉,以精氣爲基,神識爲上,道法爲終。
分“氣,神,虛,道”四關。
道家學術,內修武學中的第一階段“煉精化氣”便是“以氣留行”的階段,只是真正突破了這一階段,進入中關之境纔算是真正的修行強者。
東方翊久歷江湖,以“東風嘯林掌”爲成名絕技,乃當世高手,其之內力修爲早已突破一階上境,已至以氣留行上層之境!反觀縱有深厚修爲,此刻也不爲顯露,只親力親爲,鞍前馬後。旦受得大伯如此禮待,許問書自感受寵若驚,見狀才堪驚坐,硯臺也隨許問書小心在一旁垂侍。
這時,殿外東方墨白已來,身後帶來幾個丫鬟各自端着茶盤,小心跟來!待替客人和主子一一斟茶,方離去。
待丫鬟退場,場中人各自安坐。
東方翊自居上位,舉杯示意,開始主持這場叔侄見面會,許問書與他並肩一旁,東方墨白移居客位,在堂下一側太師椅坐下。
捻杯敬茶,禮過三巡,杯落而定,方算步入正題。
只見,東方翊側臉相望,一斂笑顏,正襟安坐,不緊不慢地正聲問道:“老夫聽說鍾離姑娘,如今已登瓊門會主之位!賢侄此去瓊門可見如此?”
這一句,望着許問書切切而言,許問書頓感不惑,大伯爲何會突然提到玉兒妹妹,許問書有些不詳預感,不禁呆了一下,隨後懇懇回道:“是的,大伯。”
東方翊即時又以一副頗爲琢磨的神情道:
“侄兒今已行至弱冠,年紀也不小了,是時候也該考慮考慮你的婚事了!”
許問書心裡怔自一驚,原因此事。對於他這種世門大族而言,婚姻大事向來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該有自己決定的權力!
許問書也知如此,心中雖有意料,但此際突聞大伯談及此事,還是讓他心中有些措手不及。關於婚配,他喜歡玉兒很久,若能娶玉兒爲妻,那是人生最幸福的事!可惜二人位列不同門派,無在一起的條件,雖說許問書心裡亦知如此,因而他也從未奢求過能和玉兒成親!但他的心裡,卻早也裝不下其她人。他認爲的愛是一心一意,願得一心,勝得一人。
現實,他們也只能得到彼此的心,不能得到彼此的人。許問書也不希望玉兒因爲他,而受到江湖人的非議,所以許問書喜歡鐘離玉兒的這件事,整個江湖知者甚少,寥寥無幾,現知的只有許府管家及瓊花會的上官虹和凌如霜二人。
愛情與婚姻始終是兩碼事,婚姻是父母之命,是爲家族大業考慮;但愛情是純潔,是源於心底的喜愛,與其他的一切都無關。
但所謂不孝有三無後爲大,若只爲延嗣而成婚,娶上一個不曾喜歡過的女子,那對這個女子而言何嘗不是一種不公,這方亦是許問書心中難以釋懷的點。
許問書沉思良久,方回道:“小侄十一歲便承幫主之位,少兒一直擔心力不能任。故勤讀苦學,奮練武功,不敢荒蕪度日,有沒宗門名譽,故對兒女私情不敢奢想!”
顯然,許問書想了半天,也沒有想出很好的答案,只能如此應付一言。
東方翊微微一措,似乎已知道他會如何回答一般,起身道:“賢侄言之差矣!所謂成家立業,無家何以立業?幫主乃少年英雄,實我幫中才俊。今幫主行至弱冠,理應早定姻緣,延續許家血脈!衆位義叔對你的婚事亦十分看重,你靖叔叔及朔叔叔二人正好各有千金待字閨中,如今亦是待嫁年紀,不妨你便從中擇挑一人,也算門當戶對,待擇時日,爲你等舉下婚禮,早入洞房,爲許家增添子嗣。”
許問書跟着站起身來,亦緊鎖星眉,隨即回道:“大伯是說,二位叔叔有意把自家千金許配小侄?能得二位叔叔青睞,小侄自甚感幸甚。二位義叔年輕時俱頗有風采,二位叔叔家的千金自是國色天香,小侄豈敢挑選!少時父親大人並未替問書定下親事,今父親不在,小侄的婚姻大事當憑大伯作主便是。”
許問書想了想,卻一改話鋒,不再推辭!
硯臺在身後聽得一愣,少爺怎麼就同意了呢?往日裡硯臺時常打趣青雲城內哪位姑娘如何如何的美貌,這樣美貌的姑娘應該嫁給少爺之類的話時,少爺都會對他大發雷霆,丟他一個“滾”字。
可今日少爺卻穩如磐石,對此事不僅沒有表現太多的反感意味,反而主動迎合起來,這讓硯臺着實摸不着頭腦。
作爲許家如今唯一的後人,四海幫最強的宗門武學全在許問書的身上,許問書身肩着延續宗門血脈的大任。爲他考慮婚事,已然是四海幫重中之重!東方翊本以爲要費一番苦口婆心才能說服於他,陡聽許問書如此順從,反而愣住。
心想這小子倒真是機智過人,既西門靖與北堂朔均有意將其女許配予許問書,他又能如何決定,他若擅自做了決定,處理不好,那老四老五還不得抱怨他這大哥!這自然是不討好的事,所以還是得讓許問書親自去選。
東方翊聞言不禁沉思,撫須道:“你二位義叔對你可都是十分喜愛,無論和誰,只要能見你成親,衆位叔伯皆會爲此高興!因而,你就放心大膽的選,若是實在難選,那就二個都娶了吧!”
“都娶了?”許問書一驚,沒想到大伯會出如此計策。
東方翊似有感悟,仰身撫膺長嘆:
“老夫也特有打聽,知道賢侄喜歡鐘離家的玉兒姑娘,可惜她已入瓊門,你與她緣分已定,因而大伯希望你能早日斷此念想,另謀佳人!惜天妒英才,若盡歡義侄尚在,衆叔伯亦不會催加於你。但今你已是許家獨苗,今時一晃十年!我等四個老傢伙亦近年邁,四海幫未來總得靠你們年輕人!而你身負宗門大任,因而大伯希望你能認真考慮此事,倘若你二位義叔家的千金你都不喜歡,那隻要你有看中的姑娘,能娶回家門的,那也極好!”
許問書沉默了,他沒有反駁,也沒有接話。待他再次擡頭時,東方翊卻已走開,邊走邊道:“好了!既你讓大伯替你做主,那這件事就這麼定了!你在府上休息一日,明日一早讓墨白陪你一同去北堂府和西門府各走一趟吧!”
說完東方翊已步出門外,似乎想把這個話題終結於此。許問書目光相望時,已只看東方翊離去的身影。
“問書弟弟,走吧!”東方墨白在堂下站起說道。
寥寥數語已經沒有過多的交談,許問書聞聲這才緩緩下來。
翌日,清晨。
昨夜,徹夜難眠!許問書一大早借着熹微的晨光,便從牀上爬起!三人吃完早膳,收拾一番行囊,便再次啓程,前往臨漳北堂府。
大早,下人從旅途驛拉來三匹快馬,在門外恭候,待三人用完早膳,出門騎上馬,便相伴出城。
離開東方府後,許問書依舊心不在焉,東方墨白縱馬靠過來,將手中酒蘆丟來道:“問書弟弟,這娶親乃是人生一大幸事,你又何必愁眉苦臉呢?”
許問書接過酒壺給扔回去,道:“墨白哥你不會懂得!我此去瓊門,見了玉兒妹妹她比往年更加動人,她在我心中,一如當初的那一輪明月,永遠在漆黑孤寂的夜晚裡照耀着我的內心。皚如山上雪,皎若雲間月,我心裡不會再容下任何人!”
東方墨白接回酒壺,飲後,方嘆:“這愛情啊,愚兄呢倒確實不懂!不過,我知玉兒姑娘自幼在許府長大,如今她已入瓊門,你呢也成爲四海幫幫主,一切早已今非昔比,瓊花會的規矩和四海幫的規矩你不是不懂!難道爲了玉兒姑娘,你就可以一輩子不娶妻?要知你可是許家現在唯一的血脈,父親和衆位義叔,豈會同意!自古婚姻又有幾個僅僅只靠愛情,就能走在一起的呢?”
許問書還是很爲難道:“墨白哥你說的我自是明白!但是,這對其他姑娘而言,不也是不公之事嗎?……”
東方墨白又喝一口悶酒:“問書弟弟,這男人娶個三妻四妾,沒什麼大不了得!何況問書弟弟一表人才,文武雙全,便是作妾,那心甘情願的姑娘恐怕排隊,也能從這兒排到臨漳城了吧!”
硯臺惟亦窘道:“是啊!少爺!以少爺的條件,我看好多姑娘巴不得要嫁給少爺呢!要不如少爺你就隨便娶一個吧,畢竟肥水不流外人田嘛!不如還是先去北堂府瞧瞧,萬一北堂府的千金長得很漂亮呢!”
說着,他忽然笑了起來!以另一種方式緩解氣氛。
許問書回頭,真是被他給逗笑了,氣不過得輕輕拍打他的腦門:“你這小子,什麼時候了又在胡說什麼?你家少爺是那見色忘義的人嗎?”
硯臺尷尬地笑:“對對對,我家公子最是癡情!我還奇怪呢,怎麼昨日少爺會一點反對的意見也不提呢!原來是忽悠東方旗主呢!”
許問書抿嘴白眼:“臭小子,真是沒大沒小!東方伯伯是父親的義兄,父親都對大伯格外敬重,你豈能無禮!”
東方墨白也只是樂懷一笑,並未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