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弘毅站在了高臺上,眉頭深鎖,看着城內。
上百個近衛靜靜護在左右,不知不覺,幾個時辰過去。
其間不斷有斥候飛馬稟報城中的戰況。
錢慶復再次被明確死亡,降將傅信也很配合,但是終有些軍隊不受控制,當然,最可惡的還是山間族的幾個小族,這幾個小族來的慢,結果倒沒有損失多少,這時就在城中肆虐了起來。
這部加上反抗的殘餘部隊,有一千餘人,已經被丁虎臣分割包圍,有一個百人隊不惜‘性’命衝擊出來,終被丁虎臣所阻,並且包圍消滅。
就算在城外,還能聽見遠遠的殺聲,以及城中的火焰。
隨着時間的推移,天漸漸破曉,淡青‘色’的天空鑲嵌着幾顆殘星,大地朦朦朧朧,如同籠罩着銀灰‘色’的輕紗,片刻後,一個斥候飛馬而來,給王弘毅報告了一個好消息:永昌郡城已完全被控制在手裡,城中現有永昌軍,都棄械投降,丁虎臣和降將傅信,在城‘門’口等待。
王弘毅聽了,喃喃嘆息:“一將成名,萬骨枯”
不過,已經打下了永昌郡,這永昌郡一下,越山郡雖有着六千人,卻絕對不可能抵抗,一繳就可平定。
甚至說不定不消幾天,越山郡節度使程用功,就會前來獻印。
西益州有七郡,看比我們還多了一郡,越山郡和永昌郡一降,建山、越成、慶河、廣寧都會落入手中。
就是時候派丁虎臣去定南郡當平蠻將軍。
唯漢族人口不多,山間族勢大,這時就要排上日程了。
王弘毅緩緩環視將士,對他們士氣感到滿意,這纔是一支能征善戰的軍隊。
環視半晌,王弘毅吩咐:“進城”
“諾”
大軍向着城內而去,自有軍隊先入城,等中軍到了城‘門’,虎賁衛整列向前,形成着一個保護區域。
城‘門’處,三丈一哨五長一列,站地都是丁虎臣派遣的軍兵。
見王弘毅過來,黑壓壓一片人羣,轟然一聲齊刷刷的跪倒在地:“我等罪官(將)拜見蜀侯”
這時,正巧太陽騰空而起,金黃‘色’的光輝灑了下來,透過點點金‘色’,映出一縷一縷的透明的淡紫‘色’的薄光。
可以看見,城‘門’口除此,清靜冷寂,王弘毅淡淡一笑,這些人都算是降官,甚至算是獻城有功,這時不好多問,說着:“起來吧”
降迎的人羣又各自按照身份的高低,唱出名字,並且奉上旗幟、長刀,戶冊之類象徵‘性’的事物,也難得他們在一晚上,能找出來。
收下後,大軍進入城中,沿街‘露’出牆頭的民居中,當然也有人家,個個‘門’戶禁閉,不敢出來,隨着大隊的行進,道道金光,錯落在街道上。
只是越向裡走,王弘毅的臉‘色’越是難看,到最後,隊伍更是直接停下來,這時倒不是開始時個個‘門’戶禁閉了,大批百姓出現在眼前。
因爲火光還在燃燒,雖有不少人在救火,卻難以將火勢控制下來,這些失去了家園的百姓,哭喊着。
看到這滿目悽慘之狀,又看見有些埋下的火種,王弘毅心頭彷彿被某種東西狠狠撞擊了一下,怒氣隨即升起。
錢慶復竟想拖着滿城百姓赴死,真是‘混’賬之極,原本一點同情立刻消失不見。
“傳令下去,衆軍速速撲滅城中大火,並且救助百姓”王弘毅隨即下達命令。
“諾”幾個‘侍’衛拿着令牌,前去傳達命令。
掌權者,真的可不顧百姓生死?向上攀爬,只爲自家子孫掙得榮耀光輝,世代繁衍,尊貴無盡,這些外,真的不重要?
看着火光中哭喊的百姓,失去家園親人而痛哭流涕的男男‘女’‘女’,王弘毅只覺得自己心裡發沉。
自己已經不是普通人,自家霸業和子孫繁衍,自然是必須,可更重要的是,就是承擔歷史和民族給予的天命。
這句熟悉的套話,在這個位置,真是讓他回味無盡。
上天已經給了他足夠的鋪墊,擁有再來一次的機會,更有着慈母賢妻美妾幼子,王弘毅看着這一切。
除了完成前世夙願,奮起爭奪天下,身爲王者,也有着難以退卻的責任。
讓自己治下的百姓不再有饑荒之苦,不再受戰‘亂’侵擾,不再妻離子散,這就是自己的基礎責任。
其次是開荒,擴大利益圈。
王弘毅眼睛緊緊盯着眼前的一切,這樣想着,這時,當然不可能有着所謂的心念一動,頓悟,導致着氣運大變。
只見鼎器在氣運中運轉着,絲絲白氣變濃,又迅速在鼎中化成青氣,從昨天開始,到現在,鼎器內從三品容器漸漸充滿,等西益七郡納入後,就是正三品容器。
假如這容器再充足,青氣就到頂了,下一步就是透出紫氣,就可望進位王者了。
現在看來,整個古益州經過大‘亂’,元氣大傷,只怕未必能支持着自己進入真正王者的行列。
不過,可以當上蜀國公。
王弘毅感此變化,心下自是歡喜。
“主公,您沒事吧?”將領看着王弘毅勒馬沉思片刻,表情不太尋常,關切問着。
王弘毅這時醒過神來,說着:“孤沒事。”
又指着街上那些死難百姓,淡淡說着:“撲滅了城中大火,就立刻讓人把這些屍體好好埋葬吧”
“諾。”
王弘毅望着眼前慘烈景象,嘆息感慨:“錢慶復喪心病狂啊”
不願再去多想,轉過頭,仔細看了看四周的地勢。
只見目前所處的這條街道,甚是寬敞,在平日裡定是繁華地段。
只可惜此時,街道兩旁店鋪,多爲大火所毀,逃出來的百姓,臉上身上,不是血跡便是墨‘色’,看起來慘不忍睹。
在城中火光沖天的情況下,有些大戶,主動派出人手協助蜀軍撲滅大火。
王弘毅目前所處,能看到一羣青壯在一老者指揮下,極力撲滅街側大火。
將領順着王弘毅的目光看去,一見這羣人的作爲,同樣有些驚訝。
“派人過去幫忙。”王弘毅看了一會,對身邊的人說着:“還有,記下這人的名字,以及在這時幫忙的人家。”
不管是真心,還是奉承,這善行是實在,政治講究實行,不和宗教一樣講究所謂的看心不看行。
“是,主公。”這人應着。
既是王弘毅吩咐,親軍不敢怠慢,就有一營上前救援,加上原本士兵,以及百姓,大火漸漸被撲滅。
王弘毅盯着這羣人一直到撲滅了附近大火,說着:“城池財物被毀只是一時,民心所向方是根本。”
“蜀侯說的是。”這時,遠一點區域,傳來應和聲。
王弘毅看去,就見之前求見的道士水鏡,正立於不遠處,笑眯眯的看着自己,卻不上來,他深知這時有着警衛區域,妄自跑上來只有被‘射’殺的結果。
“原來是水鏡”王弘毅在馬上略一點頭,吩咐左右:“讓他過來。”
“蜀侯這話,實在是有道理,錢慶復若是明白此理,今日不會遭此身死之事。”水鏡說着,來至王弘毅馬前。
王弘毅問着:“水鏡道長怎會在此?”
“蜀侯令我招降着山間井山一族,我不辱使命,已經完成,只是歸來時,見三日不到,蜀侯已破永昌城,實是可賀。”
“只是望見城中火光,又是可悲可嘆”水鏡眼望遠處尚未撲滅的火光,說着:“已經失敗,卻還要行這滔天惡事,不但禍在‘陰’司,還禍及家族。”
這時,有將領過來複命。
王弘毅吩咐下去,令維持城中秩序,巡查着城內情況。
聽聞郡守府邸的大火被撲滅,王弘毅轉頭說:“道長若是無其他事情,一同前去一觀吧。”
“正有此意。”水鏡淡淡笑的說着。
這時,永昌城內大火,大部分被撲滅。
沿途所過,某些角落,猶如鬼蜮,往昔人聲如織的街道,空無一人,偶然‘陰’暗中有些人影浮動。
幾戶人家,‘門’都開着,黑‘洞’‘洞’的大口,裂開着,卻更顯的淒涼。
雖然當初滿街的屍骨都已經被收拾過了,集中到一處,但還可以看見大片的血跡,偶然有些地方,還能看見刀斧的瘡痍,以及一些還沒有來得及集中的屍體。
一行人來至黑漆漆一片的郡守府邸前,這時大半已成焦碳,只有木頭還在冒着煙氣。
王弘毅勒住馬,有人過來行禮:“稟報主上,郡守府無一人生還,已抓住幾人,說是親見錢慶復走進郡守府自殘。”
“哦?將那幾人帶過來。”
“諾。”說話間,幾個降兵,被推搡到王弘毅馬前。
“你們親眼所見,錢慶復自殘身亡?”王弘毅在馬上問着。
“回將軍,確是如此,大帥好像瘋癲了一樣,先殺了自己家人,又直衝進火海”
雖不識得面前青年是誰,這幾個士兵看的出,面前的是個大官,眼下城池已破,自己幾人更成了對方俘虜,‘欲’保命就要乖巧行事。
王弘毅問什麼,他們就答什麼,將想知道的問罷,王弘毅讓人將這幾名士兵帶下去。
“好一處兇險之地。”望着眼前的府邸,水鏡說着。
王弘毅扭頭看他一眼,轉過頭,同樣看向面前已被撲滅了大火,卻成爲廢墟一片的郡守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