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傘下,兩人並排而立。
飛揚的嫁衣紅豔如火,蓋頭下,隱約可見吹彈即破的如雪肌膚,玲瓏婀娜的身姿更是因爲攙扶着鍾雨蘭的手臂而平添了份怯生生的氣息,大大地激起了異性的保護欲。
我做夢也沒想到,居然還能再見甘妹妹。
“慌慌張張的成何體統!”鍾雨蘭冷哼了聲,“就你這毛手毛腳的,遇到點事就失魂落魄,讓我女兒如何託付終生?”
甘妹妹則是在邊上低喚了聲:“媽——”
一時間,前有攔路的,後有追尾的,我居然是被卡在了門口進退不得。
“轉過頭去,打她!”鍾雨蘭喝道。
我順着她的話一轉身,結果就看到那張套在塑料袋裡,雜亂如抽象派畫風的臉,近在遲尺。
“哇——”
剛提起的一點勇氣,又忍不住被丟的老遠,我拔腿就跑。
“沒用的東西!”
鍾雨蘭擡腳一絆,我就被摔的飛跌了出去,手掌撐着擦在地上,磨的火辣辣的,不用看也知道肯定是擦破皮見血了。
而後,一股陰風捲起,飛沙走石,壓得我睜不開眼。
等到風住後,回頭看,那裡還有什麼鍾雨蘭甘妹妹,就連那個頭戴塑料袋被摔的面目全非的女人也是不見了影兒。
癱倒在門口的瞎子發出哼唧的聲音,我連忙爬過去把他攙扶起來。
扶着瞎子回到屋裡坐定,瞎子伸手揉着腦袋問到:“剛纔是不是有什麼人來過?”我說甘家母女兩來過,把他打暈了。
瞎子搖頭:“她倆來我知道,我說的是屋內,是不是有什麼東西找你了?”
我遲疑了下,說是鐵馬村摔死的那個女人來了。
聽我這樣說,瞎子才面露寬慰的神情:“還好,還好,還好……”我問他什麼還好,瞎子說關於那個女人的事,他已經知道大體的梗概了。
太陽還沒出來,瞎子就讓我過去把道人喚起來,三人結伴去鐵馬村。
路上,瞎子對我們講述了昨晚他的事情。
等到黎明時分,我回屋睡覺之後,鍾雨蘭和甘妹妹就出來把瞎子揍了一頓,說是因爲瞎子信口開河胡言亂語。進來發生的事情,雖然根源上和眼前兩姑奶奶脫離不了干係,但瞎子言語都是極有分寸,故而他很快就意識到自己犯了什麼錯誤。
關於鐵馬村的那個小孩的死,和鍾雨蘭母女無關。
雙方正交談着,瞎子忽而感覺到房間內不對勁,好像是什麼髒東西闖進我休息的房間,於是他就情急之下學着大公雞叫了聲,然後就被鍾雨蘭一巴掌拍暈。
至於後來的事情,也就是我所看到的了。
我愕然:“那個小孩的死和甘家的事無關?”
瞎子點頭道:“甘妹妹倒是因爲那小孩散步的傳聞,有些羞得不願見你。但倒也不至於讓她們對那個小孩動手。真正殺掉小孩的,是另有其人。”
道人好奇地問是誰,瞎子搖頭表示不知道。
到了鐵馬村,那戶人家的門口卻是熱鬧非凡
。之間兩個身高馬大的漢子,人手一口大錘,嘿咻嘿咻地拆着牆,村民們圍了一圈指指點點,卻也沒人上前阻止。
走進一問,才知曉那兩人是死去的那女人的兩個哥哥。
也不知是誰出的餿主意,說家裡小孩死了,女人也死了,所以這間住宅成了鬼宅,要想往後繼續住人的話,首先得把牆拆掉,散去房間裡的鬼氣,才能以後繼續入住。
這戶人家的男人常年打工在外,自然這事就落在兩大舅哥頭上。
瞎子聽罷,呵斥了聲胡鬧,把那兩漢子喊住,說道:“有拆牆的這功夫,不如先去看看紅梅的屍體在不在了。”
兩漢子大錘一揮,貼着瞎子的鼻尖掠過:“滾開,要不是你,我妹妹也不會出事。”
瞎子呵呵冷笑了兩聲:“那你們繼續拆吧。瞎子保證,等把牆拆完了,你倆也可以去死了。”
兩漢子登時就有些不淡定:“瞎子你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你們繼續拆,繼續拆。”瞎子擺擺手,示意兩人繼續幹活。
但話說成這樣,那兩人要是還繼續吭哧吭哧的拆牆,那纔是腦子真有問題。兩人把鐵錘一扔,撒腿跑到了應該是隔着屍體的房間,而後就傳來驚天動地的喊聲:“啊,人呢,人咋不見了?”
房間裡的一大一小兩具屍體,都不見了。
紅梅的兩個哥哥圍着瞎子嚷嚷,問他到底是怎麼回事,瞎子卻說他也是想到可能要出事,就匆匆趕了回來,沒想到還是來遲了一步。
再更加具體點的,卻是不管那兩人怎麼問,瞎子都沒多做回答。
離開村子後,我們又馬不停蹄的直奔劉家村。
果然如瞎子預料的那樣,劉二胖的屍體同樣不見了。但因爲劉二胖家沒什麼人,兼之劉老太的事鬧的人心惶惶,根本沒什麼人願意靠近劉二胖家。
三人在劉二胖家轉了一圈後,沒找到任何的蛛絲馬跡,瞎子又詢問了我關於遇到魯夫子的事情,而後面色陰翳地說,極有可能劉二胖的屍體是被魯夫子帶走了。
道人問瞎子,那紅梅和她孩子的屍體是不是也被魯夫子帶走了?
瞎子搖頭說暫時不好說。
我遇到魯夫子的地方是在劉老太的居住的那間房屋裡。從劉二胖家出來,我們也沒做擔擱,直奔劉老太的村外的那間屋子。
推開門,只見屋內遍佈蛛網,灰白一片,似乎是有些年月沒人居住了。
唯一沒變的,是屋內依舊遍佈棺材。
瞎子在裡面摸索着轉了一圈後又退了出來,問我還能不能找出那天第一個從棺材裡爬出來的人是在那口棺材裡,我站着比劃了下方向後,指着其中一口棺材,有些不確定地說應該是這個。
瞎子要我好好想想,我連着回憶了好幾次後,纔算是重新確認了口棺材。
瞎子點了點頭,讓我和道人把那口棺材打開。
掀開棺材蓋板後,劉二胖的屍體赫然就躺在裡面。臉上抹着厚厚的粉底,慘白慘白的,腮邊還打着紅印,配着他那驚嚇過度的表情,要多
駭人有多駭人。
問過棺材裡的情況後,瞎子沉聲道:“魯夫子應該就在這裡。”
木屋的後面,空寂一片,並沒我之前看到的義莊。
道人卻是蹲在地上,鼻子貼着地上鋪着的木板,一寸一寸地嗅着。隔了片刻,欣喜地喊了聲“找到了”,一腳踹爛木板,露出了一個尺許見方的坑。
坑裡,是一套組合體的義莊。
“你當時看到的,是不是就是這個樣子?”道人曹正陽問道。
我盯着坑裡那個紙製的建築,努力回想着自己曾見到過的那義莊,而後,雙方的輪廓終於慢慢地交疊重合——我休息的義莊,就是這紙製建築的擴大版。
“嘖嘖,真看不出來,這窮鄉僻壤的,也是能人輩出啊!”道人嘖嘖感慨道。
我問他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時,道人只說了四個字:勾魂索命。
勾魂索命,聽起來很厲害的樣子,實際上也就是障眼法的一種,只不過這種障眼法要比尋常的障眼法厲害,而且惡毒。
遮步鬼迷幻行人的腳步,最後一般只會令人大病一場。
鬼打牆能把人困在一個圈定的世界內不斷循環往復,無論如何都走不出去。
勾魂索命,就是利用一些幻覺幻聽,將人帶入歧途,而後利用一些其他匪夷所思的手段,將進入幻覺幻聽的人的魂靈滅殺。
道人說,我當時應該是比較幸運,因爲在之前,有替死鬼進入了。
替死鬼的血塗染了義莊院子裡的泥土,增加的義莊怨氣的同時,卻也讓迷幻的力量出現了空檔期。所以我進去時看到的那些遍佈的蒿草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溼潤的血腥泥土——實際上,那些血就是劉二胖的血順着地板暗道,流淌進了裡面。
至於後來樹林中的那個血手印,道人則是表示他也不清楚怎麼回事。
總之是有人暗中吸引了魯夫子的注意力。
說着,道人又翻身來到盛有劉二胖屍身的棺材邊,讓我伸手去戳一戳劉二胖。
手指按在劉二胖的臉上,瞬間就凹了進去。
不是肥肉的彈性凹陷,而是空殼的皮被捏扁的那種凹陷。換句話說,劉二胖如今看似還保持着完整的屍身,實際上已經是個空殼。
我連着戳了好幾個地方,表皮都是按下去就再彈不起來。
“我猜測沒錯的話,現在的劉二胖,就剩下一具皮包骨頭的空殼屍體。裡面丁點的血肉也沒,就剩下人皮裹着骨架。”說着,道人拿出了他的那柄摺疊小道,插入劉二胖的胸腔位置,一點一點的下滑,將皮囊割裂。
皮囊下露出的,赫然是一副森白的骨架。
饒是道人已經說明在前,看到眼下的一幕,我仍舊忍不住倒吸了口冷氣,感到頭皮發炸。
將棺材蓋好,又把踩碎的木板虛拼着復原,我們是三人從木屋裡走了出來。
“劉二胖不是第一個受害者,也不會是最後一個。”道人眯起眼睛盯着木屋,說道,“小洪,你有沒有興趣當一回臥底?偵探魯夫子的下一個目標是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