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湘開了門，捂着嘴，抑着哭聲。趙媽先進來探了探頭，見屏風擋着，也沒想到方纔浴桶就竟是在前面放着，還是後面，她走了進去，在屏風前站定了。
“張嬸，這一行四姑娘帶的衣裳不多，我收拾了幾件出來，有點亂，你能幫我一起拿進去麼？”阿湘央求地看向張嬸。
張嬸撇撇嘴，很不情願：“行倒是行，只是我只管幫你拿着衣裳，服侍姑娘更衣的功夫還得你做。”
“這是自然，能服侍姑娘走最後一程上路，是我的榮幸。”阿湘說着領着她在到了外間的榻前，把衣裳裙子還有一雙原本祭祀祈福時穿的新鞋，交給張嬸。
深秋穿的衣裳很厚，加上繡鞋，張嬸雙手捧着，正好擋在了口鼻前面，她跟在阿湘身後到了趙媽站着的地方。
“趙媽，你先進來看看，四姑娘這樣究竟該怎麼拾掇，還要你拿大主意。”成媽的聲音還很虛弱，卻也聽得清楚。
成媽站在一會兒成媽要走進來的那一側，身子擋住了浴桶的一邊，正巧把許嘉彤在浴桶和牆壁之間的身子擋住了。許嘉彤上身的衣裳被水溼透了，從屏風那裡看過來，就像是站在與浴桶裡，身子後仰靠在了窗邊的牆壁上。
“你也受了傷，行動不便，就別在裡面添亂了。”趙媽的意思是先讓成媽出來。
許嘉彤低垂着眼眸，餘光掃向成媽。成媽受了傷，流了很多的血，可碧水爲她裹傷時說並沒有傷到要害，也不知怎麼會不省人事了那麼久。這會兒瞧着，八成是趙媽對她動了手腳。
成媽劇烈地咳嗽了幾聲：“不是我不想挪動，實在是挪動不了，走了幾步進來，渾身上下痛得厲害，扶着些，才勉強能站着，實在走不動了。四姑娘身上的衣裳都溼了，我都沒力氣給她換。”
成媽過去是服侍過府裡幾個年老的僕婦大去的，大體的規矩體統都很清楚，說起話來比阿湘圓乎，不容易露出破綻。
“那我進來看看，你們兩個也進來，趕緊換好衣裳，把四姑娘扶到榻上躺安穩了，咱們也好到外面守着。”趙媽說着就邁步進去，正瞧見成媽在浴桶邊上，一擡眼又看見面色青白，臉上身上都被水浸透了的許嘉彤。
趙媽心裡的石頭落了下去，嘴角揚起一抹含着得意的冷笑，這人再伶俐有什麼用，胳膊擰不過大腿，早晚有這樣的下場。
“我的四姑娘，您怎麼就這麼去了。”趙媽應景地假哭了兩聲，還裝模作樣地拿出帕子擦了擦眼角，意思過了之後，她冷笑着發話，“你不中用，就別在這兒礙事了，走不出去就到邊兒上呆着去，這兒有我和張嬸。”
“這些衣裳原本是四姑娘要在祈福齋戒時穿着的，咦？怎麼有一件不是？”阿湘回過身去，與張媽的話幾乎同時，指中了那些衣裳中的一件。
“你過來扶我一把。”成媽向着趙媽伸出手，觸到時假裝站立不穩晃了兩晃，趁勢輕拉住了她的手臂。
“你幹什麼。”趙媽不想被弄得一身水，很不耐煩。可就在這一刻，她離許嘉彤進了許多，她下意識地大睜着眼睛看了一眼，“四姑娘，怎麼……怎麼……動了一下。”
“是你看錯了。”猝不及防，成媽手上猛地使了狠勁兒，輕微的力道驟然變得極大，好像一隻鐵爪，死死地掐在趙媽手臂上。
趙媽剛想用另一隻手打過去，可就在這時，她以爲就快斷氣的許嘉彤突然朝着她的腦袋伸展了雙臂，抱了過來。
許嘉彤是坐在窗沿上的，本就坐得高，這一伸手是從高處到低處，趙媽又疏於防範，被她抱了個正着。
成媽也不管身上疼不疼了，若非傷重恍惚中看見了趙媽對她下藥，之後她就什麼都不記得了。若是沒有許嘉彤相助，成媽知道，自己恐怕已經死在趙媽手上了。到時趙媽貪功，一定路上的功勞都記她自己頭上，而她就會如那幾個被蒙面人一刀結果了的僕婦一般，說不準還要背上一個未盡心護主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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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媽不會比許嘉彤少知道一些，爲今之計，許嘉彤、阿湘和她只有除掉了趙媽纔有活命的機會。
明白了此刻的性命之憂，成媽自己都覺得驚訝，她的力氣居然可以這麼大。
成媽這一抓，加上許嘉彤雙手緊緊抱住了趙媽的頭，趙媽眼瞅着就只有腿還能動了。一張死白的臉就在面前，一桶沾染了鮮血的熱水與他近在咫尺，這一瞬更是腿軟、身軟。
猛地一下子，頭衝下，趙媽整個人向着桶裡栽了進去，成媽另一手一擡她腿，她更是整個人來了倒栽蔥。浴桶很深，此刻趙媽只有一雙腳還在外面亂蹬着，沒有溼。
藉着趙媽向下的力，許嘉彤的身子向後撞開了那虛掩着的窗，整個人向後仰去。成媽回身幫了一把，將許嘉彤整個人輕翻出了窗外，她也踏上了矮凳。
成媽身上疼得已經麻了，沒有了知覺，可她一遍又一遍地在心裡命令着自己，落腳，一腳向上踩住窗棱，一手扶住窗子，身子向前，另一隻腳跟上來……就這樣她也過了窗子，只是這時她眼前一黑，到底是氣血不足，一下子栽倒下去，摔了一嘴泥，牙也摔歪了一顆。
這是遲那時快，就在許嘉彤和成媽動手時，阿湘一手抓住那件衣裳，一抽，再用力一抖一甩，兜頭照住了張嬸。
“嗚嗚……你這個死丫頭。”張嬸含糊不清地叫嚷了一聲，被矇住了頭，目不能見物，又被硬物在頭上狠狠地砸了一下。
阿湘腳下生風，立刻從前面的門奪門而出，“嘭”的一聲響，眼明手快的將門關上了。
許嘉彤和阿湘一前一後的拿出那股子銅股，將門分別別上了，一個去找桐油罐子，一個則是摸到了窗下的桐油罈子，忍着燙，將那兩股子澆上了。
“遭了，中計了。”爬出來一嘴一身水的趙媽，氣急敗壞地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