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撒恨透了海爾根,可他最恨的始終還是這張臉,這張和生命聖殿最高位掌控者亞當斯很相像也很僞善的臉。
很多埋葬在記憶裡的東西,都隨着去年年終大雪山上的一場夢被想了起來,以撒忽然明白,自己不是不知道,只是一直在刻意的遺忘。因爲當初的他似乎並無法接受這一切,身體的自我保護措施迫使他遺忘和淡化。爺爺奧維因顯然也清楚這些,那些他囑咐自己吃下去的藥何嘗不是另一種變相的保護。
那是鎮靜劑,不過是用藍山花和冰奈根混合冰雪草做出來的鎮靜劑。
十年前的那場大雪裡,以撒親眼看到了另外兩名聖騎士是怎麼死的,死之前又是一種怎樣不可思議和憤怒的表情。
所以他恨亞當斯,更接受不了一個背叛成癮的傢伙高高在上,甚至試圖染指奧莉薇的學院,將他好不容易得到的平靜生活再次攪亂。
左手臂上的傷是魔族的印記,以撒不否認也不排斥這一點,但得到這股力量的過程是他連自己都覺得厭惡和不想回憶的,一直一直都在用藥物壓制着,當初西斯廷誤以爲他的藥是用來強化,吞服後欲言又止的後半句話也是這個意思。以撒從來就不是殘廢,他只是在逼着自己拒絕這份力量,做一個普通人。
生命聖殿之所以能夠在短短十年內驅逐了始源和祝福其他兩所聖殿,獨佔人類帝國的信仰和推崇,除了另外兩殿的聖域騎士死在了十年前的大雪中青黃不接外,更重要的一點就是因爲‘生命’這種神性的確有過人之處。
生命是萬物的根本,掌握了這種神力就等於擁有了源源不斷的能量,無論是怎樣的傷害和攻擊,都可以通過萬事萬物間的生命氣息轉換癒合,不懼受傷和流血。
和蒼耀石的不死鳥血脈有些類似,不過在某些細微的地方還是有所差別。不死鳥血脈的本質是重生,哪怕斷了腦袋破了心臟,只要還有能量在流轉就可以瞬間恢復,甚至感覺不到痛疼。而生命神力側重的則是抵消,借用自然界衆多生命的能量化爲己用。
這兩者如果單憑恢復力而言自然是不死鳥血脈更強,但正如安尼爾之前提警以撒所說的,生命神力能影響的不僅僅只有施術者。
海爾根做夢都不會想到,在自己十一級鬥氣加持下的生命神力竟然還會被以撒所打破,他迎面轟來的拳頭上附着有難以解釋的破壞力,確切的說應該是一種對立的力量性質,所以他受傷了,俊美的鼻子被一拳打歪,彷彿還聽到了咔嚓咔嚓的鼻骨斷裂聲。
此時的他狼狽無比,倒栽蔥似的一頭扎進了地表,一股一股的大力從後腦勺方向錘來,伴隨着泥漿飛濺頭暈目眩,周邊草甸和林川的生命力在匯聚着修復傷口,可肉體上的傷勢能夠修復,他的尊嚴卻是永遠回不去了。
海爾根想到這裡,雙手陡然用力拍擊了大地,磅礴浩大的力量從身體四周圍聚攏,一直影響到了周圍二十米的範圍,成片成片的綠草枯萎,泥土乾裂,一點一點如螢火蟲光輝的能量被其匯聚,然後直接在原地引爆了開來。
轟的一聲,塵埃和泥塊逆向飛上了半空。
以撒的反應不算慢但還是被波及了部分,蒼耀石送給他的新裝上半部分被龐大的能量撕裂粉碎,露出了他不符合這個年齡段該有的精練軀體和密密麻麻的傷口。
視線中,那些強大的生命力侵入了體內,他的血肉和皮膚突然出現了異常的變化,先是鼓盪和扭曲,然後每一個毛孔裡都出現了綠色的氣流,這些氣流從性質上來看無異是有利的東西,但問題就在於他並沒有受傷,而生命能量顯然是超過了肉體承受能力的巨大。
海爾根從坑洞中拔出了腦袋,俊俏的臉上多出了一道醒目的血痕,他被打歪的鼻子已經得到了快速修復,可這樣的狼狽和來不及擦掉的血痕,無疑是在訴說他剛纔的確受傷了,被以撒一拳砸塌了鼻樑。
“你輸了。”
雷吉亞斯皺着眉靠近,攔在了二者之間,因爲他之前的分神而讓海爾根重新獲得了被壓制的生命神力,此時如果再用自己的神力去剋制就太過明顯,於是就開口制止,長劍隨意在地上一劃,精純鋒利的劍氣直接凝成了一堵無形的牆壁,攔住了那源源不斷的生命能量向以撒涌來。
“輸?我不會輸,神殿也不會輸!”被怒火衝昏了腦袋的海爾根已經忘了臨行前父親亞當斯囑託的話,一臉的扭曲和猙獰,指着雷吉亞斯吼道:“給我讓開,否則我會讓天都學院嘗一嘗神殿的洗禮是什麼滋味!”
雷吉亞斯歪過腦袋,覆面頭盔下溫柔俊美的面龐難以控制的浮現出了不悅和鄙夷,他實在不明白,亞當斯怎麼會有這麼一個愚笨白癡只知道裝逼耍賴的兒子,要不是自己不能暴露身份,非得好好教訓一下。
不過他倒也不是真的什麼都不能做,一邊維持着阻隔生命神力的劍氣屏障,一邊閃爍後退來到了面露痛苦的以撒身邊,輕輕拍了拍他的肩頭,渡去了一絲很隱秘的始源聖殿神力。
當這縷神力進入以撒的身體後,那些幾乎要撐開他身體皮肉的過量生命力頓時得到了遏制,順着經絡血管開始安分流淌了起來,並且在他的控制下往好的方向開始發展,比如衝擊右腿上第五根紅月劍歌的劍痕。
換在以往,每一次以撒嘗試衝擊脆弱的血管經脈他都要小心翼翼調整數個禮拜,因爲畢竟太過脆弱,自己有沒有蒼耀石那種重生的能力,一個不小心就可能出事。可現在,有了這股充沛到難以想象的生命力,他很大膽的開始衝擊起了細薄的經絡,過程雖然很痛卻沒了後顧之憂,反正可以在短短數秒內得到修復。
以撒無法不把目光投向了雷吉亞斯的身上,而雷吉亞斯顯然也清楚自己在做什麼,對以撒輕輕點了點頭道:“這可是損人又利己的好機會,還不趕緊消化海爾根的送來的生命能量?”
“謝謝。”以撒說。
“不客氣。”雷吉亞斯繼續用自己的始源神力遏制着海爾根的生命神力,說:“剛好我看這小子也很不爽,順水推舟罷了。倒是你,很讓我喜歡。”
以撒聽着這輕柔如風的乾淨聲音,輕顫了一下肩頭,小聲說:“我喜歡女的。”
雷吉亞斯頓時啞然,終於剋制不住的大笑了起來:“真巧,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