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光嵐城外的楓葉林染成一片燦爛的金黃,生活在這座城市裡的人們纔在恍惚中意識到,原來已經入秋了,原來春天早就過去了。
距離城中武器店半夜失火爆炸的事情已經過去了兩月,遺留下來的餘波也漸漸平息。老矮人薩耶克雖然心疼自己那些視若生命的武器兵甲,可也陰差陽錯的因爲這件事,反倒讓蘭雯發現光嵐城裡竟然還有這麼一位鑄造大師。
薩耶克不稀罕什麼鍛造系首席的身份,更不在乎狗屁的金幣,但當蘭雯小聲的許諾憑藉學院首席的身份可以無限量暢飲各種美酒後,這位頑固的老矮人立馬就對學院的印象提升到了更高一層的程度,答應了。
也是從那天起,以撒的家裡就多出了一個沉重的鐵盒,裡面擺放着一把難以用言語形容的殺戮兵器。
安靜的城市街道上,拉維蘭,歌德還有好動的麗娜三人走在了以撒的身邊,看着他胸前的兩枚掛飾嘖嘖出聲。
其中一枚是正式魔法師的身份徽章,代表他徹底擺脫了新手魔法師的身份,考覈的標準有兩個,一是具備釋放第四階梯魔法的魔力,二是至少掌握四個以上三階魔法和十個最有的二階與一階魔法。對很多人來說,難的不是魔力等級,而是這些魔法的數量,想要精確掌握不出錯往往需要消耗大量的時間和精力。
而另一枚徽章,則是象徵了中級藥劑師。拉維蘭也有類似的,只不過暫時還停留在了初級,不過她魔法師的身份倒是和以撒一樣,都是得到了認可的正式魔法師。
“就差個刻印師徽章了。”麗娜冷不丁的說,旋即就有些得意的揚起了自己的左右雙手,那上面兩道兀自流轉青色法陣不知吸引了多少路人的豔羨目光。
“噓...你小聲點會死啊!”拉維蘭瞪了麗娜一眼說。
麗娜這才反應了過來,吐了吐舌頭,剛想和以撒說聲抱歉就見他擺了擺手,道:“算了,沒事,反正遲早都得公開。”
“可現在你的還太弱了,容易被人盯上。得不到就毀掉,這句話並不是危言聳聽。”拉維蘭說。
以撒沉默不語,隔了半晌才轉移了話題,從厚厚的手札筆記中翻開了其中一頁空白,轉身對身邊壯碩如暴熊的歌德道:“我最近又組合了一套力量型的奧術刻印,應該挺適合你的。”
“真的!?”
歌德先是一愣,緊接着嗷的一嗓子喊了出來,嚇壞了從身邊路過的一對小情侶。
只見他噗通一下攔在了以撒的跟前,眼裡除了激動竟還帶上了委屈,苦兮兮的說道:“你可不知道,這幾個月我可憋屈了。我和麗娜的實力本來差不多,可這賤人成天就靠着你的刻印加持找我較量,輸得憋屈。”
“你罵誰賤人呢?!”麗娜擼開了袖子作勢想打。
“罵你!怎麼樣!等我也有了刻印,肯定找回場子。”歌德冷笑反駁,氣勢倒是逼人,可腳步卻往後稍稍一靠。
“好了...你們兩個...周圍這麼多人看着也不知道丟人,趕緊走!”拉維蘭單手撫額無奈嘆氣道。
一行四人最後還是回到了護城河邊的酒館,等到了二層樓,金櫚棕色天花板燈火通明,純淨的水晶裝飾反射着大好璀光,衣着靚麗的侍從在二樓穿梭走動捲起陣陣香氣。
以撒不喜飲酒,點了一杯清茶,安靜無聲的抿了一口,脣齒生香。
麗娜和歌德已經自說自話的在一邊划起了拳,似乎是在爭奪下一次讓以撒刻印的名額。
以撒和拉維蘭都是不怎麼喜歡說話的類型,相互對視一眼後各自翻起了手裡的魔法書,而坐在過道另一邊的也是學院的學員,以撒抽空瞥了兩眼,發覺還是奧術殿的一年級新生,面孔十分陌生。
其中一人開口道:“你聽說沒有,再過兩月入了深秋,三所學院就要在帝都舉行比試了。”
“知道啊...誒你說,贏得會是哪家學院?”
“嗯...我想想啊...蒼月塔的別西卜據說已經快到第十個等級的魔力了,和當年的奧莉薇副院只差了一級,怎麼看也算是天才中的天才。”
“那紅月古堡呢?”
“紅月古堡...”
有人說着倒吸了一口氣,隔了很久才後怕般的說道:“那裡出了一個怪物。”
“怪物?”
“就是怪物!”
“嘿...一個怪物,一個天才,那我們天都學院派出去的人是什麼?”
這交談的幾人說到這裡都緊聲不語沉默了下來,互相對視了一眼,戰戰兢兢的喝了口酒:“能把聖騎士之子打回去,能把十四級水系大魔法師給釘死在地上的人...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
拉維蘭自然也聽到了這一番話,突然擡頭看了一眼以撒,半是開玩笑的輕聲道:“叫魔王吧。”
“你很無聊。”
以撒微微皺眉,心裡不是特別舒服,而接下來喝茶的動作也猛地一僵,因爲聽到了那幾名一年級新生神神秘秘在說的話。
“今年的三所學院比試還是很有看頭的,雖然每個學院都只派出了兩個人,但是帝都決鬥場的門票也不受限制。據說啊,要是這一次天都學院進不了前三就會被帝國徹底接管。”
“徹底接管?那是什麼意思。”
“還能有什麼意思,就是交給神殿啊。誰不知道帝國皇室最近這些年跟神殿走得近,巴不得把學院交出來拍馬屁呢。”
“什麼?!這天都學院不是一直以來都是帝國北境的守護者麼,奧莉薇副院更是傳奇的冰系大魔法師...怎麼會這樣...”
“愛信不信,上面的事情複雜無比,天都學院的確曾以守護者自居,可兔死狐悲,奧莉薇副院遲遲沒有入聖,單靠一個風滿倉怎麼比得過神殿這棵不倒的大樹。都是聰明人,聰明人最擅長的就是做選擇了。這次卡斯蘭皇室是刻意要與神殿交好,才做出如此舉動,別說是一個天都學院,就連爲數不多的某位皇子都要被扭頭送到裡面去,算是一個表明心意的犧牲品。”
以撒的杯盞早已見底,看書的心思飄散到了未知的角落,這件事情他和奧莉薇也知道,但沒想到連普通學員間都已經流傳了開來,甚至還牽扯到了皇子。
“哪位皇子?”有人問。
“總共就兩位皇子,大的都三十多了,小的誰也沒見過,我怎麼知道是哪一個?”另一人緊接着回答。
似乎是察覺到以撒的表情不是特別好看,拉維蘭看了看身邊吵吵鬧鬧的歌德和麗娜兩人,抿着脣對以撒道:“這裡太吵了,不如換個地方看書吧?”
“嗯。”以撒點頭,很快就站起了身。
告別了一臉茫然的歌德和麗娜,以撒和拉維蘭選擇坐在了學院廣場的噴泉附近,長長的木凳下,道路兩邊的楓葉一片片零落下來。
“秋意正濃。”以撒說。
“愁人心頭。”拉維蘭緊跟着回了一句,然後微微一笑,道:“你是不是因爲聽了那些話在不高興,擔心學院?”
“算是吧。我只不是不明白堂堂的人生皇室,偌大一片疆域的主人,怎麼會這樣去討好生命神殿。難道就真的只是因爲四方公爵的虎視眈眈,這也太說不過去了。”
拉維蘭欲言又止,最後說:“多半還是爲了那片冰冷的北海吧。”
“時空的裂縫不是早就封印了,北海的盡頭還能有什麼讓他們這麼忌憚。”以撒說,然後對面露詫異的拉維蘭笑了笑,道:“不用這麼看着我,這件事情對泰瑞爾來說並不算什麼秘密吧?”
“確實...不是什麼秘密。”
以撒取下了一片粘在衣袍上的金楓葉,丟在地上,沉吟片刻後對拉維蘭道:“我不希望這座學院成爲犧牲品。”
拉維蘭直勾勾的看着以撒,魔法帽下的俏臉顯得有些朦朧婆娑,她突然站了起來,然後在以撒頗爲驚訝和不解的目光中緩緩彎下了腰:“請你一定要贏。”
“你不說我也會的,沒必要這樣。”以撒起身扶住了她的手臂,向上拉起了身子。
“不,有必要。因爲我也不希望自己成爲犧牲品。”拉維蘭苦笑了一下,擡頭,眼角有淚光緩緩滑落。
“什麼意思?”以撒稍稍皺起了眉頭問,覺得拉維蘭好像隱瞞了什麼。
“沒什麼,只是我個人的私心而已。”拉維蘭搖了搖頭,話鋒突然一轉道:“今年一過我就畢業了,以後再見面或許會變得很難。”
“那離開了學院後你打算去哪兒?”以撒的聲音有些沉悶,他不是很喜歡分別,也想到了之前離去的洛倫和芙蘭,大半年的時間悄然過去,也不知道他們又去了哪裡,過得好不好。
“帝都吧。運氣好會留在帝都,運氣不好就會去一個很不喜歡的地方。算了,都是命,你自己好好加油吧。”
拉維蘭說完扶起了自己的魔法帽,在蕭瑟漸冷的秋風中揮手告別,慢慢消失在了城市的中央街道盡頭。